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没人能救得了我
凤白梅一句话,把叶开颜问愣了。
“我不知道。”
凤白梅继续问:“矿脉图一事毕竟是传说,没几个人当真。水上飘只是一帮水匪,即便拿到矿脉图,他们也没有开矿采矿的能力,除非背后另有其人。”
“你还是想说廉亲王?”叶开颜不是傻子,“李坏这个人,为达目的确实可以不择手段。他也可以利用水上飘却叶家寻找矿脉图,而后再借马登道的手灭了水上飘。他可以把我养在王府,自然也能将贺骉之子扶持成自己的势力。”
凤白梅看着那张形同恶鬼的脸,“可你不信。”
“我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叶开颜嗤嗤地一笑,声音压的沙哑,“我为了记忆中的那点温暖,这十年来,活的像个行尸走肉,真的累了。我没有下一个十年去消磨,也没有那份追查下去的勇气。”
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什么呢?
让一个千金置酒的疏阔儿郎,成为叛臣贼子;让一个劫富济贫的侠盗,变得不人不鬼;让一个白梅花一般的小女孩,比肩须眉……
凤白梅不知道,自己在追求公道的这条路上,还要蹉跎多久;她也不知身边还有多少人会受伤、会牺牲;更不知道这条路的尽头,是天光乍破,还是泥潭深渊。
她唯一知晓的是不能停下,不能低头。
“你保重。”
她正准备走,叶开颜却叫住了她,“只有你死了,才不会有人追查十三年前的真相,廉亲王想要让你死的正大光明无可指摘。你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是冲着你去的。”
凤白梅回身看着他。她相信叶开颜的话,以李坏的心计和手段,确实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打算让我怎么个光明正大的死法?”
“义达。”叶开颜看着她笑,“弑父杀兄的仇人就在眼前,以修罗将军的名声,会忍住不动手吗?”
凤白梅扬眉一笑,“他倒是挺了解我,就不知那老匹夫肯不肯听他的话,乖乖把脖子伸出来让我宰。”
叶开颜并不关心她和义达之间的恩怨,只道:“让唐是非小心万俊。”
这个名字凤白梅听着耳熟,却想不起哪里听过,“我会告诉他的。”
从铁牢出来,凤白梅心念一转,又转去了普通牢房,来到柳之昂的牢房门口,却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女人着一袭宽大的袍服,外披玄色披风,带着兜帽,容颜遮的严严实实的。
“签了和离书,你同我柳家再无瓜葛。今后生不可打着柳家名号行事,死不入我柳家祠堂。”
她的声音,令凤白梅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她身后的柳三刀身上。
女人的声音毫无情感起伏,同柳三刀一个调调。
牢房里,柳之昂爽快地签了字,将和离书递出,便回身躺在稻草团上睡去。
兜帽女人将和离书收入袖中便转身离去,行了几步后,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才唤道:“三刀,走了。”
“姑父呢?”柳三刀木讷地看着草团上的人,询问道。
兜帽女人道:“他已经不是你姑父了。”
柳三刀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道:“他是我姑父。”
女人没再说什么,抬眼见了过道尽头的黛衣女子,“凤小姐?”
凤白梅微微颔首认了身份,也将女人的身份猜了出来,“柳夫人。”
柳茹丝行到她面前,不紧不慢地道:“三刀毒害凤小公子一事柳家已经知道,我正要带着他去凤家请罪,既然凤小姐在这里,人就交给你了,任你处置。”
她说完这话便走了。
凤白梅愣了愣,旋即觉得好笑,这柳家的人,但真是有意思极了。
柳三刀也看到了她,没有任何预兆地上前拦在了牢门口,“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来打落水狗的。”凤白梅抄着双手上前,目光扫过柳三刀脖子上细细的伤痕,好笑道,“他都那样对你了,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
柳三刀憋了一会儿,憋出一句:“与你无关。”
“他要杀我,怎么与我无关?”凤白梅道,“适才你姑姑已经说了,你交由我处置。你若肯与柳之昂划清界限,我便不再计较你下毒害阿臻的事。”
“我不。”柳三刀脱口而出。
“那我只好将你告上衙门,看在你脑子不是很好的份儿上,我可以为你求情,让你和你姑父关在一起。”凤白梅道。
柳三刀还未应话,柳之昂冷冷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将我和一个傻子关在一起算什么?”
