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哪个欺负我姑姑
这种人人喊打喊杀的场面，凤白梅经历的多了。且她从前面对的那些人，比山中的财狼虎豹更可怖。
和那些相比，眼前这群老弱妇孺，实在没法入眼。
她让海棠将武烟带回去，长枪杵在地上，随意地坐在阶上，俯身看着跌坐在下方的老妇。
“你死去的三个儿子，他们开采的私矿，会制作成各式各样的兵器，落入山贼土匪甚至敌军手中。而死在那些兵器上的将士们，也是别人家的儿子。”
她冷笑着，扫视着底下的老弱妇孺，“你们以为，开采私矿只是蹲几年大牢吗？若那些东西流入山贼土匪手里，你们便是他们的同伙；若流出国门，便是通敌叛国的罪，抄家灭族也不为过。”
她这一席话说出，令那老妇陡然变了脸色。底下一群老弱也都面露不安，下意识地往后挤作一团。
“她在吓唬我们！”一人道，“我大夏是法治国家，岂容她胡来？”
另一人也道：“就是，凤白梅仗势欺人，我们要到皇上跟前告御状。”
凤白梅抬眼瞧着那几个身材健壮的男子，心知就是他们在挑事，不动声色地道：“亏得你们还知道我大夏是法治国家。哪条律法给了你们胆子，无凭无据来围我凤家门？”
“数十条亡灵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一人厉声道。
“我凤白梅战场杀人无数，在天上看着我的人多了，他们哪一个不是恨不能生吞活剥了我？”
女将军咧嘴扬眉，满不在乎地扫视着眼前的老弱妇孺，凉声说道：“你们的家人开采私矿触犯律法，如今虽然死了，但他们的罪名还在。官府慈悲，或许不会罪及家人，可你们如今在我凤府聚众闹事，按律少说也得在牢里待上几日，届时连个替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草席一裹拉去乱葬岗一扔，被豺狼啃成一堆白骨，爹娘都认不出来！”
这话一出，几个老人已经老泪纵横，妇人也都掩面啜泣。
小孩子们见大人哭了，也跟着要爹爹要哥哥，整个凤府门前乱做一团。#@$&
围观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
“但真是可怜也可恨！”
“所以说，还是不能做违法的事。”
“最可怜的还是孩子，那么小失去了亲长，可怎么办呢？”
“官府办案，让开让开！”%&(&
几声大锣开道，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起，人群纷纷避让出一条宽阔大道，两列黄甲士兵快速地来到凤府门前，将闹事的人团团围住。
凤家小公子在两名士兵的簇拥下，昂首阔步而来，先上前同自家姑姑见了礼，而后立在街上，气沉丹田地一吼：“哪个欺负我姑姑，站出来认个错，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予计较。”
围观的人群看看哭成一团的老弱妇孺，再看看手持长枪坐在阶前的凤家将军，觉得小公子这个短护的很没有必要。
凤白梅也不由的一笑，“你见过你外公了？”
凤臻悄声回说：“没有，这些人是师父向京畿营借的。”
凤白梅闻言一怔，目光放出去，掠过人群，并没看到副阁主的身影。
凤臻索性跟着姑姑一同坐下，说：“师父在调查矿洞坍塌的事，听见有人故意把矛头指向凤家，便让我带着人回来，助姑姑一臂之力。”
凤白梅拍拍他的头，满脸欣慰地起身，“那行，这里交给你处置，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但真转身回府去了。
凤臻呆了！
他刚才的气势，全仗着姑姑在场，姑姑一走，心底仿佛捅了个大窟窿，一颗心快速地往下沉。
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得稳住！
“咳咳……”小公子清清嗓子，强撑着一股气势。
可，当他的目光扫到阶下那一群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时，强撑的那一股气一下子就泄掉了，“你们别哭了好不好，再哭我就得让人抓你们了！”
之前袭击武烟的老妇尤其哭的声嘶力竭，配合肢体动作，令人很担心她会一口气提不上来。
听小公子这话，她立刻捶胸顿足地道：“你抓我吧，我三个儿子都死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一妇人也哭道：“公爹和相公都死了，婆婆卧病在床，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孩子可怎么活啊？”
凤臻听他们哭，鼻头发酸，眼圈也红了。
他吸吸鼻子，“我知道你们都很难，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也没有祖父祖母。但我比你们幸运，我有母亲宠着我，也有姑姑教导我。可我姑姑同你们一样，也是个可怜人，祖父去世的时候，她才十一岁！”
他说着说着，泪从眼眶滑落。
小公子倔强地抬袖擦去泪痕，继续说：“我姑姑今日的这一切，是她拿命换来的，就像你们的家人，明知道开采私矿是违法的，但他们为了养活你们，还是不顾危险去做了。”
“我姑姑性子好，看你们可怜，不愿同你们计较，可你们不该这样欺负她。她是失去了双亲和兄长，但我已经长大了，可以保护她。”
