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魔教就这么办事
夜已经很深了,凤白梅把自己一条大长腿放在横梁上,右腿在空中晃荡着。
下了几日的雨,今日天一放晴,夜里便是皓月千里。客栈的窗上糊着透明的纱,月光很通透,将偷偷摸摸进入房中的二人照的一清二楚。
前面的人身材姣好,动作轻灵,进屋先将桌上的烛台点燃,扫了一眼剩下的饭菜,嗤笑道:“我早说过了,那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老枭,你始终太小心了。”
她说着,拉过一旁的小包袱挑开,看到里头的东西,顿时傻眼了。
没有她想象中的银子钞票珠宝首饰,而是各样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什么针啊线啊飞镖暗器毒药……下三流的东西比她这个开黑店的还全乎。
“这小妮子是土匪吧!”
身后,胖掌柜笑的很无奈,“我早说过你应该慎重一点。”
他粗短的脖子上,架着明晃晃一柄匕首,匕首的主人一袭白色衫裙。
“堂屋装饰如新,是因为时常发生打斗,需要更换;把价格定那么高,是为了过滤就没钱的人。饭菜里的药不错,有多的吗?匀我点。”
猛然听到这话,朱衣女人浑身一颤,回过头看。下午还巧笑嫣兮、不谙世事的小女子,此刻站在她家老枭身后,咧着嘴笑的很无邪。
她立刻反应过来,这次遇到硬点子了!反手去取绑在腿上的短剑,却觉四肢酸软,根本使不上力,跌坐在凳子上。
“你做了什么?”
凤白梅一脚将老枭踹到女人跟前,拉过一把张椅坐下,二郎腿一翘,后背一靠,整个人就从大家闺秀变成了土匪头子。
“只是在烛芯上撒了点软骨散。”
老枭刚要说话,被朱衣女子踹了一下。她看着凤白梅,满脸倨傲,“老娘今天栽在你手里,是我二人本事不济,不过江湖规矩,要死也得让人死个明白。姑娘,你是混哪个山头的?”
凤白梅想也不想地道:“我打雁回山来。”
两人一听,都露了惊诧神色。雁回山,那可是魔教的地盘!
“原来是拈花教的女侠!”
凤白梅闻言笑了。拈花教占山为魔,武林中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人提起来,即便不嗤之以鼻,也没人能把他们和‘侠’字沾边。
这女人还挺识时务的!
她问:“还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朱衣女子确实很识时务,“他是老鸮,我叫响尾,蜀中双盗就是我们!”
凤白梅一听更乐,“蜀中双盗妙手空空劫富济贫,干的可不是打闷棍的营生。而且,据我所知,双盗之一乃唐门老爷子的义子,你们冒他的名义,就不怕唐门的人找上门来?”
响尾不服气,“衣钵传承不行啊?十年前蜀中双盗就消失无影,为蜀中一大憾事!要有他们那般好的本事,谁愿意干这伺候人的营生?再说唐门那样大的门派,怎会在意我们这些小人物?”
凤白梅懒得去管她的事,蜷了一条腿在椅子上,问:“长宁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响尾闻言眉梢一挑,“黑白两道,没我雌雄双盗不知道的,你想打听什么事?”
“听说长宁新到了个钦差?”
“嗐,你说他啊?”
响尾嗤笑道:“我知道,杨素安嘛,洛阳总提刑,传说是天才。只不过,这位天才到了那销金窟,也变成了个酒池肉林之徒!”
凤白梅将那张笑眯眯的眼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怎么想,都没法将杨素安和‘酒池肉林’四个字联系到一起。
“那可是堂堂钦差,四品朝廷命官,追缴水上飘的逃犯,怎么会是你说的这样?”
响尾很不屑,“男人嘛,看到漂亮女人就挪不动腿。这位钦差到蓉城出差时,身边还带了个红颜知己,结果一到长宁,就沉迷声色,活生生把人给气跑了。”
听到这里,凤白梅心里有数。
跟在杨素安身边的人,应该就是武冰洋,难怪她之前一声不吭跑回洛阳,敢情问题出在这里。
见她沉默,响尾以为她不信,继续道:“你知道长宁府尹是谁吗?那可是廉亲王的门生。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赌场、青楼、走私……所有暗黑生意,在长宁都合法化。别说他一个四品朝廷命官,就是皇帝到了长宁,也会觉得到了天堂!”
“天堂啊!”
凤白梅呢喃一语,“说的我都想去看一看了。”
响尾趁热打铁,“女侠,你如果要去长宁玩,我可以给你做向导。我从小在长宁长大,那里的一砖一瓦我都很熟悉!”
