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卯时三刻,天蒙蒙亮。
李遇一大清早堵在了顺德帝寝宫,她站在屋檐下候着,歇山顶黄琉璃瓦上的积雪化作雨水簌簌而落,她的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父皇,父皇您救救儿臣。”李遇哑着嗓子哭喊道,她石破天惊的吼声在寂静无人的宫殿显得格外刺耳。
顺德帝揉了揉眉骨,强咽下想怒吼的冲动,来不及盥洗,换上龙袍后问道:“遇儿,到底发生何事了?”
李遇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央烦道:“父皇,儿臣真是太苦了。驸马……驸马他们想夺儿臣的性命。”
顺德帝皱了皱眉头,他心底里是不相信这番话的,毕竟林雾虽然在大婚之夜抛下公主,可依他对林雾的了解,他是决计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更何况林雾品性高洁,平日里将家族兴亡放在首位,又怎会想着谋害公主呢,这实在是得不偿失。
思及此他挥了挥手道:“不会的,驸马是不会伤你性命的。”
李遇见父皇丝毫不相信她的话,内心不自觉焦急起来,可好在她还有后招。
她梨花带雨,躬身说道:“父皇,儿臣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此事说笑,这件事不仅儿臣知道,林府下人也知道。”
顺德帝若有所思,让她将下人请进来。
李遇早有准备,眼神示意宫女们让人带上来,这是个年老的嬷嬷,额前的鬓发花白,束成的发髻只有零星的青丝,一眼便看出她在林府呆了有些年头。
“陛下,老奴有罪。”嬷嬷跪着瑟缩了下,她不敢抬眸,声音发着颤。
“你有何罪?”
“回禀陛下,老奴是安国公家的奴仆,不日前发现安国公一家存在着谋反的心思,他们竟敢对陛下大不敬。老奴有罪,直到如今才敢前来禀报。”
若说到顺德帝的死穴,非谋反莫属,他出身寒门,在沉浮乱世中揭竿起义,早些年一起打天下的兄弟们只剩下安国公。
其他人要么是存了谋反的心思被满门抄斩,要么是言语上对他大不敬被判处流放,可安国公早就上交兵权,只有些虚名,让他格外放心,否则他也不会将公主下降给安国公世子。
就是为了保住安国公的满门荣华,也为了禁锢住他们,可如今竟然仍动了这心思,顺德帝本就是多疑之人,这更是使他笃定自己的怀疑。
顺德帝拧着的眉头竖成个八字,怒吼道:“来人呐,将安国公全府关进诏狱,一个都别剩下。”
李遇在一旁听着松了口气,早知道事情解决得如此容易,她何必为此多加烦忧。
甚至她还煽风点火地说道:“父皇,不仅如此,驸马爷还说儿臣是毒妇,要夺走儿臣的命呢。”李遇眼眶又开始泛红。
顺德帝此刻怒气上头,掷下雕漆托盘上盛着的茶盏,骂道:“混账,公主也是他敢说的吗,还不快给朕杖责二十!”
李遇总算松了口气,这下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她总不会因为折磨林雾而惹上麻烦了。
李遇告退后,顺德帝也得上早朝了,顾衡被他唤回来处理驸马爷一事。
顺德帝心里的火气也平息了不少,文武百官退下后,他问心腹顾衡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安国公谋反一事虽无确凿的证据,却正好戳中了皇上的内心,他万事疑心,生怕有人夺他的位,因此顾衡只能掂量着回答。
他拱手笑道:“陛下心中自有答案,只是安国公是否被诬陷并不重要,最要紧的还是陛下您的万世名声。”
顺德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所在意的自然是自己能否流芳百世。
顾衡并没有明着替安国公求情,毕竟这样反而是推他们入火坑,他屏退后便回了私宅。
安国公全府下诏狱一事很快便传遍了禹都城,百姓议论纷纷,大家虽没有明着说,暗地里却在讽刺顺德帝卸磨杀驴,戕害兄弟。
李昀也知晓了此事,她在内室里急得团团转,眉头片刻未舒展。
她神情肃然,双眼睁得滴溜圆,蒙上了一层雾气,托腮坐在窗棂旁。
“林雾…不知顾大人是否为你求情,不知你此刻是否安好,身子骨是否康健。”
她焦急地等待顾衡归来,心乱如麻地暗忱道:他不是答应自己了吗,为何林雾还会受如此酷刑,难道又出了什么意外不成?
