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沐家姐妹俩的争执，远在千里之外的顾倾自然是一无所知，如今他正为军中事烦恼不已呢。
这天夜晚，顾倾怎么都睡着,就走出军营，到外面透透气。
军营驻扎在山上，昼夜的温差很大，不过夜晚的星空真的很美，顾倾抬头凝视着的星空，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本来他以为可以在阿颜及笄的日子之前赶回京城的，没想到这看似乌合之众的起义军幕后的黑手竟然是瑞王的余党！
小虾过后就是大鱼，他虽然尽了全力，可毕竟还太年轻，没有军中的经验，战势还是进入了胶着状态，要不是老师带病从京城赶来助他，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顾倾叹了口气，今天便是阿颜的及笄的日子，可惜自己却不能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自己送她的礼物，她会不会喜欢？
如今自己真的已经对她思念不已，恨不得立刻能见到她，可是．．．不行！
“皇上为何叹气？”一个女子悦耳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顾倾回过头，看到离他不远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妙龄美貌的少女，一身红色的戎装在黑夜里格外醒目，长发高高束气，更衬托得她英姿飒爽，气质不凡，军营内本是不应该有女子的，可是若那个人是主帅最疼爱的掌上明珠，想要随军出行就不是太大的问题了。
“林姑娘”顾倾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林青青淡淡地说：“我睡不着，就出来透透气。”
顾倾默然，居然又是一个睡不着的人，难道林青青心里也有放不下的人吗？
正不解时，林青青已经走到了她身边，她仰头望着星空，轻轻叹道：“星星好漂亮啊。”
顾倾淡淡地道：“林姑娘，星星虽美，可是夜里雾重，容易着凉，你还是回去休息吧。”虽然林青青的身体不错，可她毕竟女子，要是受了寒，可不好向林将军交代。
林青青转头看他，目光闪闪：“你是关心我吗？”
顾倾哭笑不得，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实在无法理解这姑娘的想法。
这时，又听到林青青叹息似地说道：“这些年来，祖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林姑娘不用担心，林老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祖父说他这把年纪了，早就看透了生死了，若说有放不新下的，也只有我这个孙女，可是我却这般不肖，连他最后的心愿，恐怕都完成不了。”
顾倾听出了她话中的惆怅，问道：“怎么了？”
林青青沉默片刻，缓缓说道：“皇上，我今年已经十八了”
顾倾顿时恍然大悟,他想了想，爽朗地说道:“林姑娘不必烦恼，等回到京城之后，朕就为你找几个品貌俱佳的名门公子，任你挑选，你看中哪一个，朕为就你们赐婚，想毕林老将军也会很高兴的。”林锋就这么一个孙女，自然是视她如珍宝，若能拉拢林青青，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林青青的眉头却并没有因为顾倾的话而舒展开来，她神色漠然，低低地说：“皇上，我不想嫁给那些人。”
顾倾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难道这林姑娘的眼光，真的这般高吗？
“因为．．．”林青青脸上饿神色郁郁的，她咬了咬唇：“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顾倾了然道：“那林姑娘的心上人谁？等回京后朕立刻给你们赐婚。”
“那个人是．．．”林青青闭了闭眼睛，双手紧紧地握着，似乎下了很大地决定，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名字叫顾倾！”
林青青这话简直像个惊雷，惊得顾倾半天都回不过神来，许久，他尴尬地回道：“林姑娘你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林青青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我十二岁那年,在阿瑶的生辰宴上第一次见到皇上时，我就已经深深地喜欢上皇上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要忘记你，也曾尝试着和别的男人交往,可是没有办法,我就是忘不了你，怎么也忘不了你!”
