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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武烟被当街掳走


从光阳街到东城门的街道已经乱成了一团。

        本来,摊贩们都趁着太阳下山,天气没那么热了出来摆摊。但今日刚刚就位,一辆马车自摇光坊内驶出,一路横冲直撞,撞的人仰马翻。

        到了光阳街与衡阳街,更有一黑一白两拨蒙面人大打出手。那黑衣人下手狠辣无情,见人就杀,而白衣人则顾念行人性命,难免束手束脚。

        两拨人从街口打到了东城门下,白衣人终究不敌,让那一伙黑衣人将马车劫持而走。

        凤白梅一路听一路赶到东城门外,一眼便瞧见人群中的海棠。

        武烟因自请表为节妇,出入多有不方便,多半是由海棠出面。又因海棠自幼跟在武烟身边,习得她一身沉稳内敛的性格,向来处变不惊。

        但此刻,海棠衣发散乱,额角血流不止,身上亦是尘土斑斑。她一心想着寻凤白梅,但周围一圈人围着她嘘寒问暖,将她的去路拦截。

        海棠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眼泪混合着血水往下流,“你们让一让……”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凤白梅一手一个,硬生生地拎出一条道来,将海棠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将军!”看清是凤白梅,海棠‘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那贼人说,若是将军敢追,便立刻杀了夫人!”

        凤白梅一把将她扶起来,冷眼扫过周围旁观的人,眼中杀机毫不掩饰,“滚!”

        围观的人立刻做鸟散状。

        凤白梅带着海棠回城,与随后赶来的寒铁衣打了个照面,不等他说,便道:“先回府再说。”

        一行人回到凤府,却见府门前围了不少人,不停吵吵嚷嚷。

        “你们凤府的马车撞坏了我男人的腿,若不给个说法,老妇今日就撞死在你府门前。”

        “就是,我们家摊子也被撞了,货物全毁了,一家生计全靠这小买卖,我们该怎么活啊!”

        武烟出事,凤家上下虽慌却不乱。

        鬓发花白的独臂老管家立身门前匾下,腰背笔挺,满面肃然。身后八名小厮站作两列,皆满面冷峻目露杀机。

        待得众人吵嚷过后,老人方提上一口气,朗声道:“诸位所请之事,凤家一定会给一个交代;只是今日我凤府有事,主家不在府上,老朽只是府上的管家,做不得主。诸位今日且请回去,各自清算损失,拟定赔偿账单,待得府上诸事了了,自会一家一家登门赔礼。”

        “你既说你只是凤府的管家做不得主,又怎能替他们做主?”

        “凤夫人被绑架了,能不能活着还……”

        说话的男子还未说完,便被人一脚踹出人群,跌在石阶下。

        “哎哟,哪个敢踹老子!”那人哀嚎着转头去看。

        人群已经自动朝两边分开,将黛衣女子凸显的十分明显。

        “凤……凤将军!”

        凤白梅拎着木刀,刀尖在青石地板上划出沉闷的声响,一路划到了那男子跟前,扬起又落在那男子的肩膀上。

        那男子吓得浑身哆嗦,“大……大庭广众之下,你想怎样?”

        凤白梅轻蔑地挑了个嘴角,“死在我手下的人成千上万,多你一个也不算多。你若要用自己性命为你家小换取一笔不菲的安家费,我不介意活动活动筋骨。”

        那男子吓得魂不附体,却还强撑骨气,“就算是你凤白梅,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杀人!”

        凤白梅扬手一刀便落在男子脸上,那男子脸颊登时便红了一大片。

        她犹自未停,手起刀落,又将男子自阶前扫了出去。

        那男子在地上滑行了数丈远的距离,直到抵到了墙壁才停下来,已经痛的哀嚎起来。

        围观的人皆退避三舍,噤若寒蝉,生怕女将军的下一刀会落在自己身上。

        凤白梅一把扯下刀上的玉珏,扬手一挥,将木刀插入门前石狮子的背上。

        “英伯,派人将他送去医馆好生医治,他的医药费、误工费由凤家一力承担。若他死了,他家中老小我凤家负责到底。他若要告官,全洛阳有名有望的状师随他挑,我甚至能帮他将状纸递到御前。”

        凤英应声,指了两个小厮将那男子抬走。

        凤白梅冷眼扫了扫众人,漠然地道:“在凤家家务没解决之前,还有人敢在我府门前的闹事的,一律按此处置。打残打伤我凤家养着,打死一个我凤白梅去偿命。”

        凤英应声,“是。”

        凤白梅这才入门去,见府中下人齐聚西院庭中,皆神色忧虑地看着她。

        凤白梅阔步上堂在主位上就坐,沉声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众人虽然担忧,但向来听命令行事惯了,只得各自离去。

