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夜
第三十四章:暗夜
金碧辉煌的皇宫中,没有一个深夜是寻常的,不知多少人就是被这看似寻常的黑夜,吞噬得无影无踪。
今夜也一样。
赵腾在宫中的地位可谓一人之下,再准确点说,无人在他之上。用他自己的话说,阉人做到他这个份上,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赵腾今夜并未出宫,因为宫中有些还算紧要的事情,他在宫外有不啻于王侯的府邸,在宫内有比肩刘徽的寝殿,此刻通火通明琳琅满目的寝殿中,赵腾仰靠在床榻上,身边一群莺燕宫女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太府卿,丞相交代的事,您看……”
白日里那个禁军侍卫此刻正站在门口,面前摆着两口敞开的箱子,黄澄澄的金光与殿内的烛火相映,越发显得箱中之物可爱起来。
没错,真金白银谁会不爱。
“唔,去吧,动作干净些,到底是名门贵女,莫叫人吃太多苦。”赵腾眯着眼睛,摆了摆手。
侍卫面上一喜,躬身道,“是,太府卿放心。”
禁军侍卫离开后,太子便到了。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太子,为了自己朝不保夕的位置一直在巴结着赵腾,献殷勤的事几乎每日都在发生,是以也并未加阻拦,只将太子身边的近侍拦下,便放太子进去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漼广从太极殿退了出来,经由刘徽御赐特许的轿辇抬着,到了宫门口。
这个时辰宫门早已落钥,送漼广出宫的内侍带着刘徽的手令,亮在门口,“陛下手令,开门。”
宫门吱呀吱呀地被推开,城内的禁卫军齐刷刷地吓了一跳,只见门外黑压压地站着一队人马,带头的人呛啷一声宝刀出鞘,寒光粼粼地映照在门内守卫的面门上,闪得人眯起了眼睛。
“奉旨入宫,捉拿阉党赵腾,违令者立斩!”
禁卫军短暂惊慌之后立刻抽出武器,主将一声“大胆”声音未落,面前寒光一闪,咚地一声人头落地。
“奉旨入宫,违者立斩。”
周天行一字一顿道,在尸体身上慢慢擦拭掉刀刃上的血迹。
当啷——
齐齐响起一片武器掷地之声,周天行双腿一夹马腹,当先进了皇宫。
漼广的小轿一直停在宫门口的一侧,后有好奇心重的禁军守卫,上前去掀了轿帘,发现里面竟然空无一人。
周天行一路直奔赵腾的寝殿,正见到门前同侍卫对峙的刘子行,刘子行朗声大喝道:“阉党赵腾已死,你们还为谁拼命!还不就地伏法!”
“杀了他!逃出去!”侍卫凶狠道,举刀便要上前。
“我看谁敢!”周天行暴喝一声,“小南辰王令在此,保北陈江山,尔等就地伏法,方可活命!”
小南辰王四个字一出,所有人都呆了一呆,忙弃械跪地,“殿下饶命!”
赵腾暴毙一事火速送信进了刘元府上,宫中急召大将军刘元火速进宫,看管太后,安抚陛下。刘元不疑有他,星夜进宫,于途中被南辰王军伏击活捉。
至此,宫内禁军,宫外驻军,皆已权柄易主。
太极殿此刻依旧灯火通明,刘徽同漼广相对而坐,殿内不时回荡着漼广的咳声。
门外突然走进一个人,一身黑衣,黑色的斗篷披在身上,晚风拂过衣角,缓缓飘落。他明明是在夜色中走来,似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可那风姿天成,霁月风光,却又显得与黑暗格格不入。
刘徽霍然起身,朝着他走了两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他一直盼着这个人,一直等着这个人,可是真的等到了,他又迟疑了。
周生辰给他的,会是他想要的结果吗?还是说……
“皇叔……”刘徽的嘴唇有些不自觉地抖动,方才迈出去的步子,又退了回去,“史册上,朕会是今日卒吗……”
“恐怕不行。”
周生辰一步一步地走进来,看着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刘徽,“陛下还需为皇室开枝散叶,否则后继无人,谁来压制奸臣,平复叛乱?”
刘徽听罢,一句“皇叔”哽咽在喉间,一时竟说不下去,是他错了。
刘徽想起今日见到漼时宜的那一幕,原来他们都没有变,变的是他自己。
漼广慢慢地站起身来,朝着周生辰一拜,沉声道:“老臣谢殿下只身犯险,救陛下于挟制,救忠臣于水火,挽天下于倾颓。”
“太傅言重,保北陈江山,本就是本王分内之事。”周生辰道。
“启禀陛下,末将漼风求见。”
殿门外此刻传来漼风的声音,刘徽看向周生辰和漼广,“漼风,可是太傅的公子?”
