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师兄，精力十足
到达清源城已经是三天以后，庄漪自知是自己拖了沈亦言的后腿，所以一路上便时常缄默不言，决定在一旁努力地学习术式，然后惊讶所有人。
这既是因为入了清源城要面对画皮鬼的准备，也是因为受那夜的织梦鬼的刺激。
庄漪太过害怕织梦鬼又会趁她睡着的时候钻进她的梦里，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好，还是沈亦言给她写了几道静心符，她才勉强阖眼睡了些许时间。这样想来，该说反派不愧为反派吗，这精力真的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庄漪三天里好歹还有休息过，可是她却不曾见过沈亦言睡过觉。
沈亦言又要负责保护两人的安危，又要选择休息生火的地方还要负责二人的吃食……不得不说，小师兄的肩膀上承担了太多，但如今看来仍是生龙活虎完全不见一点累的样子。
待入了清源城，庄漪与沈亦言便要分开行动了，庄漪会作为处理无脸尸体的术式师去到许家，而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沈亦言则负责蛰伏暗处，等待画皮鬼露出马脚。
皆时两人需得装作生人，进了城，便不能再有太多的交流。
走到城门前，沈亦言向前一步挡在庄漪面前，非常潇洒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大叠符纸，这架势，着实与电视中的霸道总裁掏出钱来想要砸死人的样子有得一拼。
不过沈亦言的话却不如霸道总裁那么酷炫狂拽，他轻咳两声，把符纸塞到庄漪手里：“……拿着。”
术式师写符并不是简单地在符纸上写写画画，每张符纸若想生效都需术式师在符纸上注入法力，换言之，每张符纸都需要靠消耗精力来完成。
庄漪现在还尚且稚嫩，一天封顶至多也只能写十张咒符，她看着一手的各式各样的符纸，粗略一算大抵有几十张，她甚至都不知道沈亦言是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小师兄，这些……”
沈亦言打断庄漪的话，开口道：“都是无聊时写着玩，你不要就扔了。”
“……”骗谁呢，谁没事拿符纸写着玩。
庄漪把符纸小心地放进腰包中收好，真心地说了一句：“谢谢。”
沈亦言与庄漪需要一前一后错开进城，庄漪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
虽然明知沈亦言会在暗处看着自己，但是想到需要自己去面对那些无脸尸体，庄漪头皮仍是会觉得发麻。
她暗自捏紧了衣襟，看着沈亦言将黑色披风的帽子戴上，迈步朝城门走去，突然间，沈亦言顿住步，头也不回地对庄漪说道：“遇事切莫慌张，放心……我会在你左右。”
沿着清源城的护城河，一直走到第二条街，便能看到许家的棺材店。
由于出了那样的怪事，尽管现在是大白天，许家的棺材店仍是大门紧闭，庄漪一路来也听说了一些传闻，城中的百姓说是许家犯了忌讳，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才会遭此困劫。
庄漪问说是什么事，那人却挤眉弄眼地朝庄漪说道：“还不就是那档子事呗，□□伦，怪不得生出个痴儿，真是造孽哦……”
庄漪听得云里雾里，那人却不愿意细说。
她站在许家棺材店的门口，天地可鉴，上辈子这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离棺材这么近。庄漪悄悄往身后望了一眼，瞧见那边树下熟悉的黑色身影，心暂且安定下来，她伸出手，轻轻敲了敲门。
不过一会，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姑娘从门缝里探出头来，她穿着样式简单的襦裙，面容清丽。这姑娘看上去与庄漪同龄，却似乎无法直立，脊背像老人家一样佝偻着，目光也有些呆滞。
她缓慢地转了转眼睛，打量了庄漪的穿着，最后才落到庄漪脸上。
庄漪说出自己的来意，门缝中的姑娘想了想，关上大门返回屋里问了一声，这才侧开身子让庄漪进了门。
“爹说你可以进来。”
庄漪跟着陌生姑娘的身后，这才发现面前的姑娘不仅弯着背，脚似乎也有些不利索，走路的时候看上去有些跛脚。
许家棺材店里门窗紧闭，随着大门再度关上，屋内彻底没有了亮光，唯有陌生姑娘手中那微弱的烛灯能照亮面前一小片的道路。
道路两侧隐约有某种长条形的物件，还有许多人形的纸人和花圈。
棺材木与纸人花圈，都属于是阴物，凡人可能察觉不到，但是庄漪是术式师，本就可以看到常人难以看到之物，眼下这间棺材店里，实际上十分“热闹”。
一些地精小鬼站在棺材之上，视线齐齐朝庄漪汇聚而来。
店内的阴暗角落里，聚集着一群脑袋巨大，身体却如婴儿一般的小人鬼，这种鬼最是喜欢黑暗无人的角落，矮小丑陋，动作却十分迅速。这种小人鬼性格顽劣，很爱捉弄人，虽造不成什么性命，却也是真够烦人，庄漪还记得书上记载过这种小鬼曾“于炒炊饭食中，或和以粪令人不能食”，该说不该说的，反正是挺缺德的。
