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爱情还是要有的

夜色初晕，灯光缭绕。刚好碰到隔壁小学放学，一堆家长拎着各自小孩回家，这些不知道忧伤不知道工作不知道啥是辛劳的孩子，跑着跳着叫唤着，满大街上塞满了他们的无忧无虑，此情此景让我不由心生感慨满腹惆怅继而衍生无限怨念：想当年老爸老妈唯一一次聚齐到办公室还是因为我跟小伙伴逃课玩游戏被老师打小报告，老太太挥舞着老郝同志的牛皮腰带老郝牵着一根绳把我送回了办公室，那个波浪卷老师刚说完这么小的孩子不严加管教将来走上社会那还得了，脾气暴躁的老郝一个漂亮的无影脚就把我踹出了门外，这样的家教方式让年轻老师懊恼不已，轻点轻点别踹坏了孩子小孩还小不懂事你看小孩这身上的皮鞋印儿，她说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家长。

        后来读到马岛战役，跟朋友探讨雄心勃勃的阿根廷为什么哑火的原因，联想到自己挨的那一脚，我也乖巧许多。跟着老郝的指点，老老实实上学老老实实毕业老老实实找了现在这份工作。老太太后来为此还忧心忡忡过好长时间：孩儿，你不要记仇啊，将来可不许偷偷给你爸拔氧气管。

        钱仔把我还有我的行李扔到了路边之后就带着他的小跟班扬长而去，他说是我嘴太欠了这是对我的惩罚，我跟他解释经典就是好多想说的话说不出来要经过深思熟虑要经过压缩，他在凝缩了一个字之后干脆明了地把我撵下了车。我眼睁睁看着车子吐着灰蒙蒙的烟气扭头消失不见，心中直叹遇人不淑交友不慎，这离家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这要是在路上碰着之前给我介绍相亲的人多不好。

        毕竟，我在我们小区已经快成为一个非著名的相亲专业户。

        把我踹下车之后他摁着车把手跟我说大仙回来了，老妖说这几天有空要聚聚。等他没影了，我掐指一算：又到发工资的日子，这帮劫贫济富的土匪又要出来打劫了。

        我有一帮朋友，长不大的二货这种。

        大仙、老妖、钱仔，一听这名字就妖气十足的。这帮人，一个个性格乖张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威胁社会的主儿。至于到现在还没有举报他们是祸害的原因，我只是为了表达一下尊重，尊重这世界生态物种多样性。

        忘了说一下，我叫郝帅，他们都叫我耗子。

        我拎着行李箱靠着路边叽里咕噜地走，背包里的两瓶酒在晃晃悠悠。我躲着各色人等顺着墙角来到了熟悉的小区熟悉的楼下，抬头却发现没有灯光等候。

        牙疼又开始了，你说咱们这帮九零后，都是年纪轻轻地好不容易混个职场还落些职业病。钱仔是颈椎不好，老妖说他自己是红眼病，我不成，我回家还得面对老爸老妈的心病，这么说来，我也挺佩服自己挺不容易的。

        “啊，你终于回来了啊。”乌漆麻黑的楼道，一道黑影带着寒气裹了过来。

        “停，你站住，不要动！”退后两步，我伸出手指，妄图可以让郝苗停止她危险的举动。如来有一法宝，定身神指，我觉得这项技能应该普及。之前在公司门口，让一个飞奔而来的女生直接把我扑倒在地上，尽管那姑娘夸耀自己身轻如燕，我这80公斤的体重却成了同事们耻笑的对象：投怀送抱的大姑娘，你都抱不住，你还能干点啥？

        “看到你，我实在是太高兴了。”一个月不见，这妮子又长胖了，我使劲推她竟然没推动，那么沉的箱子她扛着就跑。

        “淡定，你不能光吃不干活，先给我提供点信息，老爸老妈干嘛去了？”一个离三十岁还有好多年并且还想保持单身的男人，他的存在是天理不容的。每次回家，我这当哥的都得先贿赂一番，积极拉拢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哪怕这小孩转眼就成了拥护老头老太还摇旗呐喊的叛徒。“人家是想你，真的很想你嘛！不过人家更想带着零食的你呦！”接过包立马就没影的人在门口嘬着手指头，她站在门口对我慷慨救济表达着自己的感激之心，“哥，以你强大的内心和无比坚硬的二皮脸，我相信你会顶得住考验和磨难的。“

        兄妹情深，我的贿赂还是起到了效果，她在楼梯里悄悄告诉我，”老爸老妈一直在数算你什么时候回家，哥，你要再不回来，我预计着你离失宠不远了，下一步估计是要被开出家籍。”

        “两位领导，今儿这是咋啦？不生火做饭就是了？知道我回来，您二老等着我请你们下馆子呢？”一进屋，我就摸清了现在的局势：气氛凝重而沉闷，电视关着，老郝同志最爱听的京剧声也没有响起，大厅没有米饭的清香没有鱼香肉丝没有醋熘排骨没有小豆腐的清香。郝家主事的老两口坐在沙发上，老郝同志跷着二郎腿冲着我挤眉弄眼，老太太则是脸扭向一边，连个正脸都不给我。我抚摸着牙花子内心更加惆怅，就他俩这架势不知道用绝食的方法能不能躲过。

        刚才还是我小小跟班的小苗绕到我身后，一把把我推进屋里让我站在中间受审，看热闹不知道事大，“放下，不是给你吃的，现在不是你吃食的时间。”小丫头抢走了我从餐桌上捞起来的苹果，还给我安排上了下一步的行动，“你也不准坐，谁说给你坐这个了，给，你坐这个！”她从旮旯里找出小时候她在上面和过尿的小板凳。

        我立刻觉得这么多年来白疼这小丫头了，白瞎我买那巧克力了，白瞎我花好几天工资给她买的那一套套高考模拟题了。

        “来，哥，我们先准备一下三堂会审，你没看过小东北那损样你总得看过警察审犯人吧，你就照那个姿势蹲下，双手抱头，请注意，你接下来所有的言语都将影响你下个月要缴纳的伙食费，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赶紧交代你近期的思想转态。”发布完号令，郝小苗窜到了两位领导的身后，忙乎着翻我的背包找她打电话让我带的礼物。自找我的工作稳定之后，老两口顺理成章地让我承担起了抚养她的责任，她明着乞讨每次都跟我要好吃的，“老爸老妈可穷了，都不给我生活费啊，我这个月就吃辣条了。”

        “老爸老妈这是怎么虐待你了，几天不见这么瘦啊，两位老人家不介意的话，得多花点钱去买点猪饲料啊，就你这样，离出圈还早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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