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高山流水
整座比武台变成一座巍峨的大山，肖雨身处其中，见那幽深的峡谷之中，升腾着神鬼莫测的氤氲山气，如一副神奇的轻纱帷幔，
又见山腰盘旋的那曲折险峻的实木栈道，如缕缕飘带缠绕在绿水青山之中，精致而婉约地绘成了一副山水画卷，
宛若沧海一粟，顿感自身渺小。
琴声一转，场景再变。
这次是在一条万尺瀑布之下，见那飞流直下，似白色绸带，从半空挂下来，夹带着急促水声，激流奔腾，气势雄伟，犹如千军万马杀下来一般。
宛弱螳臂当车，顿感自不量力。
琴声开始深沉，场景再换。
这一次，肖雨竟是在万丈海底，身子瞬间被无尽海水吞噬，挤压，无法呼吸，眼前一片漆黑，四周异常安静，只能听到‘砰砰’自己的心跳声，比当初心境考核中救李荣的那次小黑屋更诡异。
整片天地，没有活物，没有光彩，只有自己。
孤单席卷，肖雨顿感无力，若要在此处待上半天，只怕要陷入疯狂。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就是明经武的《高山流水》，攻心为上，令人丧志心志，丧志生的欲望。
这也就是肖雨，从科技时代而来，见识稍微广些，可纵使是这样，到达万丈海底之时，真有一瞬间的惶恐。
明明知道明经武在施展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但那百万斤的海水挤压，是真感觉到身体要被压扁，而且浑身的触感，感觉到的冰冷刺骨的海水，肖雨甚至不敢呼吸，怕海水入肺，引发预料未及的危险。
肖雨开启慧眼，双目淡蓝，是这片世界唯一的光芒，他在打量着四周。
果然，除了断崖、石块之外，没有其他生物、植物。
等会！
肖雨眉头紧皱，发现了一个问题。
琴声没了！
在山上，在瀑布下，耳边依旧能听到那首《高山流水》，可现在，在海底，琴声消失了。
这是什么意思？
明经武见我已经入了幻境，所以不弹了？
还是这次的幻境，迷惑了我的听力，使我听不到琴声？
肖雨尽力活动着身子，可那亿万斤的海水，犹如世界上最坚硬的禁锢，动弹不得。
可脑袋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肖雨顿时懂得明经武此举用意。
幻境如此逼真，但他故意漏出破绽，让对手意识到这里是幻境，可就是无计可施，逃脱不了。
他为杀人诛心！
这时肖雨也终于知道为何当时的祝兴旺说从来没人能听完他一整首曲子，要是最后的幻境都是在这片海底。
灵体境的肺活量，应该能憋气两刻钟，但身体无时无刻受着海水的挤压，也就差不读减少了一半。
而一刻钟的时间，一首曲子早已经弹完了。
可这里，没有琴声！
也就是说，这片幻境，由琴声掌控，而是否能听到琴声，由明经武掌控。
近乎死局，所以无人能听完！
肖雨强行稳定自己的情绪，在这种时候，任何慌乱都是一个字——死。
‘凤榜大赛’虽然规定不可下死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从最坏的结果想问题，没问题。
肖雨将脖子扭到最大程度，观察了四周，可与之前看到的一样，没有区别。
这他娘的，不会真是海底吧！
不！
不能被迷惑。
肖雨摇头，清晰头脑。
在这片什么都没有，只剩自己的世界，空虚感是其一，最要命的就是瞎想。
一旦瞎想，就离放弃不远了。
时间在一秒一秒流失，肖雨肺部里的氧气也渐渐耗尽，可他还是没有找出破解幻境的方法。
期间也怀疑过这幻境里的海底是否有空气，他轻微地张开了嘴，结果海水不要钱似的猛灌进来。
一瞬间，肖雨的肚子圆滚滚，满是海水。
感受着舌尖的咸味，不用说了，太逼真，肯定也没有氧气。
封闭寂静的环境，能令人瞎想，也同样有利于思考，肖雨回味着之前的幻境。
巍峨高山，令人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连天瀑布，令人认识到自己的不自量力，也是渺小，
这两者跟无尽海底有何干系呢？
若说没有联系，那明经武完全可以直接将自己拉入海底，这样还能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会不会是前两项都在暗示人的渺小，令人生恐，不敢反抗，那到了这海底也提不起反抗心思？
有可能，但要反抗这片海，难度着实有点大。
那既然是曲子引入的幻境，会不会是《高山流水》调子的缘故？