        寒铁衣与海棠随后入堂去。

        海棠进屋便要跪,凤白梅道:“坐吧。”一抬眼见她额角的伤,又往外吩咐,“绿绮,取伤药来。”

        海棠依言坐了,抬袖擦了擦脸上血泪,不等凤白梅问,便道:“酉初时分,有人上门来禀说凤将军私闯权府,被权尚书扣留了,夫人这才急匆匆地赶往权府。那辆马车一早停在凤府门前,挂着凤家的府灯,夫人挂念将军安危,不曾看仔细。”

        “我知道了。”凤白梅应了一声,见绿绮带着药箱来,“先把伤口包扎好,这两日你安心歇着,嫂嫂回来身边不能没了你。”

        绿绮替海棠整理鬓发,擦拭伤口,她便不好再说什么。

        凤白梅沉吟片刻,抬眼见寒铁衣立在门口,叹了口气说:“事发突然,那些人既然敢铤而走险,就不惧你天机阁的人,二公子不必耿耿于怀。”

        她虽如此说,寒铁衣又岂能放心?武烟若没事还好,若出事,眼前这人必要发疯。

        他想要说点什么,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沉默良久,他哑着嗓音道:“我这就调集天机阁弟子,定将凤夫人救回来。”

        “不用了。”凤白梅叫住他。

        “小白,我……”

        凤白梅深吸一口气压下满心的不耐烦,“他们摸清了我的行动路线,提前准备好了马车,还有那些黑衣人,足以证明他们知道天机阁弟子的存在。他们将嫂嫂掳走而非当场杀掉,就是冲着我来的,轻举妄动,嫂嫂反而有危险。”

        寒铁衣自知这些道理,可他需要做点什么,“那我去看看老墨那边的情况。”

        凤白梅道:“副阁主武艺高强,用不着你担心。”

        寒铁衣人都走到门口了,闻言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坐在主位上的黛衣女子,神色难明。

        夕阳落山,夜色压了下来,堂上还未掌灯,只庭院中的路灯铺进屋来,在她身上笼了一层暖黄的光。她的脸却隐在黑暗中,瞧不真切脸上的神情。

        夜风拂过,撩起他一身青衫与墨发纠缠,本是极凉爽的风,却令他觉出一阵寒意。

        “绿绮,带海棠去内堂包扎吧。”

        绿绮正为海棠擦拭脸上的血污,闻言愣了愣,看看寒二公子,再看看自家将军,没多说什么,扶着海棠去了内堂。

        寒铁衣回身将大门关上,屋中彻底暗下来,只两侧的窗上有一片朦胧的光。

        他回头看了看彻底隐在黑暗中的人,在距离她最远的椅子上坐下。

        黑暗中,凤白梅缓缓地舒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整个人无力地往椅背上一靠。

        她半阖着眼看向坐在门口的人,只瞧得见一个朦胧的轮廓,却令她心下安定不少。

        “兄长初见嫂嫂是在相国寺,初春时节,相国寺厢房前的海棠开的早,嫂嫂不顾婢女的阻拦爬树摘花,被我们兄妹俩看见了。她威胁我们不许说出去,还将辛苦摘来的花送了我。”

        凤白梅嗓音低沉,在夜色中缓缓流出,犹如溪水潺潺。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微顿片刻,继续道:“但一转身,那株海棠便被兄长骗了去挂在床头,花干了便装入香囊带在身上。”

        “他还打着我的名义往武府送礼,带着我去武府蹭吃蹭喝。结果却是他和嫂嫂在一边谈论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而我和冰洋被百无聊奈地丢到一旁。”

        “有一次相约郊游,他们两个谈的尽兴,把我和冰洋忘在山顶凉亭吹了半宿的风,染了风寒。兄长被爹娘一人修理了一顿,不知是谁传了话给嫂嫂,说他被打死了,嫂嫂跑到凤府好一顿哭,还说愿意一生吃斋为兄长祈福。”

        寒铁衣静静听着,一语不言。他知道,眼下凤白梅并不需要他安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着她。

        “爹娘皆非顽固之人,嫂嫂嫁给兄长后,也不曾收敛玩性,还时常跟着兄长一起犯浑。可自从爹娘和兄长出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

        黑暗中,女将军抬手抹了抹眼,将掌心一片湿润紧紧地拽住,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中。

        “她那样一个爱惨了海棠花的人,却终日素服不饰;她那样一个跟着兄长爬树翻墙的人,却学的那样沉稳内敛……人人都道凤家夫人温婉大方,气魄不凡,可他们不知道,那具悲喜不露的皮囊下,也曾是个鲜衣怒马的姑娘。”

        正此时,庭院里传来脚步声,而后敲门声起,凤英的声音传来,“将军,有人送了箭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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