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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5 小娘子的体己物


  青上峰东昊殿,繁星点点,明月高悬,在殿内殿外洒下一片朦胧之光。

  万物无声,天地一片寂静。

  路遗靠坐在星月楼望月台的石栏上,一手搁在膝头,一手高举从伏兮那处得来的赤光海螺。

  他将海螺散发的红光与当头的皓月重合,墨眼微眯,神思有些恍惚。

  柴无悔在东昊上参、西昊白烟两位魔君的共同救助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连被果道人的火井线烤烂的皮肉都被白烟以冰玉几粉重铸,看不出任何焚烧过的痕迹。

  只是就三位魔君所说,柴无悔的元神受损十分严重,便是上参,也无法立即将其恢复。

  必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待吸够天地日月之精华,又体表的烧伤痊愈,不再产生外化影响,方有可能再次施法,使其重新凝聚。

  在那之前,他都无法正常行走活动,只能一直躺在床榻之上。

  能感知一切外物,却无法做出回应,就如先前在费县城外河道边误入那道奇怪阵法之后的状态一样。

  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尽人意,却已是最好的结果,又自己被刘天奇击碎的胸骨之伤也被治好,路遗哪敢再要求其他,连连叩首道谢,感激涕零。

  只是,他心中的阴云却没有因此被扫空,反而陷入了无限惆怅。

  让他惆怅迷惘的原因,便是现在被他握在手中的赤光海螺,以及它背后那几多复杂的因果纠缠。

  关于他师父口中的有缘人,他猜测过无数遍,却怎么也没想到,或者说不敢相信是昊北魔君匡哗的魂魄投身。

  关于自己手中半魂五菱塔和龙骨短箭的来历,他也疑惑好奇过千百回,却始终无法料到,他们竟都是匡哗前生使用过的法器。

  除了这两样东西,匡哗还有一柄可呼风唤雨撕天裂地的至极宝扇。

  可惜那柄辞花扇,早在一百余年前,匡哗自碎元神之时,同他的数片魂魄一齐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关于伏兮为何一直纠缠于自己的原因,路遗也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自认不是好人,但突然成了作恶多端的魔王残魄的宿主,还被告知他生而为人的使命,便是集齐散落在世界各处的残魂碎魄,然后主动献祭复活匡哗,就震惊气恼又惘然到无以复加。

  “还真是些不要脸又不长脑子的王八蛋,小爷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复活那谁谁谁?没有半点好处不说,最后还要我献祭?凭什么?!我又不欠你们三兄弟人情……”

  骂及此处,路遗突然骂不出来了,他还真的欠了他们天大的人情,是他自己说,只要能救自家师父,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以命换命。

  现在上参伏兮他们,不过让他兑现自己的诺言,他又有甚资格气愤惘然?

  而且详细说来,他还算捡了个别人做梦都想不到、轮回几世也遇不到的惊天大便宜。

  平白无故多了三个魔力无边的漂亮“哥哥”不说,还从他们每人手上各得了一件“见弟”大礼——上参的乌青蟒鳞、伏兮的七彩雀羽、白烟的结花福袋。

  虽不知蟒鳞和福袋各有什么用处,但想来都不会太差。

  一念及此,路遗原本怅然的情绪一瞬扫空,连带看向赤光海螺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亲切。

  再想到自家师父先前偷偷摸摸细量的那副烂碎画像上的男子竟然就是匡哗,他甚至不由自主笑出声……

  “师兄!走罢!”

  车思病最后再看望过被转移到偏殿静养的柴无悔,同寡妇黄玉连道数声感谢,便就着发白的月色回到星月楼下。

  听见喊声,路遗不再傻笑,扬手轻嗯即拔下伏兮七彩雀羽上的一根毛点燃,尝试借助其力飞身下了高楼,后未多停留地,同车思病以赤光海螺为介,消失在了东昊殿里。

  ……

  ……

  寡妇黄玉没有死。

  先前,上参将她变作一粒黑色的药丸吞入腹中,不过是不想让她继续待在旁边影响干扰自己,所以用那种方法将她暂时和自己化作一体,事后不久便将她放了出来,还为她脱去凡籍,收作了东昊殿的婢女以便照看需要在此养伤恢复的柴无悔。

  黄玉自然千百万个不愿意,她还有公公丁厘、儿子丁三儿需要顾及,如今丁三儿是死是活都不知晓,她哪里能安心在这东昊殿为奴为婢。

  奈何她只是区区一介凡人,即便成妖,也是世界最不堪一击的小妖,别说反抗上参,哪怕生出那样的想法,也足以让她胆颤心寒得口齿不清,腿脚失灵。

  自她入东昊殿起,她从始至终没敢吭声半句,似乎生来就是个不会讲话的哑巴,也因此,从上参那处得了个“哑妇”之名。

  哪怕单独面对车思病,她也没再开过口。

  看她望着车思病离去的方向静伫发呆,不知何时出现的伏兮侃笑问道:“可是觉着这东昊殿不好,想随他去?”

  话音未落,黄玉惶恐回望,只见伏兮身侧,上参背着手一脸严肃地将她看着,似乎只要她敢说一个不字,他就会让她假失声变成真哑巴。

  黄玉不知道上参的眼中蕴含着何等样威胁的意味,她只是本能地跪在地上拼命摇头。

  对她如此一副胆怯畏惧之态,伏兮无趣地砸了砸嘴,让她自去休息之后,便跨步跟着上参进入偏殿。

  关上门,伏兮一敛散漫随意的神色,远望着榻上躺着的柴无悔问上参道:“大哥,那件事,当真不用告诉小路遗知道?”

  上参没有转身,同样将目光落向柴无悔:“说了只会让他更加动摇,何必。”

  “可不说,他自己早晚也会发现……”

  “这点,你大可放心,本君自有安排。”

  伏兮点头,眉眼中的阴郁散尽,“那……便极好……”

  ……

  ……

  翌日清晨一大早,冉府门前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敲门声。

  敲门的有两批人。

  一批是自青上峰归来的路遗车思病两个,另一批则是夜中勘过现场、遍访过街坊邻里终于查找到一点线索的县丞周遥一行人等。

  虽然捕头范小一众仍旧没能恢复神智为他们提供破案的帮助,但好在他们在寡妇黄玉门前引发的那场骚乱,有不少邻里都亲眼见过。

  所以从黄玉有个儿子丁三儿偷偷报了名参加冉氏狩猎会,以及黄玉和那名青袍道人以及身长九尺的彪形大汉匆匆往北去这两点可以看出,他们应该都是要去费县北郊的奇石大阵。

  奈何比赛早就结束,那几人又忽然不见了踪影,仿佛彻底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可奈何之下,周遥只好带着人来冉府碰碰运气。

  时辰或许早了些,但他们已经忙活奔走了一夜,自然顾不上冉家人是睡是醒。

  路遗车思病先他们到得冉府。

  二人连敲几声未有回应,正准备翻墙之时,周遥等人满脸倦色地匆匆过来。

  看清周遥之后那些人身上穿的差服,车思病赶忙将路遗拉去角落躲好。

  “车师弟,你这般紧张作甚?莫不是偷了哪家小娘子体己的肚兜,被那些官爷看了个正着,所以要抓你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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