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师兄,做什么
林百岁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裁缝,在清源城开了家裁缝店,每日的收入也将将只够糊口,他的妻子名为奚钰,两人是年少夫妻,所以尽管林百岁十分贫瘠,他的妻子也依旧无怨无悔地跟在他的身边,并为他诞下了一位男婴,名唤“林翁江”。
一家三口住在裁缝店里,日子虽然过得穷苦,林翁江却从未觉得自己会因此输入一等,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再如何,都是最好的。
一切的变数出现在林翁江六岁那年,奚钰突然消失了。抛弃了丈夫与稚子,就这么离开了清源城。
“有娘生,没娘养的小野种!”一群小孩围着在取笑他,林闻江握紧了拳头,唇瓣抿得泛白,“我娘说你娘是和外人跑了,不知羞!”
林闻江狠狠地推开面前的人,厉声道:“我娘才不是跟别人跑了!”
可是他越说,周围人的嘲笑声便越大,笑他的死不承认,笑他的声嘶力竭。
“你娘不守贞洁,是个□□!”年幼的孩子不知这句话的重量之重,他将大人的话语用童稚的声音喊了出来,面上带着笑。
林闻江与嘲笑他的孩子们打了起来,但是他终究敌不寡众,他被推倒在泥土里,孩子们朝他扔石子,沙石沾染了他一脸,他倒在地上,拳头紧紧地握住了手下的一块石头,听着满耳朵的污言秽语,林闻江狠狠地站起身,手中石头砸到了面前孩子的脑袋上。
林百岁为了赔偿被林闻江伤破相了的孩子,把裁缝铺都当了出去。
林家境地顿时又变得更为窘迫,林闻江不觉自己有错,可是他却恨那些因此事嘲笑他的人,同时,他也恨让他与父亲沦落此境地的母亲。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大概是人倒霉到一定的境界,便总会迎来反转。
林百岁的一手裁缝手艺突然得了城中县令的青睐,接着县令的名声,林百岁在清源城逐渐发展起自己的生意,林家的衣店变得越来越壮大,林百岁也赚到了越来越多的的钱,拿到第一笔钱的第一刻,林百岁便将自己当初抵卖出去的裁缝铺给买了回来,如今的林府亦是在现在原先裁缝铺的基础上不断向外扩建,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林百岁富裕之后,广做慈善,虽然纳了几个妾室,却从不曾让谁做自己的正妻,他的心中仍是留着自己发妻的一席之地。
清源城的百姓见了林百岁,都要夸一句:“林老爷情深义重,林家的福报还在后头呢。”
没有人知道,一定会得“福报”的林家,内里早早便出了怪事。
终于,在林闻江之后,林老爷的第一位小妾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是个冰雪可爱的人儿,林百岁很是欢喜,天天将她抱在膝上哄着她,可是随着这个孩子越长越大,林百岁逐渐觉出了不对劲来。
这个小女孩,越长大,其相貌与小时候越是不像,直到这小女孩六岁之后,这孩子竟然完全生了另一幅样貌,既不想林百岁,也不像小妾。
林百岁一惊,随即发了怒,他觉得是他的妾复了他,出去与他人厮混才会生下这样一个无人相像的孩子。
那个小妾百般解释,林百岁皆是不听,但仍是留有一丝情面,给了小妾一笔钱财,这才将她与小女孩一同逐出了林家。
“你我毕竟姻缘一场,我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你可以为自己寻个妥当的由头出府,只有一点,你需速速离开清源城,莫让我再瞧见你和那孽种一眼!”
那位小妾心中哀戚万分,再多的不愿也只能打碎了银牙往嘴里吞,她知林百岁言尽于此,便再没有反转可能。她只好收视起行囊,在夜色之下便离开了清源城。
后来,第二个小妾的孩子出生了,竟是对龙凤胎。
这对龙凤胎虽是同胞而生,初生时却生得不一样,但奇怪的是,随着年龄增长,这两个孩子越长越相像,这对龙凤胎长大到六岁,与小时候已然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而且细看下去,分明不是同母所生,其相貌却与第一个小妾所生的女孩如出一辙。
林闻江的母亲虽然在他很小的时候便离开了他,母亲的容貌也变得模糊,记忆变成了张泛黄的纸,连母亲的脸庞也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他看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突然惊觉。
无论是这个男孩,或是这个女孩,竟都与他的生母奚钰生了同一张脸。
“爹,难道真是……”
林百岁听完林闻江的话,先是怔愣,随后便连连叹气,痛心疾首道:“看来你娘在外定是出了事,她变作鬼魂,回到清源城,定还是怨我,我之前能给她的太少了啊!”
