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凤白梅探寒铁衣
除了情和仇,还有人认为,这可能是凤、武两家自导自演的戏码。
“当年凤夫人自请表为节妇,意在告诉天下人,武家对凤家不离不弃,是为了护持凤家幼女。可如今凤将军不仅能独挡一面,还即将嫁为人妇,凤家小公子业已长成。这凤夫人也该结束十三年的守寡,觅得良人,奈何当初她自请表为节妇,不得改嫁,才想出这么一个李代桃僵的计策!”
说的人绘声绘色,仿佛亲眼瞧见一般,而听的人也真情实感地附和。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凤夫人是自导自演,可凤家小公子被人行刺又怎么说?”
“凤家小公子也被人行刺了?”
“就在淮江边上,上次文昭公主受伏的地方!”青年小伙见众人视线都在自己身上,洋洋得意地讲述起来,“听说,是寒二公子带着凤小公子前往相国寺寻凤将军,刚到淮江边上便遭受伏击,当时的战况异常惨烈,跟去的天机阁弟子死了好几个呢!”
“那凤小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小公子没事,不过寒二公子可就惨了,人事不省地抬了回来。”那青年感慨说,“我才挤在人群里瞧了一眼,那二公子气息奄奄地趴在担架上,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这不,已经有好几个太医往寒府赶去了,寒家还在满城地寻医者呢,估摸着情况不是很乐观。”
“先是公主,后是凤夫人,现在连国舅爷都被人行刺!什么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动手?”
“依我说啊,还是凤、武两家结仇太多,至于天机阁主嘛,他居那样的位置,又那样的纨绔做派,被人记恨更是常理之中。”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茶馆里的议论声盖了过去,众人不约而同地探头去望,见一列骑兵并肩开道,后头一辆简易的马车行的沉稳缓慢,车前悬着凤字府灯。
“那是京畿营的士兵!”人群中一人惊呼,“凤府的马车,莫非,凤夫人救回来了?”
马车一路回府,府上的人早已做好准备,一乘软轿将昏迷的武烟抬了进去,西院里早有一名女医者侯着替她诊治。
凤白梅独坐大堂,顾不上自身狼藉,思索着前后发生的事。
很快,女医者出来说:“夫人身上皆外伤,幸而包扎及时,并无大碍。应是受了极大的惊吓,稍微歇息便可醒来。”
“有劳先生了。”凤白梅起身恭谨一礼,“还请后头厢房歇息。”
女医者刚去,凤英疾步进来,道:“是老朽无能,让那女贼逃了。”
凤白梅冷冷一笑,“她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下掳走嫂嫂,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英伯不必介怀。既然知晓了对手是谁,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凤英微叹一声,取出镇魂烙印,“事情已了,此印事关重大,当归还将军。”
凤白梅仔细将印收好,“阿臻尚在寒府,烦英伯将他接回来。”
凤英应声而去。
凤臻回来的很快,一进屋便抱着姑姑嚎啕大哭。
凤白梅安慰他:“嫂嫂已经没事了,你哭成这样成何体统?”
凤臻一边擦眼泪,一边抽噎着说:“我在为寒二哭!”
凤白梅不解,“他怎么了?”
凤臻道:“上午我们去找姑姑,半途受到伏击,寒二替我挡了一刀。大夫说,那一刀砍的极深,再晚一点他就没命了。”
凤白梅想起白日里在淮江边看到的寒铁衣,当时瞧着他神色有异,但因念着嫂嫂的安危,又见天机阁弟子在,便没顾上那许多。
“他现在怎么样?”
凤臻抽噎着道:“大夫说他失血过多,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过来,具体的我也不懂,总之就是很危险。”
正此时,湘竹出来说:“夫人醒了。”
武烟自绝壁一跃而下,身上满是擦伤,脸颊上亦有几道血痕。她靠枕坐在床上,海棠正红着眼为她擦药。
“这是同尘医馆研制的祛疤膏子,效果很好,两月必定消疤。”
武烟笑了笑,“我此生已经如此,留不留疤又有什么要紧?”
“母亲!”凤臻人还未进屋,声已先至。
海棠深知小公子的性子,忙搁下膏子将进屋就往武烟身上扑的小人拦住,“小公子,夫人身上有伤,你仔细些。”
凤臻立刻规矩地定在原地,只望着武烟,刚收的泪水又有决堤之势。
看着幼子肿的核桃似的眼,武烟轻声喝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幅样子成何体统。”
凤臻吸吸鼻子,抹着眼眶道:“母亲忘了还有下一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旁的没学会,贫嘴却学了十层。”凤白梅进屋先在侄子头上敲了一下,随后同武烟柔柔地一笑,“大夫就住在后头,嫂嫂若觉身上不适,定要说出来。”
武烟上下将她一打量,见她一身黛衣,鬓发整洁,显然又是经过一番梳洗才出现在自己面前。
“我有些饿了,想喝粥,阿臻,你去替我炖一盅来。”
凤臻看看母亲,又看看姑姑,不满地咕哝:“母亲又要借故支开我,和姑姑说悄悄话!”
