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太极殿，殿内的销金提炉里熏着龙涎香。

        淡淡的檀香味萦绕着殿内，宫女内侍们皆垂手侍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交给我吧。”顾衡接过一旁的雕漆托盘上盛着的茶盏，递给顺德帝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您当心着龙体。”

        顺德帝揉了揉眉头，目光微冷。他微阖着唇，问自己的心腹顾衡道：“公主的事情闹得这样大，全禹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她听信面首谗言，残害忠良，坏事做尽。”

        他搀扶着顺德帝坐到龙椅上，听他苍老的声音慢道：“她的母后要是知道女儿被养成现在的模样，恐怕也不得安生。朕……可朕实在下不去手，要是你该如何处理。”

        他垂着眼眸，睫毛垂下一片深思，思索了片刻，启唇：“陛下何苦责备自己，这也是人之常情，公主殿下年纪尚轻，轻性肠炎倒也正常，要是旁人的女儿，也不舍得她去送死。”

        顺德帝捏紧了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接过宫女递来的蒲扇，替顺德帝轻轻扇着风，不过半晌，又接过才抿了一口的茶盏。

        瞥着顺德帝如此焦急不堪，他顿了顿主动献策道：“陛下，依微臣愚见，公主殿下耳根子软，一定是受人唆使。不如将那人抓起来，也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顺德帝早有此打算，只差有个人将他心中所想说出来，他点了点头，冷冷地弯起唇角。起身说道：“爱卿替朕处置了那贼人，不过听探子来报他已好几日不见踪影，不知躲在何处，真是有损我们皇家颜面。”

        他唇角抿起一丝浅笑，眼底却无半丝笑意，偶尔噙起来的笑容也有些可怖阴沉。

        贼子……他在郑州时就已经听探子来报兰棹在禹州城的动静。

        听跟着他的探子说，兰棹如今躲在禹州城一处民宅里，平日里偶尔才会出街去买些饭食，并未与同旁人联系。

        顾衡出了太极殿，从城门处坐上马车准备回城郊外的顾宅，马车轻缓，他缓缓阖上了眼眸，思索着前世今生的一切。

        街市上百姓的叫卖声席过轿帘传入他的耳间，倏然间他们的探子拦住了马车，车夫不认识这探子，扬着马鞭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你知道吗，就敢不要命的往前闯。”

        他心里倏然间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听到马车外熟悉的声音，掀开轿帘止住了车夫，翕动着唇说道：“有何事禀报？”

        探子脸上冒着冷汗，实在是事关紧要，他壮了胆子上前拱手道：“大人，此事不宜在街市上讲。”他只能上马车和顾衡禀报。

        此时，街巷上突然传来叫喊声。

        “别抓我……是有人唆使我这么干的，罪魁祸首不是我！”兰棹尖着嗓子在街上喊道，很快便吸引了百姓们的目光。

        “就是他，公主的面首兰棹！”不知是谁认出了他，边喊边指认道。

        他蹙紧了眉头，听到这句是人指使，翘起唇抿过一次嘲讽。

        他放下轿帘，旁边的探子禀告道：“大人不好了，公主发现了姑娘，要带她去见圣上，还嚷嚷着要将姑娘藏在顾宅的事情公之于众，说着还想要鞭打姑娘。”

        顾衡神色一凛，他已然坐不住了。扯过马夫手上的鞭子，急匆匆地往城郊外赶。

        可他只是随意一瞥，就看到有刺客用刀扎在了兰棹身上，顿时鲜血淋漓，周围的百姓纷纷捂嘴惊叹，逃离如乱群之马。

        他黑眸微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一切，怒气十足，吩咐探子道：“去救兰棹，定要留下他的性命，知道了吗？”

        对他来说，救下兰棹并不难。

        可他如今的思绪全被昀儿被人发觉占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一想到昀儿可能会被人鞭斥，脸上怒火喷涌而出。

        顾宅，公主发现姑娘一事惊动了府内的丫鬟侍卫们，他们纷纷前来制止公主的鞭策。

        她从墙角滑落，青丝散落如瀑布。

        “你竟然还活着，是谁救了你？”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试图扯过她的青丝，双手却被她打落，随即听她自问自答道：“本宫知道了，你在顾府，那就是顾衡救了你。”

        说着发出一声嗤笑声，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鄙夷，扯过他她的衣衫笑道：“原来从前众星捧月的公主也会落得这个下场，瞧瞧你如今是什么身份，外室。”说着又啧了一声。