凤白梅挑眉,故作惊奇地道:“你是真不喜欢这个傻子啊?我还以为,你在相国寺挟持柳三刀,是想和他撇清关系,免他受你牵累呢。”
柳之昂冷笑:“连他正经爹娘都不管他,谁会喜欢他?这些年我在柳家受尽了冷眼不说,他们还把这个累赘丢给我,要不是为了讨好柳生旭那老匹夫,我早将这小崽子推淮江去了。”
凤白梅目光转向柳三刀,蹙眉叹道:“好可怜的人,我都要感动哭了。”
柳三刀瞪着她,“猫哭耗子,假惺惺。”
凤白梅耸耸肩,不再理他,“做个交易吧,你把你所知道的事告诉我,我就不追究柳三刀的罪。”
“凤白梅,你也傻了吗?”柳之昂坐起身看着她,好笑道,“我一直在利用这个傻子你不知道吗?他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
凤白梅道:“根据大夏刑律,杀人未遂轻则监刑,重则流放。众所周知,柳三刀一直跟在你身边,一个同谋的罪跑不了。叶开颜将三年前刘氏三口、方祸以及前不久王晓东一家五口的罪都落在你身上,若无意外,你的死刑是跑不了了。一个死刑犯的同谋,你觉得柳三刀会被流放哪里呢?”
柳之昂怔怔地看着她。
黛衣女子虽是含笑说话,可那一字一句好似针尖麦芒,每一下都准确无误地扎在他的软肋上。
凤白梅继续道:“以他的性格和生存能力,都不用等出洛阳城,就得去黄泉路上追你。不过,兴许柳家人会出面保他。”
“他们不会。”柳之昂低声呢喃着,“你不知道柳家人的性格,他们根本不是人,他们只是一群群居的动物,一旦有人会损坏到他们的群体,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人一脚踹开。”
“一如从前的柳如海?”凤白梅问。
“你不信?”柳之昂笑了笑,“也对,虎毒还不食……”
“我信。”凤白梅道,“我信柳家人的无情冷漠超出了血缘,所以我才有资格同你做这个交易。廉亲王帮助你杀了贺骉,但也把你卖给了叶开颜,你同他之间应该算是两清了。而不论是作为郑文宗还是柳之昂,你在这世上留下的唯一联系,就只有眼前这个傻小子。”
柳之昂没有立时应声。
凤白梅追问道:“怎么样?”
柳之昂看向柳三刀。
年轻的公子哥一身绿衣破破烂烂,分明那样瘦小,却毅然地张开双臂拦在牢门前。
“帮助水上飘的人,一直是权家。”柳之昂低声说道,“四十年前,水上飘接到权榛的指令,去叶家拿一个盒子,但他们灭了叶家满门,也没找到那个铁盒。可实际上,那个盒子贺骉早就到手,只是据为己有而已。”
“他一直想要解开那个盒子里藏着的秘密,但没有成功。我知道这件事时,权家当家的人已经是权励,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盒子的存在告诉了权励,紧接着马登道上任蓉城府尹,督修都江大堤、顺手灭匪的事。”
“而那个铁盒子,理所当然地到了马登道的手里。”凤白梅接过他的话,“但马登道既没有上交廉亲王,也没有给权励,而是谎称盒子不知所踪,实际上却是自己把盒子藏起来了。”
柳之昂讶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我大概知道那盒子里有什么,也大概知道那盒子现在在哪里。”凤白梅笑了笑,转了话题,“天机阁在都江追查到水上飘的踪迹,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之昂虽然奇怪她为何会知道盒子的事,却没有多问,只道:“李坏野心勃勃,蜀中沃野千里,黑白两道、官府、商行他都要掌控,岂会满足一个水上飘?贺骉死后,水上飘大部分伏诛,余下的,都藏进了漕帮。”
“漕帮?”凤白梅仔细回忆了一下,“如果我没有记错,漕帮的帮主名叫万俊……难怪叶开颜会提到他,难怪天机阁追查水上飘却毫无所获。”
柳之昂道:“我所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我还没无聊到和个傻子计较。”凤白梅道。
“三刀他并不傻!”柳之昂道,“这孩子只是心性单纯,不愿以恶度人。”
凤白梅上下将柳三刀扫了一眼,不在意地道:“好吧,他不傻。”她说着转身要走,衣袖却被人拉住。
凤白梅回头看着柳三刀,“有事?”
柳三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能救我姑父。”
“三刀。”柳之昂笑了笑,“没人能救得了我,也没人敢救我。”
柳三刀回头看看他,又转过头看着凤白梅,执拗地道:“救他。”
凤白梅笑了笑,拂开柳三刀的手,径自去了。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大,需要有人来做个了结。柳之昂说的没错,这个节骨眼上,没有人能救他,也没有人敢救他。
因为救他,就意味着,与权家为敌,与廉亲王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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