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入骨相思(6)
初秋之时,空气中早已染上微寒。
屋外的阳光从雕花木窗的缝隙间渗入室内,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床榻的少年身上。
他双眸轻闭,身上换了崭新的纯白内衫,裸露在外的伤口也被仔细地涂过药,此时正用软绵的绸布层层包裹着。
室内一片寂寥,却也是数日来难得的祥和。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眼睫微动,似要醒来,可偏偏周遭阳光刺眼,让他下意识又阖上眸子。
最后,等视觉完全适应了光线,他才慢慢睁开双眸。
目及之处,是似曾相识的帷幔与纱帐。
容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刚从一场濒死中醒来,此时,意识与感官还都是空白。
床榻旁的铜兽香炉燃着一味气息浅淡的安神香,炉顶氤氲着薄薄的白烟。
香气萦绕间,容安最先恢复的是痛感。
那层层叠叠的疼痛宛若毒药般,一瞬间,便从各处伤口上铺天盖地的涌来,无孔不入。
“嘶”
容安眉头紧蹙,忍不住痛呼出声。
尖锐的疼痛,唤回了他的记忆与意识。
他慢慢想起,之前在秘境中,自己遇到了一头金丹后期的白斑雷狮。
当时,他们交了手。
而作为筑基期修士,自然会被金丹后期碾压。
正当他以为自己会死时,雷狮却突然停下进攻,转身跑了。
至于之后的情景细节,已经彻底模糊不清。
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强撑着离开秘境的,只能隐约记起,他见到了傅平生,还与他说过话。
“诶!容公子,你醒啦!”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对话,打断了他的回忆。
容安顺势看去,见之前曾照顾过他的那个魔宫侍女,正小跑着进来。
好像是叫茗翠。
“容公子,你现下觉得如何?”
“可要起身喝些水?”
说话时,茗翠立于床侧,她仍是一身浅蓝长衫,眉眼弯弯的像一道好看的月牙。
容安抿唇,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茗翠赶忙垂首,伸手轻扶着他起身。
容安如今体弱,哪怕坐起来,也要倚靠着床头,看上去格外苍白脆弱。
“公子此次伤及到心脉,恐怕要多调养些日子了。”茗翠说着,一边去旁边倒了杯温茶,递到他身前。
“这是特意为您备的百灵参茶,有疗伤止痛的效用。”
容安一怔。
百灵参茶,俗称‘金不换’。
——是修仙界里极其难得的疗伤圣品。
他伸手接过杯子,垂头抿了一口。
茶水灵气四溢,刚一入喉,满身伤痛便跟着轻缓了许多。
茗翠站在旁边,耐心等着他将手中的茶喝完,才又为他另添一杯,放于床侧。
“公子再歇息会儿吧。”
“倘若有事,直接唤我便可,我就在门外候着。”
容安垂眸。
“好。”
等人离开后,他慢慢端起床边的参茶,指尖摩挲杯沿,眸光微转。
之后,因着伤势未愈,他便要一直留在这里安养,无法离开。
在装点清雅的房间外面,是一处雅致精巧的小院,哪怕入了秋,院中依旧花团锦簇,香气宜人。
容安能下床走动后,时常会坐在院中,赏赏花,看看云。
这里什么都不缺,东西也应有尽有,却唯独像是与外界隔绝了联系。
偌大的院落里,除了他与茗翠,再无旁人。
而养伤期间,他虽未再见过傅平生,可白莺却会隔三差五地过来一趟。
像是刻意规划好了时间
,每当容安的伤药用完之时,她就会立刻出现,送上新的。
今日也是。
容安看着被对方随意放在桌上的几瓶灵药。
“多谢左护法。”
白莺面色平淡,上前仔细地察看着他的伤势,随口道。
“不必言谢,我也是奉命”
似是想起什么,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可是,她虽然不说,但放眼整个魔宫,有能力派遣左护法的人,也只有傅平生了。
容安眼眸微敛,想起之前的百灵参茶,抿了抿唇,没有多言询问。
而白莺今日来,也不止是为了送药。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质腰牌,递到容安面前。
“你先前已在秘境完成任务,这是你的新腰牌。”
容安伸手接过。
玉是下品玉,入手冰凉,正中央镌刻着一个小巧的魔宫标志。
——这是魔宫教徒所用的普通腰牌。
对此,容安倒也不觉得意外。
毕竟,傅平生只答应让他继续留在魔宫,却没说两人还会是师徒关系。
他妥善收下腰牌,冲白莺道了谢。
而白莺事务繁忙,见东西已经送到,便也不再停留。
待人走后,容安才垂眸看向腰牌的背面。
那里写着一个地点。
——兽谷。
身为普通教徒,他即将被分到了那里当职。
容安挑了挑眉。
他记得,兽谷好像是魔宫中饲养灵兽的地方吧。
之后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无非是喝药,养伤的循环往复。
这样的时光虽然安稳,却也枯燥乏味,好在有灵药灵茶相助,容安的伤终是完全好了。
痊愈之日,他用一条绛紫色绸缎高束墨发,身上换了黑白相间的教徒长衫。
此时已至深秋,而院外,有人接引他前往兽谷。
路上,对方不断与他说着兽谷的规矩。
“兽谷的人统称为兽师,平时主要是负责照料和驯养灵兽的。”
“每日酉时,兽师们要取各自饲养灵兽的血,汇入玉壶中混合,然后轮流给左护法送去。”
“等你到了兽谷,大管事也会分给你一头灵兽。”
送血?