“矿洞坍塌的事，官府还在调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也会为大家说情，看官府能不能给予些许补偿。可你们要再敢闹事，我就让人把你们押到洛阳府大牢里去。”
凤臻年方十三，还是个半大孩子，带着哭腔的一席话直击人心底。
围观的人不由的又想起了十三年前的凤府。
满门悬白，门可罗雀。
是啊，今时今日的凤家将军，也曾经历失去亲长的痛！
她也是个可怜人。
“私矿又不是凤家开的，把几十条人命强安在人家凤将军头上，也实在说不过去。”
“就是，开采私矿本就是犯法的勾当，说句不该说的话，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我儿子剿匪的时候被砍断了一条腿，砍他的刀就是私铸的，我找谁说理去？”
“幸好这个私矿在洛阳，若是离边关近些，只怕这些矿物就真的要落到敌军手中了。想想十三年前落魂关的事，现在还令人后怕！”
闹事的人见舆论开始一边倒，不由的有些慌了，不约而同地看几个汉子。
那几个汉子亦面露恐慌。
凤臻眼睑上还挂着泪珠子，见众人反应，一指那几个汉子，厉声喝道：“把那几个挑嗦闹事的人拿下！”
京畿营的人立刻上前，将几个壮汉都控制住。
小公子抬袖狠狠一擦眼泪，“把他们送到洛阳府，仔细盘查，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闹事的人被押走，凤臻方起身整襟敛容，诚恳地朝众人揖了一礼，“诸位刚刚失去至亲，情绪激动之下，受人挑嗦，可以理解。但诸位有没有想过，矿洞为何坍塌？开采私矿的幕后主使现今何处？他们才是害你们失去至亲的罪魁祸首。”
众人皆反应过来。
“原来有人故意挑嗦受害者到凤家闹事，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令真正的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不错。”凤臻朗声道，“天机阁、京畿营、洛阳府、兵马司都在参与救援，没有任何一个衙署说过矿洞坍塌与我凤家有关。那个私矿少说也存有两年了，我姑姑今年三月才回洛阳，怎么会与我姑姑有关呢？”
“再说了，我凤家十三年前，就因黑火雷一事，几乎家破人亡，我姑姑又怎么会做开采私矿的事呢？”
“诸位不妨再等一等，等官府调查出矿洞坍塌的原因，等他们拿到罪魁祸首，真相自然大白。”
凤小公子威风八面地出场，而后顺势卖了一顿惨，此番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谓将人们的心理拿捏的恰到好处。
没有了闹事的人，剩下一堆老弱妇孺全然失去主心骨，皆不知所措。
一抱着幼童的妇人啜泣道：“我们大人可以等，可孩子怎么办？当家的没了，家中完全没有进益。”
凤臻为难地蹙紧了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说：“只要你们不闹事，我凤家可以出面，知会各个行当，为你们提供合适的职位。”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凤家如此行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是啊！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更要紧！”
人群逐渐散去，凤臻长嘘一口气，同带队的人揖礼说：“多谢韩队长相助。”
那小队长笑笑，“小公子客气，若没旁的事，我便带着弟兄们回去了。”
“韩队长慢走。”
目送京畿营士兵远去，凤臻转身进门，瞧见自家姑姑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小跑上前去，“姑姑，你没事吧？”
凤白梅拥着他往西院去，路上问：“那些话谁教你说的？”
凤臻道：“师父告诉我，他们之所以敢来凤府闹事，除了受人挑嗦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们可怜。像凤家这样的高门大户，本来就遭人嫉恨，若再盛气凌人，人们就会下意识地站在弱者那一边。”
“他们可怜，我也可怜，这样，围观的人才能平等地看待，理智分析问题。那些闹事的人毕竟是小众，一旦围观的人站在我这边，那这件事就迎刃而解了。”
他说完，扬起一脸得意，“不过，那些话可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凤白梅抬手刮刮他鼻头，“我家阿臻也出息了。”
二人行至西院，武烟正在厅上侯着，见他们来，忙起身迎到门口，问：“怎么样？”
凤臻将刚才的事一番添油加醋讲给她听了。
武烟只担忧地看着凤白梅，“将军，此事明显冲着你来的。”
凤白梅自然看的明白，她想了想，道：“查出幕后元凶，流言不攻自破。阿臻，你在家好好待着，我去天机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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