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的弱点，向背的人心
蔺靖渊醒过来时，只觉得闷热非常，整个人仿佛刚刚从热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他的灵气竟然已经恢复完毕，身体那要命的创伤居然也好了个七七八八，连精神都很充足，看不出来最开始那奄奄一息的样子。
他感觉怀里有东西，低头一看，是已经昏迷过去的岺靖宸。
“靖宸！”他忙不迭试探对方的鼻息，发现对方还活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庆幸在他心里盘旋。
他摸索了一下四周，发觉这似乎是在一处石头洞穴里，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哪，为什么如此狭窄。
“嗯？”蔺靖渊觉得后背发凉，他摸索几下，从背后的衣服里摸出来了那块玉璧。
“玉璧，竟然被靖宸拿到了…”蔺靖渊叹气，心里觉得很欣慰，他举起玉璧借着它的光芒照耀四周，却发现岺靖宸身上好多血痕。
“是爆炸波及的，还好伤势不算太重…嗯？这是…”
蔺靖渊一把捉住岺靖宸的手，在看见上面凝结的血块和伤口之后又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这是……”蔺靖渊一愣，他突然抬头看向四周的墙壁，果然，上面布满了一道道手指划出的血痕。
蔺靖渊哪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岺靖宸身受重伤，又带着自己这个昏迷不醒的累赘，怕被人找到轻易杀害，只得找了个地方刨了个洞躲着。他明明可以捏碎玉牌自行返回，却因为他留了下来。
“靖宸……我迎战那金丹期，本就是替你拖时间的，然而最该走的人，却没有走。”
蔺靖渊觉得心里堵得慌，一种陌生的痛楚开始啃食他的心房。
但他清楚地明白这是何种情绪……是后悔，是心疼，是恨自己不够强大的埋怨。
“我明明发誓过，不会再让你受到和我一样的委屈，到最后，却还是我连累了你。”
蔺靖渊深深吸气，他眼睛血红，一种蚀骨的恨意攀上他的胸膛。
他将玉璧放在岺靖宸怀里，又将对方小心地护着，沿着这狭窄的洞穴爬了上去。
重新回到地面上，蔺靖渊发觉这是在一开始的那个大厅中央。
地面上布满许多凌乱的足迹，似乎有不止一波人来过这里。如果不是岺靖宸机灵，知道利用旁人对前辈尸骨的畏惧尊敬来躲藏，恐怕这会二人都已经死无葬身之地。
轻柔地捏住岺靖宸的手指，蔺靖渊取出一块布帛，沾了些水，开始仔细地给对方擦拭伤口，擦干净了，又涂上药。他看岺靖宸的指骨都磨得突了出来，更加觉得心疼，仿佛受到这种伤害的是自己一样。
玉璧散发的灵气几乎都被蔺靖渊吸收了去，于是他现在才能恢复得如此之好。而岺靖宸则惨了，他几乎是蹭着玉璧漏出的几丝灵气活到现在。
蔺靖渊上下给他处理好伤口，又仔细挑选了来之前炼制的丹药喂给他。外敷的就捏成粉，涂在他伤口上。怕他觉得难受，或者身体承受不住药性，又渡灵气给他调理一下身体。
灵气入体，蔺靖渊突然惊咦了一声。
他这时才发觉，两人的神魂竟然是交融在一起的。方才他关心则乱，完全没注意到这个异样。
“原来如此，在我昏迷的时候，靖宸做了这么多事。”蔺靖渊有些明白为何自己醒来时如此耳聪目明，没有半点濒临入魔的后遗症了。
轻轻将神魂抽离，蔺靖渊见岺靖宸小声嘟囔了一句。他仿佛爱惜珍宝一样抚摸着岺靖宸的脸颊，小心将他抱着，生怕他哪里不舒服。
…
……
下一次，他一定会再谨慎，更谨慎…他会做好完全的把握再去冒险。
他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不能像从前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能再无丝毫顾忌，不能将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之度外，觉得靠拼，靠抢，就能谋求一切。