闻言,容安心有疑惑,正想找机会问问系统,却先提前得到了答案。
【系统权限不够,暂无法查看,请您自行努力探查。】
容安一噎。
行吧。
很快,他跟着领路人走到了兽谷的入口。
两人尚未走入其中,便先听到里面各种灵兽发出的争鸣嘶吼声。
对比魔宫其它地方的琼楼殿宇,这里更像是在深谷密林中直接搭了一座竹屋小城。
四周树木郁郁葱葱,道路狭隘,充满着古朴的野性,而那些样式各异的竹楼竹屋,证鳞次栉比地排列着,隐于丛叶深处。
领路人对这里很熟悉。
他一边交代着,一边左拐右拐地带容安找到了兽谷的大管事。
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虽半阖着双眸,却不怒自威,修为更是深不可测。
在他的手边还放着一杯温热的茶,氤氲着淡白袅袅的热烟。
似乎早知容安会来,他随意接过腰牌看了一眼,起身道。
“随老夫过来吧。”
路上,大管事双手负后,走在最前面,容安跟在他身侧,暗中打量着四周。
来来往往间,不断有兽师正牵着灵兽从两人身旁经过,见了大管事,便纷纷停下来拱手行礼。
而容安站在旁边,自然免不了被人注视议论一番。
“诶,你
们看,大管事旁边那个是刚来兽谷的新人吗?”
“什么新人,他就是咱们魔宫的叛徒,以前还背叛过尊上。”
“对对对,我也听人说了,他当时好像还是尊上的唯一弟子呢。”
“什么,那尊上现下居然还肯留他的性命?”
“嘁,谁知道尊上心里是如何想的。”
周围议论声纷纷,像是蚊虫萦绕在耳边叮咛。
大管事脚步微顿。
“噤声。”
苍老嘶哑的声音一出,瞬间,全场皆静。
那些方才还说得起兴的兽师们,赶忙带着灵兽离开,连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多谢大管事。”
容安冲他拱了拱手,知晓对方是在为自己解围。
闻言,大管事侧过身,脸上一派平静。
“你从前便是魔宫中人。”
“应也知晓,魔宫自建成之起,凡违叛者,从未留下活口。”
容安面色一凛,却听他继续说。
“可尊上如今愿为你破例,那我身为兽谷管事,自然也会给你机会。”
“还望你以后莫再行错了路。”
容安敛下眉眼,恭敬应道。
“是,属下明白。”
“嗯,”大管事转过身,迈步向前,“继续走吧。”
容安乖乖跟在他身后,两人经过一道宽广的河岸,最后,来到了一座用灵石搭建的石棚前。
棚子很大,依山傍水,内里分为数个隔间。
每个隔间都关押着一头灵兽,里面还闪动着禁锢阵法的浅光。
而像这样的石棚,兽谷还有很多个。
大管事带容安来到最后一处隔间前,指着里面的灵兽。
“这是弑天鹿,往后便由你来负责照料。”
“待会儿会有人来教导你如何做,便先在这儿等着吧。”
容安连忙应了声是。
可是,等大管事离去许久后,都不见有人过来。
无聊之际,他慢吞吞地走近隔间,想瞧瞧自己负责的灵兽长什么样。
弑天鹿应该很威风吧?
只是,当他与里面的灵兽对视后,不禁神情微变。
“这不就是驴吗?”
话音刚落,那头灵兽便不乐意地猛冲过来,一头撞在了阵法上。
“放屁!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老子是弑天鹿!!”
容安:???
这头驴居然还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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