凤白梅又抬手在他头上轻敲,“让你去你就去,哪来的废话?”
凤臻委屈巴巴地抱头而去。
武烟才让凤白梅坐到床边,问:“父亲眼下如何?”
凤白梅道:“老将军已经率领京畿营回到营地去,明日会入朝请罪,叮嘱嫂嫂安心养伤,外头的事一切有他在,你不必担忧。”
武烟担忧道:“救我那人将我护的很好,只怕他的伤比我还要严重。”
凤白梅道:“墨先生是江湖高手,内息深厚,那样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武烟稍稍宽心,只又道:“我这身份不便当面与他道谢,唯有让阿臻替我携礼致谢。”
“江湖中人向来不拘小节,何况墨先生是阿臻的师父,嫂嫂不必如此挂怀。”凤白梅笑了笑,“若是嫂嫂心觉歉疚,改日我寻个机会还了这人情便是。”
“也好。”武烟便将此话丢开不提,想了想,又问:“那绿萝可拿到了?”
凤白梅一咬牙,低眉敛去眸子里的戾气,道:“她跑不了。”
武烟轻轻一叹,沉默了片刻,方悠悠地开口,“她说,你哥哥原本可以活下来的。”
星月无话,屋中一灯如豆,武烟的声音少见地沙哑,“原本,他答应了绿萝的求亲,答应留在列罗……”
“嫂嫂!”凤白梅一把抓住武烟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哥哥已经不在了!不论那个女人说什么,哥哥都回不来了!”
“是啊,他不在了。”武烟回过神来看着眼前人,凄凉地一笑,“可我多希望他还活着,哪怕今日他为他人夫出现在我面前,我也打心底里高兴。他拿自己的死为落魂关争取时间,可到头来落魂关依旧破了!”
她说着说着,泪落衣襟,忙又抬袖拭去,强打起精神来说:“瞧我摔糊涂了,竟同你说这些。你这一日也乏了,早些歇着去吧,这里有海棠和湘竹就够了。”
凤白梅亦怕自己再留下去,徒惹嫂嫂心伤,便起身辞出。刚出门,便看到凤臻站在廊下,眼泪淌了一脸。
她一把将人拉走,“傻小子,哭什么?”
凤臻抬袖揉眼,“我没哭,风把沙子吹进眼里了。”
两个人下了楼,凤臻低声地问:“姑姑,我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凤白梅抬头看着天边弦月,想了一想,“他是这世间第二好的男子。”
凤臻问:“那第一好的人是谁?”
凤白梅没应,只松开了他的手,叮嘱说:“早些睡。”
“姑姑要去哪里?”
“天机阁。”
凤白梅赶到天机阁时,阁中药味浓烈刺鼻,太医站了满院子,焦头烂额地交换着意见。
凤白梅略过他们,直接上二楼。
十三抱剑立在楼梯口,见她来,伸手一拦,“里头正在换药,凤将军女儿家进去不方便。”
凤白梅也不强求,只将一个白净的小瓶子递给他,“镇魂军中所用的麻醉药,应能缓解他的疼痛。”
十三没收,生冷地道:“天机阁不缺好药。”
凤白梅明白,寒铁衣此番因凤臻而伤,天机阁的人有所怨怼也是情理之中。她将药搁在栏杆上,正要下楼,二楼的门开了。
墨冰不动声色,“凤将军请里头讲话。”
十三这才往旁边让开。
凤白梅一进屋,便见寒铁衣赤裸上身伏在竹榻上,白皙的皮肤上,一条剑伤由右肩划到左腹,皮肉外翻,显得十分狰狞。
一老太医正颤巍巍地替他上药。
金小宝捧着几条白巾子站在榻边,双眉紧紧地皱着。
墨冰将凤白梅请到茶水间坐。
“就目前所知,绑走凤夫人的是列罗大将军义达之妹丝萝。”墨副阁主向来少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道,“从她与宣威将军和凤夫人的对话来看,之所以绑走凤夫人,一是因为凤承策,二是要威胁宣威将军。”
“而在淮江边伏击凤臻的人,和刺杀文昭公主的人,所用兵器、手法一致,可以推测是同一伙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致凤臻于死地。”
“至于柳之昂,不过是趁火打劫,可以忽略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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