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太阳东升西落，世人每日忙忙碌碌，慌慌张张，为了那几两碎银，压弯了脊梁，染上了沧桑。对于未焉山上的一众精怪来说，日子就如小河中的流水，缓缓流淌，当然偶尔也会有水花跳动。

        秋日的天空晴朗湛蓝，微风轻吹，怎么看今天都是一个好日子。坐在坟堆上的兰草精却看上去很是忧伤，还时不时地唉声叹气。

        千辛万苦修出来的皮囊竟然不中看，到底是个女妖精，在这个问题上她也是要脸面的。

        “好好的早晨，这是怎么了？”野狼精丰神朗朗，仪表堂堂地经走了过来。

        “野狼精。”

        “诶”野狼精拉长语调，笑的如春风般温柔：“唤我韶炎。”

        “韶炎，韶炎，你可知怎么能把皮囊变美？”

        “那你可问对人了，在未焉山上，论这化腐朽为神奇，我韶炎自认第二，可没有妖敢称第一。何况你这还是一块璞玉，只要我稍加雕琢，必让你大发光彩。”

        这话听的兰草眼睛亮晶晶，真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呐！

        韶炎从袖子里掏出一堆宝贝，胭脂妆粉眉笔口脂啊，最后“咻”的一下拽出把剪子。一步一步朝兰草走了过去。

        个把时辰之后，韶炎围着兰草看了好几圈，甚是满意自己的杰作，拍拍手以示功成。

        镜子里，兰草的头发经修剪之后看上去柔软安顺，带着温柔的旖旎。可那面容经过妆点之后却是红红绿绿，像极了韶炎的衣衫。

        兰草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觉得现在皮囊看上去真是喜庆，心下不由得暗自欢喜，这下很美了吧。

        韶炎看着眼前初成人形的小草精，去除了那一头被烤的焦蓬蓬，状似鸟窝的乱发以及脸上的灰尘，倒也很中看的很。尤其是那双眼，清澈如泉水，笑一笑时水波荡漾，惹的心都会忍不住跟着晃一晃。

        “若我们日后一同双修，我可以天天为你梳妆。”野狼精眼光灼灼，虽说他对双修这事一向直白随意，但他认为每次他都是认真的。

        兰草歪着头想了想道：“多谢你昨日帮我解围，今日又帮我梳妆。只是我们草妖一族向来讲究个专一，与心悦之人才能行双修之事。虽说我还不知道心悦是何滋味，但我知道现在我是不想与你双修的。辜负你一番心意，实在对你不住。那个，那个，我就还有事先走了。”

        “喂，喂。”望着兰草跑远的背影，韶炎摸着下巴，慢慢笑了出来。嘿嘿，好有性格，本狼君喜欢。

        别过野狼精之后，兰草蹦蹦跳跳地朝狐狸洞而去。

        “白白，我摘了几枚又大又香甜的野果，给你尝尝。”兰草从怀中掏出了几个大杏子，黄澄澄里透着红，确实看着很诱人，只是她凑过来的脸更引人视线。

        “你这脸”白荇咬了一口杏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哎呀，我知道我很美啦，你也不要一直看人家啦。”兰草捂住脸，一派娇羞之态，方才她可都发现了，白白可是看了她好几次呢，哎呀呀，原来有个美丽的皮囊是这样的备受关注。

        “咳咳咳，”汁水太多的杏子也不好，瞧瞧，呛到的时候比寻常要严重的多。止住了咳，白荇点着兰草的额头问：“谁说你这样比较美？”

        “韶炎啊，他还想和我双修呢。”

        “他怕是瞎了眼。”白荇说的波澜不惊，可无端的让人感觉冷意嗖嗖。

        几日后，野狼韶炎不知被何方神圣揍了个鼻青脸肿，很长一段时日出不了洞，整个未焉山传的沸沸扬扬，暂且不提。

        且说，白荇说完话便不由分说地将兰草丢进了灵泉，强行将她的脸洗了个干净。

        兰草湿哒哒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倒应了那句雨后兰花分外翠，露珠晶莹惹人醉。

        “以后你便叫幽兰吧。”白荇将她额前湿漉漉的碎发别到耳后，将一朵小黄花轻轻插到她的鬓边，指腹轻轻扫过她的脸颊带着一股奇异的温度，“这样顺眼多了”

        “什么幽兰不幽兰，我才不”混迹人间确实要有个名字傍身，此时此刻，气呼呼地兰草本能地想要拒绝，却因此而止住了话头。

        她静静地看着白荇，他的眼中似洒满了细碎的星光。福至心灵，灵草想通一个事情：“如果是白白要和自己双修，她是愿意的。”

        今夜无月，星光暗淡。

        狐狸洞内，一棵硕大的夜明珠光芒熠熠。

        白荇慵懒地斜卧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壶酒，眯着眼，小口地啜饮，细细地品尝，那神情，陶醉的很。

        你要问这壶中是何佳酿，不过镇里寻常不过的竹叶青而已，只是这酒，是那棵兰草特意打回来给他的。

        前些日子听说她和一只青楼艳鬼走的近，一妖一鬼常常在一起咬耳朵，之后她便每天早晨都会下山一趟，美其名曰是要去她向往已久的人间逛逛，每次回来都会给白荇带上一壶酒，有时候还捎带着一些其他的小玩意儿。

        白荇从袖中一件一件的往出掏，扇子，香囊，手绢，剑穗，梳子，还有一个十足十的大金元宝。

        笑意慢慢爬上眼角眉梢，氤氲着就酒气，让他看上去有些许迷离。

        他记得这小草精第一次送他的是那个香囊，一面绣着兰草，一面绣着鸳鸯。

        她背着手，状似无意地说：“哎呀呀，我今天路上遇见一个卖香囊的老头，又瘸又瞎，可怜的紧呢。我想着做妖怪的要多行善积德有益修行，便问他买了一个，送给你拿去玩儿吧。”

        当时，她的脸颊红扑扑的，像极了秋天未焉山山脚下的那片苹果树上的红苹果。长长的睫毛似微微颤动，像一只羽毛从白荇的心头轻轻拂过，所过之处柔软而缱绻。

        便在此时，一道红光霍然出现在眼前，那是一道凝结秘术的音咒。红光迅速散开，一个陌生的声音幽幽在耳边响起，“山顶见”。

        白荇皱了皱眉头，一拂袖收起身前之物，疾身向外而去。

        黑夜摇摇晃晃，与重重鬼影翩迁起舞。

        它就像一席巨大无边际的遮羞之布，那些不敢不能不想暴露在阳光下的欲念，在遥遥夜色中尽情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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