因为他要保护岺靖宸，他要留在他身边，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肆意妄为了。
但他却不觉得束缚，更不觉得不自由。比起这些他几乎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现在，他确确实实拥有了能够绑住自己的东西，拥有了弱点。
他曾经对别人的情爱和所谓的心上的弱点嗤之以鼻，但如今，他发现这种弱点同样会是他的铠甲。
他可以信任他，更可以……像爱自己那样去爱他。
…
……
“滴，系统重新开机中……更新任务”
“【季岚】的所有相关任务，已取消”
“滴，检测蔺靖渊好感度进度：10（亲近之人）”
“检测到宿主昏迷不醒…启动自动唤醒程序……”
“宿主——宿主——醒醒！”
“宿主——”
“嗯……”岺靖宸悠悠转醒。
他的伤势被玉璧治好了大半，此时还被蔺靖渊抱在怀里。对方正在打坐修炼，感觉到有动静，中止了修炼看了过来。
“靖宸，感觉怎么样？需要些什么吗？”蔺靖渊的声音温柔如水，又靠得太近，岺靖宸觉得耳根都酥了酥。
“水……”岺靖宸可怜巴巴的看着对方。发现蔺靖渊没事，自己也还活着，他心里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会开始撒娇起来。
“好。”
蔺靖渊拿出水囊给岺靖宸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就见岺靖宸喝完水，开始小声嘟囔。
“想吃芙蓉酥……”
“吃，出了秘境就带你去。”
“要天香楼的。”
“好，天香楼的，吃十盘，不够再加。”
蔺靖渊觉得好笑，小孩就是爱吃甜的，虽说他以前也爱吃这个就是了。
岺靖宸看着蔺靖渊一副毫无底线的样子，笑了笑，眼睛亮亮的。
“那我可以自己选宗派吗？”
“……”蔺靖渊看了这个小滑头一眼。
“选，你选什么宗派我跟着你去什么宗派。”
“靖渊真好！”岺靖宸吧唧亲了蔺靖渊的脸颊一口，亲完才后知后觉这样是不是太亲密了。
蔺靖渊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待过去的这个自己，比待自己的亲生孩子还好，虽说他并没有过孩子，但想来就算他有，他也做不到比待岺靖宸还好。
见小孩软软地和自己撒娇，不像之前那样多少有些躲着防着，他只希望对方能永远这样依赖自己，信任自己，依靠自己，他恨不得什么都帮他解决，什么都替他做好。
…
……
雪白狐狸看着自家宿主这没出息的样子，逐渐放弃了逃跑计划。
它知道，随着蔺靖渊一步一步被自家宿主攻略，一步一步退让，终究会有一天，宿主会完全放下心防，把对方当自己人。
那它这个做系统的还能说什么，孩子大了，随他去吧！作为娘家人，只要帮孩子把好关，选好可以依靠的良人就是了！
咦，奇怪，它为什么这么快就默认了自己是娘家人。
雪白狐狸一脸疑惑。
…
………
“秘境即将关闭，请诸位做好准备，一柱香后，所有人将会被传送出秘境。”
一道洪亮的声音在秘境上空响起。
蔺靖渊不由得打开纳戒确认了一下，灵珠还好端端放在里面。
“那天，傅殷捏碎玉牌走了，不知道我们两个人优胜，包不包含他。”
岺靖宸还惦记着自己的朋友，傅殷对他的好感度早就到了40，已经是好朋友的关系了。
“包含的，组队完成，只要有一个人还在秘境内，且灵珠在身上，就算。”
蔺靖渊给岺靖宸理理头发。这孩子哪都好，无论是意志力还是计谋还是勇气，都像他，唯独一点，他就是太善良，也太喜欢为别人考虑了。蔺靖渊也知道，从前的自己就是这么个脾性，不吃个狠亏，是不会改过来的。
不过他不想改就不改吧，自私自利又内心阴暗的，有他一个人就够了。
“那个季岚，给他跑了，这事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们冒领别人身份进入秘境，本来就是错，又和别人争抢灵珠，更是错上加错。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这秘境对外完全敞开，那些长老注视着我们的一言一行。他无非是想博个仁义名声，又展现自己的智计和实力，好取得一些宗派的青睐，得到破格录取。”蔺靖渊淡淡解释道，目光危险。