倏地门嘎吱一响,她抬眸一瞥,咬着贝唇,眉目含泪,脸上露出委屈的神情。
“你先退下。”顾衡屏退坠儿。
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阍然无声。
“顾大人……”她眼角泛红,声音发颤。
顾衡面色无异,似乎并不动容,只是偶然间眼眸泛过几丝冷意。
“答应你的事我已办到了,只是事发突然,公主向陛下禀报了安国公谋反一案,想必昀儿你也知道,陛下疑心重,此事不宜解决。”他亲昵地卷起她的青丝,眼神十分专注,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搓着她的唇角。
李昀身子陡然一颤,浑身上下不自在起来,脸庞染上几抹绯红。
“昀儿,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好吗?”他清冷的脸此刻冷冰冰的,半点血色也无,与平日里阴狠暴戾的活阎罗迥然不同。
李昀伸出素静的小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无妨的,还有我在呢。”
她蹙紧了眉头,想到林雾的处境深深叹了口气,心里乱得如同扯不开的麻线。
顾衡阖上了眼眸,精瘦的胸膛却紧紧靠着她,疲惫地揉了揉双眼。
半晌,李昀瘦弱的双肩有些酥麻,她握着小小的拳头试图推开顾衡,她没敢用力,这推攘也同挠痒般。
顾衡看着怀里的她,眼眸中带着克制,他费力地咬唇。
“我先走了,答应你的事会办好的。”他不敢回头去望,因为他深知自己是个小人,小人会做什么事,他不敢想象。
顾衡往前挪开了几步,李昀死死攥住他的衣衫,她知道自己不能什么也不做,却让顾衡冒险行事,这实在太过不公。
她眼角泛着泪,可怜巴巴地央求道:“大人,留下来吧。”
顾衡心里翻涌着波涛骇浪,面色却平静如许,丝毫看不出波荡。
他装作冷静地拒绝道:“昀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李昀脸色陡然间变得苍白,她自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如同那夜一般。
可她顾不得这些,如今她身无长物,也没什么能够报答顾衡,只剩下自己了。
李昀轻扯着他的衣衫,顾衡早已克制不住,他双眼通红,声音暗哑道:“昀儿。”
她有些心惊,这声音听得她身子一颤。
可李昀咬紧牙关,笨拙地试图讨好他,她动作生疏又青涩。
他再也忍不住了,拦腰将她抱起,恨不得将脑海里的场景一一重演,但他仍就带着这副温和的面孔,毕竟他如今在李昀心中不是什么小人。
“大人……大人。”连她也未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娇软。
这无疑是在燃烧的火堆中添了一把柴,顾衡的双眸幽深似狼,每日在梦中才能演绎的一切如今化为现实,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并不着急,吩咐丫鬟们抬来铜镜、琉璃盏、女儿红。
暗黄色的烛火刺得她眼眸疼,可她双手被锢住,只好阖上眼眸侧到一旁。
又是一夜雨打疏桐,雨声缱绻,漫过屋宅内的人声,他们在暗夜里交融。
顾衡看着烛火慢慢熄灭,一夜未眠,他不敢想象,要是有朝一日昀儿知道了真相会如何。
他定不会让此事发生,这一世他已做好了万全准备。
“皇上口谕,传大人您入宫觐见。”门外传来内侍的声音,他该上早朝了。
顾衡冷冷瞥过窗棂外,冷声应下。
李昀醒来时已日上三竿,顾衡早就离开内宅上朝去了,他走得有些匆忙,她并未察觉。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梳着流云髻,别上一支玫瑰金发簪,脸上露出苦笑。
“林雾,从今往后我也不再欠你了。”她掷下玉梳,鬓角间的青丝散乱。
“小姐…小姐不好了。”坠儿喘息着前来通传,她手中拎着食盒,面色慌乱无比。
李昀试图使她冷静下来,递给坠儿茶盏,宽慰道:“慢慢讲,不急的。”
“林公子…林公子他出事了,陛下下令杖了林公子二十,他如今已晕死在狱中,太医院去了好多人,百姓们都在围观。”坠儿眼角含泪。
“什么?”她打翻了镜台上的胭脂盒,面带凄楚地问,“怎会如此?”
她已让顾衡去求了皇上,再加上她知道顺德帝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即便怀疑他们有贰心,也不会将事做绝,给人留下话柄。
她在室内踱来踱去,焦急万分,终于下定决心:“坠儿,咱们去一趟诏狱。”
希望他万事顺遂,不要出什么意外。
为了不给顾衡添麻烦,她们特地换上男装,可在诏狱门前发生的一切,着实让李昀心慌。
这实在太可怖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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