“正是,漼将军是太傅的公子,也是南辰王军的将军,定然是听说太傅正在此处才过来的。”周生辰道。
“快宣。”刘徽忙道。
漼风听宣大步走了进来,跪地叩首,“末将漼风,叩见吾皇万岁。”
“漼将军快请起,”刘徽喜道,“太傅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漼将军能从军南辰王府,定然是勇猛无双的。”
“陛下谬赞,末将愧不敢当。”漼风抬起脸来看向漼广,一脸担忧,“闻听阿爹身体欠安,孩儿不孝,该早些回来看您的。”
“倒也无事,”漼广摆了摆手,咳了几声,“你听谁说的,时宜吗?”
“孩儿过府时见到了若兰妹妹,时宜并未在家中。”漼风道。
“什么?时宜没在家中?”漼风一愣,“她不是早就出宫去了?”
“漼风,”周生辰突然起身,头也不回道:“带人,跟我去找人!”
“是!”
“凤俏,带人宫中寻找十一下落,每一宫每一殿,任何一处都不许放过!天行,带人去宫外寻找,谢云,带人出城去寻,即刻动身!”周生辰人行令至。
“是!”众人齐齐应着,心急如焚各自带人去寻。
漼风急忙寻了今日太极殿前当值的内侍来问,“我妹妹何时走的?”
“回、回将军,”内侍被周生辰的目光吓得结巴起来,“漼姑娘不到午时就出了太极殿,往宫门的方向去了,后来……后来被太府卿、啊不,是赵腾给拦了下来,说是……说是太后召见,之后小的都不知道了……”
“师父,找过了,太后那处没有,太后那处根本许久都没有人去过了!”凤俏回来复命,焦急地满头大汗。
“再去搜!”周生辰面沉如水,周身寒意如霜。
“是!”凤俏转身离去。
“殿下,这几个宫女说是今日午时在宫中见到过时宜!”漼风拉着几个跑得跌跌撞撞的宫女急步跑了过来,“你们快说!”
“回、回殿下,午时奴婢在清斋园附近,听见有人大声斥责一个内侍,说此处根本不是太后的居所,问他们是何居心,还有一个丫鬟高声叫嚷说着她们是漼家的人,后来……后来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了?带到何处去了?”周生辰上前一步,眼神骇人,吓得宫女连退了几步。
“奴婢没有看得很清楚,但是那些人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想来去的地方应也在清斋园附近不远。”宫女一着急,说话竟然也顺溜起来。
宫女话音未落,周生辰一身黑衣已然纵身跃进了黑夜中。
清斋园是皇宫中一处荒废的佛堂,从前先帝在时,曾在此处关押犯了错的妃嫔,后先帝大行,新帝尚未纳娶,便甚少有人踏足此处。
周生辰此刻身处这座院落,将这阁楼、房间,一间间地翻找过去,未见痕迹,不见踪影,他心急如焚,双目赤红。
时宜,你到底在哪里?
从午时到深更,这段时间里,她到底被带到了何处,遭受了何种苦楚。
赵腾敢在宫中公然对她下手,必定不会给她留有善果,她会如何,他甚至都不敢去想。
只有不停地找,不停地找,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
“殿下!你过来看!”漼风惊呼一声。
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满地凌乱的稻草,一具衣衫不整的男尸,看穿着,是禁军侍卫。
周生辰蹲下身去,他的手在不自觉地微微发抖,捡起地上的一片淡绿色的衣料,这是漼时宜素来喜欢着的颜色。
“畜生!畜生!”漼风发了疯一样地拼命踢打地上那具尸体,“我妹妹在哪儿!我妹妹在哪儿!”
“漼风。”周生辰胸腔中气血翻涌,他咬住牙,咽下喉间一口腥甜,紧紧地拉住漼风,“将尸体送去禁军,着人认尸。”
“殿下……”漼风一见周生辰的表情,要说的话突然忘记了。
他从未见过自持冷静的周生辰,脸上露出这副表情,就像是地狱走出来的锁魂使者,周生辰看着那具尸体的眼神,已经可以将那副死肉千刀万剐。
“继续,找。”周生辰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将那片淡绿的衣料小心地揣进怀中。
时宜啊,你到底在哪里。
不管发生了什么,但求你不要做傻事。
只要你活着,活着就好。
周生辰不信神佛,不信鬼魅,此刻却恨不得满天神佛和世间鬼怪都能听得到他的心中所想。
只要时宜平安,周生辰愿以一生杀孽相抵,哪怕……不得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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