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顾府私宅,书房里萦绕着微微檀香味,雕花盘上盛着的伽南,满室生香。
顾衡品着上好的西湖龙井茶,面如寒霜,嘴角却抿着浅浅的笑意,府内小厮前来禀报,他的目光倏然间变得冷漠无比。
冷冷瞥过一眼,语气森然道:“让你置办的东西都安置好了吗?”
小厮不敢抬头,垂着头连忙称是,室内逼人的气息让他胆战心惊,但听闻顾大人抿着茶淡淡道:“快晌午了,她应该快到了吧。”
她……她是谁?
小厮没胆问,只好退下时让手下人长几个心眼,切勿冒犯了贵人。
顾衡靠在禅椅上,朔风打的窗棂沙沙作响,觚内插着几枝梅花显得格外孤傲。
他阖上眼眸,浅浅嗅着幽香,思绪不自觉飘远,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阴戾的眼神缓和了下来,露出极为罕见的笑容。
朱漆大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人步履轻缓却又带着急促,裙裾拖曳着泥水,小轩窗外那人的身影忽远忽近,恰似水中鞠月。
来人正是李昀,她有些急迫,险些摔到石板甬道上,月白色的裙裾沾了泥星点点,她青丝散落,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
顾宅内戒备森严,可她却畅通无阻。
她眸中的泪光闪烁,紧咬着唇,愈近愈汗毛直竖。可为了救林雾,她极力稳住心神,不让自己看上去过于慌乱。
“顾大人……”看着那人淡如春风的笑容,她惴惴不安,未敢言只字片语。
顾衡那双深邃的眼眸,眼波流转间仍是一贯的从容,看不出其他情愫。
李昀眸光一闪,侧目躲过他的眼神。呼吸一滞,轩窗外雨打芭蕉,室内气氛冷凝。
她攥紧了拳头,鼓起勇气翕动着嘴唇,还没等她说出口。顾衡掷下手中茶盏,朝她行了几步,眸中暗含锋芒,令人不敢直视。
顾衡沉郁而顿挫的声音传来:“青丝都散乱了。”
她不敢直视顾衡的双眼,再退后几步,胡乱挽了挽头发。她一双美目清澈如水,看得人心神荡漾。
顾衡看到她为旁人如此卑微地恳求自己,拧着眉头,眼眸中带着心疼。
她面庞有些发热,哀求道:“顾大人,求您救救林大人。”
顾衡眼中的不屑和厌恶是那样明显,但他深敛住情愫,很快又恢复平常。
在她耳边低喃道:“公主要我如何救呢?”
李昀抬起眼眸,嗫嚅着道:“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可以吗?”
万千幽怨横亘在心间,她的眼泪般断线般滚滚而下,梨涡若隐若现。
顾衡心中有些悸动,他眼中全是狡黠,附耳说道:“那公主,准备用什么来还呢?”
他温热的气息喷薄而出,李昀很快便想到昨日他们几近无差的距离,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压迫感极强。
她双眸含泪,低低地问道:“顾大人希望我如何做呢?”
顾衡隽秀的脸上抹着几分沉郁,他哑着声说道:“这样吧,咱们做场交易如何?”
她低着眼,脸色白得像纸一般,雾气凝成的泪珠缓缓落下,甚是动人。
顾衡的神色晦暗了几分,但听他继续说道:“我帮你救林雾,你该如何报答我呢?”
他神情若有若无地瞥向自己,颈脖处的殷红格外醒目,顾衡伸出手别开垂下来的青丝,分明是冒犯的动作,他却洒脱无比,恰如只是看不下去散乱的青丝。
李昀的脸上满是抗拒,她摇了摇头,医生否认道:“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她并非不通人事,不一会儿便知道了他的意思。
顾衡并没有强逼,只是摆了摆手,还砌了壶西湖龙井,可她如今哪有心思品茶,只好拱手拜别,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
坠儿在顾宅门口等了许久,一看到她的身影便松了口气,顾衡不是良善之人,却并未为难小姐,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
李昀的脸色陡然间变得苍白无比,她几乎支撑不住,瑟缩了下又稳住身子。
看着诏狱的方向,缓缓道:“咱们先去诏狱看看情况。”
诏狱里阴暗晦涩,林雾单独关在一间。
锦衣卫们对他恭恭敬敬,丝毫不敢冒犯,毕竟他是驸马爷,安国公之子,指不定哪天就放出来了,到时受苦的还是他们。
李遇今日身着绛紫色烟云蝴蝶裙,梳着朝云近香髻,坐着轿撵,浩浩荡荡地到诏狱。
她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夫君狼狈地关进囚狱里,竟然暗暗窃喜。权势和地位如此重要,李遇有种极大的满足感和掌控欲。
“驸马爷,本宫早就说过昨夜你要是敢走,就让你林家满门陪葬。”她脸上的胭脂抹得极艳,言语极其张狂。
林雾并未搭理她,甚至连眼眸也未抬起。
李遇气急之下,用火钳拣起炭火扔到了他的腿上,灼人的烫气烧得人按耐不住,更遑论林雾平日里只读诗书、不通武义,很快便闷哼出声,听得人心颤。
李遇身旁的侍女怕事情闹大,担忧地提醒道:“公主,驸马爷要是出事了,恐怕皇上那边难以交代啊。”
她皱了皱眉头,无所谓地说道:“无妨,父皇都杀了那么多藩王,早年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也只剩下安国公,想必他也活不长。”
侍女扑通跪下,提心吊胆地说:“公主,祸从口出啊。”她怎么摊上个这样的主子,无脑不忌口。
李遇浑不在意,更何况这人是自己的夫君,可让她在全禹都丢脸的也是他,若不好好惩戒一番,还真当她是个好拿捏的公主。
她在诏狱下令给林雾用刑,唇角抿着笑走出了狱门,门外站着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纷纷指指点点。
李遇身旁的侍女怕公主的作风连累到自己,劝说道:“公主,他毕竟是您的夫君,若是有个好歹您不得守寡吗?”