庄漪命格极阴，本就好召鬼怪，这群小人鬼乍一见到庄漪，马上一哄而上，聚到了庄漪的身边。
庄漪眼见着有一个小鬼尝试抓住她的头发，却被她身上的辟邪之物弹开。
盛夏的天里，庄漪惊出了一声的冷汗，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再四处乱看。
“爹，我把她带过来了。”
庄漪看这个带路的姑娘年岁与自己相当，本以为她换作“爹”的人至多也就不惑之年，可是与许午生一见面，才发现许午生竟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脸上沟壑纵横，褐斑沿着两颊生长，满脸尽显老态，庄漪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怔愣显得有些失礼，马上反应过来，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庄漪，也是逍遥门的弟子。”
许午生迎了上来，他的双手沾着红色的像颜料一样的东西，他一笑，脸上松弛了的皮肉便跟着一起皱了起来：“庄道长，我听晏道长说过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这边正在磨胭脂，没能及时过去迎你，实在失敬！”
“没事没事！”看着一个年迈的老人朝着自己又是鞠躬又是赔罪的，庄漪真觉得自己受不起。
大致的情况庄漪已经听晏盈盈和沐清风介绍过了，所以也不需要许午生再重复一次，她看向一旁接过许午生手上的杵槌，默默开始研磨起胭脂的少女，问许午生道：“这位是？”
少女的肢体显然有些不协调，仅仅是简单的研磨动作，胭脂粉末仍撒了许多到磨具之外，许午生介绍道：“这是我的女儿，闺名小溪。小溪，你有没有跟庄道长打声招呼。”
许小溪应声停下手中动作，对着庄漪乖巧地说了句：“庄道长好。”
庄漪点点头，许午生说：“那……庄道长，我带您过去存放尸体的地方？”
该来的还是来了。
庄漪面容严肃，做足了心理建设，沉吟道：“烦请许老板带路。”
棺材店里自有一处空屋用以存放尸体，一走进这个屋中，便能感觉到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寒意。
“沐道长临走前在这贴了道符，”许午生指了指内门上的符咒，“他说此符既可防止存放的尸身腐臭，又可防止鬼邪靠近……沐道长神通广大，有他此符定镇，果真再也没有出现过怪事。”
许午生一边介绍着，一边带着庄漪来到内门前，说：“这外头的，是近日待敛的尸体，这里屋的便是那些……没了脸面的尸身。”
古人总是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庄漪粗略算了算，这些尸体放在这里，已快有近一月时间。她开口问道：“这些尸体的家属呢，这事出了这么久，他们可有来闹过？”
许午生叹了一口气，说道：“怎会没有，都是正直芳华的少女，那些人家又怎么可能愿意让尸体在这边停留这么长的时间还不入土？先前出了怪事的共有十六个尸体，其中有三人是清源城当地人，他们家里觉得忌讳，早早地便让那三人封棺入了土，屋子里剩下的这十三个尸身，皆是无户口的外来女子，是林心善堂收了尸，送到这来的。”
最开始出现的无脸女尸是个没有户籍的外地人，许午生心中忌惮，但是又不敢声张，生怕若是被外人知晓，便再无人愿意选择许家棺材店。
幸而那个女尸在清源城并无家属，她是被城中的林心善堂送过来的，许午生在她的脸上化了一个足够以假乱真的妆，好在林心善堂那边的人并未多注意，许午生才得以这般蒙混过关，让那个无脸女尸顺利入土。
这事过后，许午生马上暗中寻了位术式师过来，哪知这术式师收了他不少钱，却是个草包，信誓旦旦地说着污秽已除，然后就连夜出了城，之后许午生又心惊胆战地收了几个尸体，确实再没有怪事发生。
当他以为能够放下心来的时候，一具无脸女尸又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此时再想找回那位术式师，已是无迹可寻，许午生如法炮制，按照第一个尸体的办法接连送走了三具无脸女尸，但是到第四个出现无脸尸体的时候便不是那么幸运了，那位死去的女子是清源城当地人，家里人见许午生目光闪烁，只觉不对，非要在封棺前再看一眼尸体，结果许午生就这么漏了陷。
家属们闹到了许家棺材店的店前，他只得向他们承诺，自己定会寻来术式师解决这个问题，才勉强保住自家招牌不被砸烂。
许午生说：“先前……被许某利欲熏心封棺入土的尸体已按照沐道长的授意重新挖了出来，眼下除却那几个被自己家人领回的尸首，剩下的十三道无脸女尸便都在屋内了。”
庄漪细细思索着，开口问道：“许老板，那个林心善堂，是个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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