这是第一次有人向他表白，沐夕瑶虽然也喜欢他,可是从来没有向自己表白过,面对林青青如此热烈的真情告百,顾倾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林姑娘，我、我已经有心上人了”
“我知道。”林青青凄楚地笑道：“皇上，我不求能做你的正宫皇后，只要能成为你后宫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妃嫔，能够经常看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她是心满意足了，可自己就为难了！顾倾咳嗽了一下，说道：“林姑娘，你一定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今天的话，朕可以当什么都没听见！”
夜风吹乱了林青青的秀发，她地淡淡地看着他：“你不同意吗？”
顾倾别过头，看向远方：“林姑娘貌美如花，性格开朗，又善良爽快，日后定能找到一个疼你入骨的如意郎君的。”
伸手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林青青自嘲地笑了笑，说道：“皇上是不是瞧不起我，竟然自甘下贱求当妾？”
林青青这话可让顾倾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他真的没有半分看轻林青青的意思，可是要是他照实说了，岂不是真的要纳了她吗？左右为难之下，他只能沉默以对。
可是顾倾的沉默却让林青青误以为是默认了，她的神色显得更加黯淡：“皇上，若你要娶的人是阿瑶，我即使再喜欢你，也不会提出这样不要脸的要求。”
林青青这话让顾倾相当不悦：“阿颜是阿瑶的妹妹。”
“妹妹是妹妹，姐姐是姐姐。”林青青淡淡地说道：“我知道阿瑶性格高傲，定是不愿意与他人共侍一夫的，而我就阿瑶一个朋友，我虽然爱慕皇上，但也珍惜和阿瑶的友情．．．”
“阿颜也不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吗？”
说到这里，林青青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淡淡地：“小阿颜既然可以接受姐妹同嫁一夫，自然也是可是接受我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的？”
林青青没有回答，可是顾倾已经知道了答案了：“是沐夕瑶告诉你的对不对？”
林青青没有否认，她幽幽地说道：“阿瑶性情高傲，不愿意与人共侍一夫，我本来也以为自己是一样，可是一想到嫁给那些不认识的男人，今生都只能与皇上相见不相亲，那、那我还不如做皇宫里的一个妃子呢！”
知道沐夕瑶和林青关系好，没想到好到这种地步，连这种隐私的事情也不瞒着她，她们的友谊是情比金坚了，自己却惹上这个麻烦！
顾倾小声嘀咕：“阿瑶也真是的，这样的事到处和人说。”
林青青听到了顾倾的低语，心中苦涩，她幽幽地问道：“皇上，你真的不愿意娶我吗？皇上那么聪明，应该知道把我纳进后宫会你带了什么样的好处。”
顾倾自然明白林青青话中的意思，她是林家唯一血脉，娶了她就等于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林家的一切，可是这样一本万利买卖，他还是选择拒绝：“林姑娘，很抱歉．．．”
林青青苦涩一笑：“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了，只是不甘心，想要再赌一把而已．．．”
“林姑娘，你日后肯定寻到一个一心爱的如意郎君的。”
“皇上不愿意娶我就算了,至于我的终身大事,就不劳皇上费心了。”
被拒绝的林青青显然心情不好，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也不顾君臣间的基本礼仪了。
林青青离开后，顾倾依然留在原地没有走，他的心中思绪万千，今天向自己表白的姑娘，要是阿颜那该有多好，可惜这么多年来，别说是表白了，她连笑容都吝啬给自己一个，虽然真相可说相当残酷，可是他心里明白，阿颜不爱自己！
他自然把会因为她不爱自己而放弃，可是究竟要什么时候，他才能得到阿颜的心呢？
“你应该答应她的。”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顾倾身体一颤，他轻轻转过身，果然看到那两鬓霜白男子就站在不远处，一袭青衫在夜风中飞扬，一双狭长锐利的眼睛，显然已经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了。
顾倾轻轻唤道：“老师！”
沐之衡慢慢地走了过来，看了看林青青离去的方向，淡淡地说道：“你应该答应她的，这是接管林家兵权的最好时机。”
“我怎么可以为了林家的兵权，伤害阿颜呢！”
沐之衡厉声斥道：“儿女情长，难成大器！”
顾倾不服气地反驳道：“林家的兵权，朕自然会想办法收回来的，根本就不需要利用女人这种肮脏龌龊的办法！”
看着顾倾倔强的表情，沐之衡却淡淡地说道：“联姻也是一种重要的政治手段，皇上你就算现在不娶林青青，将来恐怕也要娶别的女人进宫的，现在拒绝林青青，你将来定是要后悔的。”
朕绝对不会后悔的！”顾倾反驳道：“朕不需要靠女人来巩固自己的江山！”
沐之衡微微皱眉：“皇上，你这么做全是为了阿颜吗？”