林闻江内心复杂,他幼时虽痛恨奚钰离他而去,但内心深处却还是希望着母亲能够好好活在这世上。
“爹,这件事……若真是鬼魂作祟,”林闻江说,“不如我们寻个道士过来,他们最擅长捉鬼之术,切不能因此害了弟弟妹妹。”
林百岁一口就回绝了林闻江的提议。
“此事万万不可!外面那些人你也知道,若是他们知道此事,单是他们的嘴舌,你弟弟妹妹还这么小,又怎么受得了?!”先前被打发出府的小妾和她的孩子林百岁开口说道,林闻江小时候也深受其害,闻言便抿紧了嘴。
林百岁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睑,低声道:“更何况,若这真是你的母亲,寻了道士过来,这不是要奚钰魂飞魄散吗……罢了罢了,往后爹会注意着,不再让那些小妾有孕了,时间久了,你母亲的怨念应当也就散了。”
林闻江听此言,便闭上了口。
一直到听闻许家棺材铺的事,林闻江忧心是这些年来,奚钰的怨念不散,反而越来越深,甚至已经越过林府高墙,伤害到了无辜的人。
可林百岁又一直安慰林闻江,许家的事定然与奚钰无关,林百岁如今虽已过不惑,但在一次疏忽中,六年前,林府的另一位小妾有了生孕,因是意外,又是老来得子,林百岁对她甚是宠爱,他说:“你瞧你的小妹妹,不是至今都好好的吗?”
林闻江的小妹妹林月,如今已经六岁,家中众人心事重重地瞧着她长大,可怪事却没有发生在林月身上,她顺遂地成长着,让林百岁的心也越来越安。
可林闻江却因不林月便觉得心安,琢磨不定之际,恰好便遇到庄漪。
他在江陵郡遇到过庄漪,知道她是个心善之人,必定不会将林府之事在外撺掇胡言。
这样的家事,与其说给完全不认识的术式师听,倒不如试着告诉庄漪,若要说林闻江如今心中所留有的最大的顾虑,便是若真是自己的母亲在作恶,若真寻来了术式师,他的母亲,又会如何呢。
那日在林心善堂,林闻江几度想将此事告诉庄漪,可出于种种原因,总是下不了决心,直到那时小厮前来通报,家中林月出了事。
本以为逃过了厄运的小妹妹,突然之间发起了高烧,林闻江过去的时候,便见三姨娘哭得声嘶力竭。
睡梦中的林月脸型不断变化,有时像她自己,有时又像奚钰,林闻江直觉不能再这般优柔寡断,故而他寻上了庄漪。
自从庄漪将沈亦言塞进了腰包里,她便再没听见他的声音。
庄漪听完林闻江的故事,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寻沈亦言,这个算是个重大发现,乱成团的毛线终于好像抓住了一根线头,只可惜此时迎神节还未结束,沈亦言那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庄漪若是贸然寻去,反倒拖累了他。
迎神节的队伍经过了明月楼,热闹与喧哗远远地朝另外一处走去,庄漪站在拱桥之上,望过去便见河对岸倒影着游街队伍的灯光,也不知道这么多簇的波光粼粼中,小师兄在其中又占了何处。
人潮汹涌皆在河岸,庄漪这边反倒清净不少,突然间,她仿佛闻到了一股什么味道,像是某种花朵将开欲开的芬芳,这阵香味一下就随着夜风消散,一道沉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庄漪回过头,晦涩不明的灯光下,沈亦言仰起头,朝着她望。
庄漪不觉有异,她三两步跳到沈亦言面前,扬起眉,向是不自觉地邀功:“小师兄,你那边都结束啦?你先前还总不让我来,今日我与林闻江去明月楼,可是知晓了一件大事情!”
“……”沈亦言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盯着庄漪的脸,似是有些晦涩。
“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庄漪歪歪头,疑惑道:“小师兄,你刚才没在听吗?”
纸鹤能同声向沈亦言传去周边的声音,庄漪下意识认为沈亦言是都知道了才会这么快过来找她。
沈亦言又不说话了。
他上前一步,靠近庄漪,庄漪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
庄漪的背后抵上拱桥的护栏,沈亦言逼近了她,然后叹了口气。
他说:“庄漪。”
“啊?”
“对不起。”
沈亦言话语落下,亳不设防的庄漪只感觉肩膀受到重击之力,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的沈亦言。
“扑通”一声,庄漪坠落河中,湿寒的河水顷刻间便将她吞噬,视线的最后,是沈亦言站在桥边,一张无悲无喜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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