“听你话，你好像对他很熟悉？”岺靖宸忍不住问。
“再熟悉不过，他是我的老仇人了。”蔺靖渊冷笑。
真的只是老仇人吗？我怎么觉得像老情人呢？岺靖宸想起蔺靖渊之前昏迷时呼喊的那些内容，在心里小小反驳。
…
……
“时辰到，秘境关闭！”
伴随着一声呼喝，蔺靖渊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之时，他已经和岺靖宸返回了大会中央的广场上。
传送回来的不仅仅是蔺靖渊两人，还有许多人也受伤不轻，甚至有人被传回来之时四肢皆断，昏迷不醒。
“这次升仙大会，果然残酷。”蔺靖渊目光扫视全场。
“本次大会，乃是第一次采用这种秘境考核的手段，因此，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袍老道走上前来，目光冷冽。
“本次秘境竟然混入了非大会参与者的修士，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有人应声一个踉跄，咚地一声跪在地上。
蔺靖渊看去，果然是季岚。
“前辈，季岚自知理亏，愿领罚！”
他双目通红，伤势惨重，跪着的模样十分凄惨。两位同伴的尸体躺在他身边，也是满身伤痕，只是身体和脸颊被人仔细擦洗过，显得十分体面。
“只是在下两位同伴客死异乡，还望前辈容我将他二人带回家乡安葬。之后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哦？你倒是个有情有义之人。”那老道奇到。
只见旁边一个美貌女修越众而出，笑声如铃声清脆。
“这位小弟弟，你们在秘境的一举一动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与两位同伴生死不渝，互相扶持，想来不是道德败坏之辈。只是不知，你又为何要作出这等冒领他人身份之事呢？”
“前辈明察！”季岚连忙低下头去，狠狠磕在了地板上，“我那小妹依依，乃是世间罕有的霜兔血脉，这秘境中的宝物，乃是她祖上的余荫。她身子娇弱，饱受血脉中极阴的力量折磨，这才起意想来探寻祖上的宝物，好治疗她这一副病体。”
“然而不想秘境已经作为大会考核之物，我等又担心小妹，不得已只能冒险进入。这法子乃是我一人提出，小妹与我徒儿皆是受我指使，我愿一力承担！还望不要怪罪他二人！”
季岚抬起头，流下两行热泪，俊逸的脸上显出让人心疼的悲恸来。
“进入秘境，技不如人而身死，季岚不怪任何人！季岚只恨，死的不是自己，死的不是自己！”
他说罢，一个劲地开始朝地上磕头，一声比一声响，直磕得额头流血，把地上磕出一摊血迹。
“他在撒谎。”蔺靖渊漫不经心地道，“他进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这里有个秘宝，是误打误撞进去的。”
“他也没他自己说的这么伟大，如果他真是一心保队友性命，怎会连颗灵珠都舍不得？要是早些将灵珠交出去，什么事都不会有。”
“无非是又想要好处又想要名声，又想要别人惦念他的好罢了。哼，反正现在活下来的就只他一个。”
岺靖宸听了，点点头。
“有什么办法揭穿他吗？”
“揭穿不得，靖宸。”蔺靖渊理了理岺靖宸的衣服，抚了抚他红润的脸颊，“和他们大战的就是我们，好处又都被我们拿了去。我们这边一个人未死，他们那边死伤惨重，天然地就更容易博人同情。”
“那玉璧绝非凡物，我们光明正大拿了去，罗浮宫也只得落个哑巴亏。要是这还不知道收着点好，猝然朝季岚发难，只怕罗浮宫要揪着此事做文章。不仅制裁不得他，还落个千夫所指，连玉璧都不见得能保下。”
“明明这玉璧也是我们九死一生拿到的，是我们凭本事拿的。凭什么让这种满口胡言的败者在这里出风头，他三言两语说的好像是我们抢了他的东西一样，我们被他一阵冤枉却还不能出声。”岺靖宸心里忿忿不平。
“实际的好处，和好名声，你要哪个？嗯？小不忍则乱大谋。”蔺靖渊刮了刮小孩的鼻子，也是存了几分教导对方知晓世事的心，“整个秘境最大的好处都被我们拿了去，再不低调些，要遭人眼红。”
“就不能两个都要吗？”岺靖宸气道，“装可怜我也会，不就是哭着来一场苦肉计吗？下次我能哭得比他更狠。”