可恶，年少时候只顾着听流行歌曲，对《高山流水》没什么印象，明经武弹的时候，也只顾着看风景了。
肖雨欲哭无泪。
肺部的氧气不多了。
“仙藤大爷！”肖雨心里默念，语气有多谄媚多谄媚，有多腻歪多腻歪，谁让他已经快不行了。
虽然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但有时候，该服软还是得服软。
可仙藤对此只回了一个字：“滚。”
仙藤对肖雨见死不救，他深知温室的花朵，经不起风雨。
所以他这段时间很少出现，就是不想肖雨依赖他。
一个遇险就将希冀托付他人的人，如何成就无上大道？
肖雨只要不死，就可以往死了折磨，眼下，就是最佳的磨砺。
人往往在有压力的时候才容易突破自己，而压力最甚，唯生死瞬间。
“肖兄，我见你有些难受，要不认输算了，在下也不愿伤得肖兄。”
难受中的肖雨突然听到了明经武的声音，但让他认输，有些困难。
不到死前一刻，休想！
明经武见肖雨心意已决，无奈说道：“既然肖兄决意如此，在下就不再劝了，在下会在肖兄昏迷后，将整首《高山流水》弹完，到时还请肖兄评价一二。”
话落，整片海底又陷入无尽的寂静之中。
现实中，自从明经武弹出第一个音符开始，肖雨整个人就没有动过。
众人望着肖雨一手握着‘铁杆兵’，右脚跟微抬，身子前倾，就知道他上一刻还想主动出击。
可现在，中了明经武的招。
明经武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里，但在这两年的‘凤榜大赛’里，他和云浩两人，霸了灵体境的榜。
也就是从这两年起，众人才认识到这个喜爱音律的男子。
灵体境上阶，精通许多乐器，最佳的就是琴，而他的功法也与乐律有关。
以声入幻。
在两年的‘凤榜大赛’里，众人也看过明经武几十场对局。
过程都极为相近，都是从袖中抽出古琴，然后弹上一曲，只是选曲有所不同。
可每次弹出第一个音之后，对手都是无法动弹，而当他弹完一整首之后，对手完全失去意识，跟死了没差别。
现在，肖雨也在听到他的第一个音之后，跟之前那些人一样，陷入了幻境。
那些人，没有一个人能在曲终前清醒，可见其幻境的可怕。
不知那肖雨是否会产生奇迹。
众人虽然并未与明经武对上过，但所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像他这种以声音引人进幻境，真是防不胜防。
若肖雨也输了，那明经武真是‘凤榜大赛’最可怕的对手，比那云浩更甚。
人群中，王莺儿攥紧小手，目光希冀，口中喃喃有词：“肖雨，苏醒，肖雨，醒来，肖雨……”
另一边，李荣的美眸注视着肖雨手中的‘铁杆兵’，她还不知道肖雨是从哪里捡来的破旧铁棍，微微侧过头，余光看了一眼背后的银白‘破天’。
公子缺兵器，可‘破天’还暂时送不了公子。
李荣总对肖雨有着莫名的信心，压根就没有想过，他会败在明经武之手。
时间在一分一分流逝，旭日逐渐升到正空，一首《高山流水》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却好像过了一日之久。
云浩背后的人群中，排在末位的一男子强行压着激动道：“看来肖雨是醒不来了，明师兄要赢了，我们要赢了。”
“明师兄还是厉害啊，就算肖雨再强劲，听一首曲，不还是跟个死人一样，赢了。”
“是啊，我们要赢了，我们终于能赢了。”一少年眼含热泪，仿佛身受肖雨这个大魔头虐待了一样。
众人潜意识里，肖雨不再是某一个人的敌人，而是所有人的对手。
明经武一人的比赛，却事关所有人的荣誉。
不过也是，按照他们的想法，之前那么多兄弟已经消耗了肖雨不少体力，所以现在明经武才能这么轻松将肖雨拿下。
要不是这样，肖雨再抗着半张比武台，明经武哪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弹琴，说不定早就跑没影儿了。
新来的众人中，不乏熟知乐理之人，一男子闭目聆听着明经武那首《高山流水》，心中折服，临到末了，男子睁眼，轻吐一句：“要结束了。”
《高山流水》，临近曲终，
曲终，即胜负。
场外一片寂静，只有台上明经武拨动琴弦发出的动人音色。
明经武一腿悬坐，双目看向前方静止的肖雨，眼中落寞之色，修长手指拨向最后一个音符，口中呢喃道：“某善琴，无人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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