        顾府的管家脸上的冷汗涔涔掉落，他挡在她面前，费力劝告道：“公主殿下，您如今是在顾府。”切勿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这话若是顾衡在场也说得，可偏偏只有一个无权无势的管家，李遇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冷嗤一声骂道：“本宫当是谁在乱叫，走近一瞧，原来是条狗。”

        她紧紧咬着唇，眼眸里氤氲着雾气，听到有人如此无礼的对待旁人，说道：“即便是公主殿下，也不可如此待人。”

        管家脸色苍白，他蹙紧了眉头。可面对咄咄逼人的公主殿下，只好咽下所有的脾气。

        “就算是条狗，这话也必须得说。公主殿下还是掂量后果，要是当今圣上知道了他养了十八年的女儿被人随意戕害，这事又岂是那么容易过的。”管家不紧不慢的说道。

        李遇蹙紧了眉头，这些时日她是张狂了些，从方始的拘谨到如今彻底放开，不断试探顺德帝的底线，即便是她残害忠良，朝廷文武百官都在参见她，顺德帝也未曾动过他。

        可若是真的戕害了李昀……李遇不敢想。

        不过，她仍旧被贬入冷宫。

        “那又如何，她早就被父皇废了公主之位，即便是被本宫一剑刺死，旁人也不敢说多话。”说着放下手中的鞭子，从跟随的侍卫那抽出配剑，亮嗖嗖的直抵她的喉咙。

        李昀原本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她理出头绪，原来自己曾经是南朝的公主，只不过是冒名顶替，后来真公主出现，就被打入冷宫。

        可眼前的公主殿下并不肯轻易放过她，而是想杀掉她，最终是顾衡让她免逃一死。

        世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可她并没有。

        只是换了个身份，成了当今权势滔天的掌印太监顾衡的外室。

        可眼前的亮光让她不禁阖上了眼眸，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感，她攥紧了拳头，抵在自己的脑前，想要遮挡住这逼近的威胁。

        顾府的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纷纷上前守在她的身旁，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公主殿下，小的冒犯了。”就夺过她手里的配剑，扔在地上，只听啪嗒一响。

        “混账，竟敢拦本宫，还不快把他们拿下！”李遇吩咐旁边的侍卫，他们两行人形成对峙，顾宅里的人忌惮李遇是公主，并未用往常雷厉风行的手段，仅仅只是护着她。

        “别打了。”李昀心里有些愧疚，若是公主殿下说的话是真的，顾衡应当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救了她的命，而她却给顾衡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只是想着眼泪便簌簌落下。

        “原来是公主殿下，微臣有失原因，不知公主殿下深夜造访，是为何事？”顾衡快马加鞭赶到了顾宅，他撩起衣袍，洒脱无比。

        她瞥见来人，心底的委屈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她浑身汗毛直竖，强撑着身子想要躲到顾衡身后，却被顾衡安抚住。

        他黑眸幽冷，眼神里是深深的关切。瞥到她脸色苍白，手里的拳头越攥越紧。冷冷地勾起唇角，缓缓道：“这里有我，不必担忧。”

        李遇此时慌乱极了，她眼神连忙躲闪，说话也支支吾吾的，毕竟谁人不知南朝掌印太监的威名，绕是不可一世的公主殿下也怕极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原本一声不吭。却想到顾衡如今的处境，泪花在眼睛里打转，扯着他的衣衫低声劝道：“不必因为我无谓争执，她是公主殿下，咱们不要这样。”

        顾衡牵过她的手，眼神专注无比，转身朝李遇说道：“公主殿下可找到兰棹了？”

        话锋一转，李遇的脸色苍白极了，她很快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急忙上前问道：“顾大人，你见过兰棹了？”

        顾衡顾左右而言他，并未直接说出兰棹的下落，而是冷冷地的瞥了他一眼，语调清冷地说道：“圣上派微臣去寻找兰棹的下落，仅仅是调查，就发现了不少，不知这些与公主殿下是否有关，还是兰棹背着殿下偷偷做的。”

        李昀在一旁听着，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虽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还不知道，可这明晃晃的威胁她还是懂的，可不知为何，顾衡在此就显得格外令人安心。

        李遇几乎想落荒而逃，她慌忙侧过脸，脸上露出骇然之色，随即低低地说道：“不知顾大人想要什么，荣华富贵，权势地位，这些本宫都可以给你！”

        顾衡嗤了一声，冷然拒绝道：“这些微臣都有。”

        李遇此刻有些慌乱，她声音颤着问：“顾大人想要什么，不如直说。”

        要什么……顾衡敛住笑容，目光沉静。指着她道：“我要她。”眼眸里是深深的占有欲，不容他人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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