“可别，你哭，我心疼。”蔺靖渊蹭蹭小孩的脸颊，觉得有些好笑。
…
……
场上场下的人果然被季岚这一番话骗到，见他咚咚地磕头，同伴横死在身边，又长得俊美，不少人都起了怜悯之心。
“天呐，太惨了，太可怜了。”
“长老，他一片赤诚之心，为了友人而来，可以网开一面啊。”
“他一看就不是那等阴险小人，前辈，可不要错杀好人啊！”
“前辈，他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了，不如让他将功赎过，也算给他一条生路。”
台上那美貌女修也劝到：“前辈，他也不是坏人，如今同伴身死，已经够惩罚他的冒失了。不如让他送朋友回乡安葬吧。”
“好吧，既然诸位都如此进言。”那老道一挥袖袍，唱得一出好白脸，“那就容许你回乡为友人安葬，再到我昆仑派听候发落！”
“感念前辈仁义之心，季岚，没齿难忘！愿来世投在前辈名下，效犬马之劳！”
季岚又开始咚咚地磕头，被那美貌女修制止。
“小弟弟，我欣赏你的品性，若有人为难你，你只管和姐姐说。”那女修将一传讯玉符放在季岚面前，毫不避讳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似是有意说给旁人听。
“……”蔺靖渊嗤笑一声，这句话怕不是就是在警告他。
任谁都看得出他们两边结了仇，这近日内都动不得这季岚，否则一旦季岚出事，第一个就怀疑到自己头上。
上一世蔺靖渊少不得被这样陷害过，如今想想，还觉得浑身不得劲。
他这几日得看着点季岚，省得他又遇上什么危险，然后把锅扣在自己头上。
上一世季岚未曾在启州出现，他本应该参加的是中州的大会。
但兜兜转转，他最后估计还是会落到昆仑派去。那老道和女修明明就是一唱一和，想保他的命，估计是看中他的品性和天赋，要不了多久，他应该就会被收入昆仑，然后崭露头角，成为昆仑的首席大弟子。
蔺靖渊对对方的人生轨迹只能说烂熟于心。
秘境解开了他的一些疑问，比如上一世秘境已经在他手里，又为何秘宝落空。想来是季岚带着那个女人误打误撞跑了进来，偷拿了他的东西，还不知会一声。
季岚这人颇有人格魅力，围绕着他的男男女女从不曾减少半分，要是他没猜错，那刚刚替季岚说话的女修，怕是不日就要变为季岚的枕边人。
我上一世究竟喜欢他什么？我明明知道他是个伪君子，又为何这样对他情深似海。
蔺靖渊自己也觉得可笑。
“靖宸——靖渊——”那边傅殷气喘吁吁地赶过来和二人汇合，“可算找到你们了！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傅殷的眼睛波光粼粼的，他瘪瘪嘴，差点哭出来。
“呜呜呜呜对不起我好没用，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如果以后你们有什么需求，知会一声，我一定尽力完成！”
他不知道蔺靖渊和岺靖宸的打算，从他的视角来看，这次秘境，他就是纯纯走了个过场，人是蔺靖渊和岺靖宸杀的，灵珠是蔺靖渊找的，甚至最后，他们还给自己殿后，让自己先跑。
傅殷心里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如果这个时候岺靖宸掏出系统任务一看，会发现傅殷对自己的好感度达到了惊人的60。
没有给别人殿后的意思只是想救靖宸的蔺靖渊：“……”
单纯觉得自己欠蔺靖渊一条命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岺靖宸：“……”
“好了，现在开始宣布本次大会的优胜队伍——”
那个老道和女修都走下了台，一个男修走了上来。
“本次秘境共进入一万两千八百人，存活人数，五千人——”
“本次获得灵珠的七支队伍是——”
男修士手一挥，灵力捏成的绘卷在身后展开，上面显示出七支队伍成员的名字。
“其中保存灵珠时间最长，拔得本次大会的头筹的——”
“是蔺靖渊，岺靖宸，傅殷三人的队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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