可她没料到这话根本刺激不了李遇,她当着众人的面甩了侍女耳光,大声斥责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本宫做事了?驸马死了便风光大葬,天下男子多得很。”
李遇只在意自己的颜面,浑然不关心自己的夫君。
李遇前脚刚走,李昀和坠儿便到了诏狱,街上的百姓闲言碎语着。
“公主好大的气派,真不愧是皇家女,要是旁的女子早被浸猪笼了。”
“可别说了,连林公子如此风姿绰约的人都要折磨,这公主有没有心肝呐?”
李昀疼得揪心,林雾这般丰神俊朗的谪仙男子怎能受得了这样的酷刑,她眉梢蹙紧,有着些许难以置信。
百姓们越说越愤慨:“皇上也不管管?”
其他人解释道:“这可是皇后的嫡亲女儿,流落民间十八年,皇上恨不得拿天下补偿她,区区一个安国公世子,即便是安国公,也不敢惹公主啊。”
“那这可如何是好,朝廷就没有上奏的官文官吗?”
“今早,那些敢上奏折的言官都被问责了,如今哪还有人敢替驸马爷求情。”这人说话顿了下道,“也不尽然,要是司礼监掌印大人顾衡肯出面,还是有用的。”
天下谁人不知,顾衡是活阎王。虽然他是皇上心腹,却心狠手辣,谁能请得动他呢。
李昀心里暗忱,纠结万分。坠儿焦急地说:“小姐,这可怎么办呐。”
她们刚从顾衡那里出来,看小姐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事情没成,顾衡并没有答应帮忙。
李昀紧闭双眼,痛苦万分地说:“罢了,罢了。”
坠儿听不懂她的哑谜,问道:“小姐,什么罢了?”
她猛地睁开双眸,不禁嗤笑出声。她如今的模样十分落魄,却又平添了几分柔弱。
李昀牵过她的手,柔声吩咐道:“坠儿,你替我去药坊买些药好吗?”
坠儿有些疑惑,难不成她家小姐生病了。应下后问道:“是什么药?”
她着实有些难堪,尔后苦笑着说:“避子汤药,多多备些。”
坠儿惊呼道:“小姐,你要做什么?”不要轻贱自己,难不成她还要去顾宅。
李昀拍了拍坠儿的肩膀,安慰着说:“无妨的,真的无妨的。”
她嘴上说着浑不在意,双眸却不可抑止地泛出水光。怎么会无妨呢,这世间哪有清白女子愿意去给人做外室呢。
她看着朦胧的日头渐渐消沉,和昏暗无边的黑夜融为一体,轻叹了口气。
等到顾府的时候,正好夜深了。
小厮前来相迎,就好似料准了她们会过来,他笑着说:“小姐,你以后就叫我张叔,顾大人正在前厅等着,让我带您过去。”
坠儿欲跟着上前,被张叔拦住,“小姐跟着去就好。”
李昀看着坠儿焦急的神情,安慰道:“坠儿,你先去后院歇着。”
顾府的抄手游廊很长,白雪盖着红漆,石栏杆也是别样古致,她慢慢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沉,心里的思绪百转千回。
顾衡背手负立,背影清隽,身着一袭黑袍便服,显得有些孱弱。
他幽黑的眼眸带着煞气,仿若修罗,让人不敢直视。此刻却眼眸泛红,难得抿起浅浅笑意,哑声问道:“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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