顾倾没有否认，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地倨傲，只是白玉似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粉红，配上他此时的表情，真是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与可笑。
顾倾对自己女儿的这份痴情，实在是有些出乎沐之衡的意料了，本来想这把阿颜嫁给皇上也挺好的，阿瑶虽然各方面都比阿颜更适合做皇上的妻子，可是她性格刚硬好强，将来恐怕难以容下别的女人，不过现在看来，即使阿颜愿意与后宫众妃和睦相处，皇上也不想个她这个机会了。
沐之衡斟酌了一下，说道：“皇上，你真的考虑清楚要娶阿颜做你的皇后了吗？”
“老师，你什么意思啊!”沐之衡的话让顾倾还以为他想悔婚，不满地道：“那个时候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三年之约后，你就把阿颜嫁给我，老师，你不可以反悔啊！”
“看来皇上是不想放弃阿颜的了。”沐之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正色地说道：“皇上，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也没办法，但请你记住我此刻的话，你可以娶阿颜，也可以喜欢她，但千万不要陷得太深，这样对你们都没有好处。”
“为什么？”
说到这里，沐之衡闭上了眼睛，这个一贯以冷漠示人的男子，此刻的神色竟有些痛苦：“阿颜出生的时候，相士说她是无情无爱之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动情了，因此无论你有多爱她，她也不会给你一个情人热情的反映，她永远不会爱上你。”
咋听沐之衡的话，顾倾很震惊，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他冷静地回道：“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让阿颜爱上我！”
相比与顾倾的信心满满，沐之衡摇了摇头：“我宁愿她这一辈子都不要动情。”
“这又是为什么？”
“我的那位同僚还说过，阿颜最好一辈子都不知道情爱的滋味，因为她一旦动情，既是万劫不复，恐怕．．．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这四个子顾倾的身体猛然一颤，不过他随即便笑了，毫不在在意地说道：“江湖术士之言，怎可听信。”
沐之衡却苦笑道：“我以前也从不相信他的话，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信。”
顾倾听出了沐之衡话中有话，便又问道：“那位相士，也给老师批过命吗？”
沐之衡没有否认，他淡淡地说道：“当年他说我天性凉薄，作恶太多，这一生难享天年，必会郁郁而终”
顾倾一惊，他才发现，这些年来，老师竟然憔悴了这么多，明明不过四十的人，可是头发都白了一大半，虽然他的面容依然如玉般完美，可是他眼中的光芒已然黯淡，如烈火燃烧之后的死寂一般．．．顾倾心中大惊，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不可能，老师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沐之衡欣慰地笑了笑，平静地说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林锋那样的人都看得透，我又有什么看不透的，唯一放心的不下，就是你们三个。”
顾倾知道沐之衡口中的三个人，除了阿颜和阿瑶那对姐妹，剩下的那个，就是自己。虽然老师从没有说过，可是他心里知道，这些年的相处，他们的情份早就超越了一般君臣和师徒，说他是老师半个孩子一点也不过分。
顾倾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正要开口，却又沐之衡叹息般地说道:“阿瑶还好，她性格爽朗，即使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最担心的还是你和阿颜”
顾倾立刻说道：“老师放心，我一定会照顾阿颜一生一世，也会安排好阿瑶的去处的。”
可是对于顾倾的保证，沐之衡却显得颇为不屑：“你能管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至于那两个丫头能管她们的人，最好还是不要出现。”
他就在顾倾惊异的目光中转身离去，长长的衣摆随着他的步子轻轻摇动，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黑夜的深处，仿佛他根本没有来过,黑夜又恢复了静寂，夜风在他周身呼啸而过．．．
顾倾当时心里觉得很奇怪，老师为什么会说希望能管那对姐妹的人，永远不要出现？他以后会是阿颜的夫君，又怎会管不了她！
直到很多年以后，他终于明白当年老师那些话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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