“我不缺向导。”凤白梅灿灿一笑,“缺银子。”
响尾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凤白梅目光四顾,云淡风轻地道:“一个黑店都装饰的如此豪华,两位应该赚了不少吧。”
响尾急的几乎哭出来了,“侠女,事儿不是这么办的啊!我们两个辛辛苦苦数年,你不能半途打劫啊!”
“我魔教就这么办事儿!”
凤白梅满不在乎地道,“你们学艺不精,打劫不成被反杀,即便拿到武林盟去,道理也在我这边,还把脸丢了个干净。要嘛,靠本事抢回去,要嘛闭嘴吃了这哑巴亏!”
响尾一时无语。
她一开黑店的,遇上占山为魔的,道理没地儿讲,要打还着了人的道,小命儿都捏在人手里,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朱标抓捕的还算顺利。
他的武功和十三不相上下,两个人皆不许人帮,从武馆的内院打到外院,直到那片梅花桩没一根完整的,他拼着挨十三一剑,将剑一扔,举手投降。
天机阁动作很快,将朱标押送回来时,天还没亮。
得知消息后,寒铁衣立即赶到天机阁,却在推门的那一刹那退缩了。
前有血衣门的陶猫儿、镇魂军的柳如海,他们都紧盯着凤白梅,盯着十三年前的落魂关。
这次,朱标这个带着先帝爷遗诏的人,又会带来多少匪夷所思的真相?
墨冰自楼上下来,问他,“需要陟罚堂的人过来吗?”
陟罚堂的人负责处置阁中犯了跪的人,他们的审问手段,不比军中那一套差。
寒铁衣却清楚,似朱标这样的人,越是严刑逼供,越不可能得到实话。
他摇头一笑,抬手推门。
阳光先他一步进入,将大理石的八仙桌照的一半晴一半阴。
朱标坐在桌的里端,卸去黑色斗篷,露出里头玄色蟒纹的短打。
他刚过而立之年,长得很随爹,五官平平无奇。要说找一个奇特的地方,便是他的眼睛。
他的眼型和寒铁衣很像,却比二公子要大、短,看起来没有那么撩人。只时常带笑,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
见到门开,朱标抬手晃了晃,玎珰铁链声响中,他的声音显得低哑难听。
“我一个小人物,用上玄铁锁是不是太过隆重了?”
寒铁衣在八仙桌的另一头坐了,右边身子靠在扶手上,轻摇绸扇,神态轻松地道:“翻云覆雨手,须得这玄铁锁来配。”
朱标笑吟吟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的问:“鸳鸯岛矿料的去向,寒阁主查清楚了吗?”
答案是没有。
天机阁只查到鸳鸯岛的矿料通过漕帮的船送往蜀中,可具体去向哪里,却没能查出。
寒铁衣也笑,“或许,你能大发慈悲之心,告诉本阁,那些东西到底去了哪里。”
朱标不答,又问:“凤白梅去哪里了?”
知道他就是冲着凤白梅来的,寒铁衣自不会如他所愿,“不如这样,咱们一问一答如何?”
“寒阁主算盘拨的真精明,我只有这一个问题,而你的问题应该有很多吧。”
“我的问题也只有一个。”寒铁衣道,“你做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嘛其实很简单……”
朱标话说一半,抬手靠在桌上,身子前倾,“杀了凤白梅。”
“杀人很容易,小白又不是绝顶高手,哪怕是你一个人,也能把她杀了。”
朱标摇头,笑的高深莫测,“杀人易,诛心难。凤白梅不也无时无刻不想杀了李坏为父兄报仇吗?”
这是句实话。
寒铁衣问:“总要有个理由吧。”
“甄兼仁没告诉你吗?”朱标惊奇地道,“不应该啊!不然你怎么会把他关进天机阁的暗牢呢?”
寒铁衣脸色骤然变冷。
“朱标,你应该很清楚,如果甄兼仁所言属实,皇上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们这些知情人。”
朱标无所谓地一耸肩,“比起我们这些旧人,凤白梅更危险吧!寒阁主,我们要不要赌一赌?看看皇上若知道二十年前的真相,我和凤白梅谁能活的更久一点?”
寒铁衣心中一紧。
皇上既要利用凤白梅,也要防着她振臂一呼。
原本,十三年前的那桩公案,先帝仅仅是无心之失,能轻易获得理解和原谅;可他若摇身一变成为主谋,凤白梅心里那杆关于血海深仇与黎民苍生的秤,会更偏向哪一边?
青绸扇摇动的频率逐渐缓慢,朱标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深了。
“我这里有个好提议,寒阁主是否考虑一下?”他声音那样云淡风轻,却又那般自信,仿佛对面的人已经答应了他一般,“你放我走,而我为你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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