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就在班念薇回来的前一日，三房的萧管家也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换了身衣裳径直来到了西房主屋。
屋内，郑氏正站在书桌前督促她八岁的儿子班广嗣温习功课。
“夫人。”
萧管家进门福身颔首，冲着郑氏暗使眼色。
郑氏领了意，冲着书桌前伺候研墨的丫鬟淡道：“你带着少爷下去吧。”
“是。”
丫鬟颔首应声。
班广嗣听闻不用再做功课，瞬间甩下手中的笔杆子，欢笑着敷衍的对着郑氏行了个礼就冲了出去。
郑氏走到外间的桌前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下，屋内只剩下萧管家和郑氏后，郑氏开口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萧管家哭丧着脸回应道：“我找的人本来已经顺利将班念薇带出了扬州府衙，谁知半路杀出个贺将军，又将三小姐救了回去。”
“怎么回事？！”
郑氏平坦的眉头骤然收紧，神色明显紧张了起来，惊慌道：“你的人被抓了吗？”
“没有。我去接头的地点看过，人已经烧成了焦炭，听说因为拒捕被贺将军当场杀了。”
郑氏惊惧道：“那他们死前可都说了什么？”
萧管家摇摇头，接着说道：“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三小姐、贺将军和他的随侍，因此衙门里的人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眼下，我们只有先按兵不动，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静观其变。”
郑氏按奈不住心中忐忑，说道：“若是张妈把我们出卖了怎么办？”
“夫人放心，若是张妈说了什么，那么我此刻早就应该被抓起来了。我想张妈定是什么也没说就死了。所以，夫人莫要自乱了阵脚，他们就算知道了些什么，无凭无据也断不能拿夫人怎么样。到时你只管一口咬死了不承认就是。”
萧管家的话就像是一粒定心丸，郑氏点了点头。
“周二管家回来后肯定会将所有事情报告给大老爷。这几日夫人一定要像往常一样生活，特别是三小姐回来后，千万不要让大老爷起了疑心。”
郑氏点头回应。
第二日，班念薇回来就失踪的消息传到了郑氏耳朵里，别提内心有多高兴了，心中期盼道：就这样死在外面该多好……
可惜，班念薇命大，没能遂了郑氏的心愿。
而对于周伯的话，班念薇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意思。她早就猜到依照三叔母爱财如命的性子，肯定会惦记母亲让三叔父打理的那十几间铺子。
可她回来的路上也想过了，眼下她势单力薄，又尚未及笄，就算现在她还有外祖母可以依仗，但日后婚配怕也要听取叔伯的意思。因此，与其现在与三房争抢闹的不愉快，反倒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装糊涂，铺子还是继续让三叔父他们打理着，待将来再寻机会收回就是。
虽然这么说，班念薇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就怕三叔父他们还盘算着别的什么事情。
周伯接着说道：“三房那边似乎正筹划着将广嗣少爷过继到老爷夫人名下。”
果然，人心都是贪得无厌！
为了钱财，连自己唯一的儿子都可以过继到他人名下。
班念薇柳眉倒竖，淡道：“大伯父是什么态度？”
大伯父是本县的县令，只要他不同意，三房就是“灯草织布—枉费心机”！
“大老爷倒是显得左右为难，暂时还没有答应。”
班念薇手指搓着衣角，沉思道：“那也就是没有拒绝了，答应怕也是迟早的事情。”
“这可如何是好？到时老爷夫人的财产岂不是要被三房抢了去！”
周伯焦虑的脸上皱起更多的沟壑。
眼下看来，爹娘的死倒让三房成了最大赢家。
班念薇反复思量着整件事情的始末，眼神逐渐由疑惑变成惊恐，一个恶毒的阴谋浮现在脑海里……
“周伯，周叔和你说过张妈的事吗？”
“还不曾说过。”
班念薇的眸色随着思绪的飘远变得阴沉起来，她缓缓说道：“其实，我原本可以早一日回来的……”
班念薇将张妈拿着大老爷的手信将她如何骗出扬州府衙的经过又说了一遍。
“好在后来贺大人及时出现，我这才逃过一劫。”
“现在想来，我若是死了，班广嗣过继到我爹娘名下更是顺理成章变成了大义之举，那三房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霸占我爹娘所有的财产。”
“……”
闻言，周伯大为震惊，少倾又皱起眉来，疑惑道：“可如果说信件是大老爷写的，那他图什么呢？”
班淮南有读书人的清高和自傲，最看重名声，断不会为了钱财这等俗物弯下高贵的脊梁，更别提让他杀人了。
若说班淮南和班志成之间有什么纠葛，也不过就是读书人的自尊心罢了。
想当初，班淮南参加了五次科考才终于得了个同进士出身，而同一年班志成只参加了一次就中了一甲第二名，赐进士及第。班志成更是被富甲一方的虞家相中，做了乘龙快婿。当年整个县城都沸腾了，前来恭贺的人几乎踏破了班家的门槛。
可惜，太阳之下没有星光。
本应该高兴的班淮南站在班志成身边竟成了陪衬的绿叶。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更何况还有七邻八舍的嘴舌在背地里敲锣打鼓的说笑。自此大老爷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很少主动与二老爷说话。
但是，这些也不过是兄弟间常有的事，断然到不了杀人害命的地步。
班念薇接着说道：“我怀疑信应该是假的，大伯父并不知晓此事。你想啊，哪有人会傻到用自己的笔迹写勒索条的？还有，当时周叔和张妈时间上相差不过半天，若是大伯父故意使的计俩，那他应该让二人相差的时间再久一些才能保证周叔追不上张妈。”
“……所以，我猜想，肯定是郑氏找人伪造了大伯父的笔迹。因为眼下看来，最终获益最大的便是三房！”
周伯没有说话，低着头思考，小姐的话不无道理。三老爷是个浪荡子，根本不管事，只要给钱放他出去游乐，家中万事都听郑氏的。若真如小姐所言，那郑氏这人可谓是恶毒至极。
二人沉默片刻，
班念薇似是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周伯，我还怀疑杀害我爹娘的那一拨人也不是河匪……”
晴天霹雳一个接着一个。
周伯惊怵的抬起头看着神色淡定的班念薇，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
班念薇没有接着说下去，她知道这句话对周伯的打击有多大。他儿子也在那艘船上，至今连个尸体都没有寻回。
过了许久，周伯才颤抖着嘴唇问道：“小姐可是知道了什么？”
班念薇微微抬眸，思绪有些飘远，“那日我躲在床底下，无意间看见河匪的脚上竟然穿的是布鞋。”
“布鞋？”
周伯听闻也甚是觉得诧异。
江南一带无论是渔夫还是船夫，通常只会穿麻鞋或者草鞋。一来这种鞋自己手工就能编织，不需要花费一文钱；二来这种鞋相较于布鞋更加透水易干燥，不容易生脚病。
而经常出没于江河之上的河匪绝大多数以前都是沿岸捕鱼的船夫，只因近些年渔赋沉重，各有各的原因才成了河匪。
那么按道理来说，常年漂泊于水上的河匪是不可能穿布鞋。
“小姐，你可有向负责查案的知府大人说过此事？”
“说过了，没什么用。”
班念薇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圣上只给了扬知府十五日的时间。可那帮贼人手脚做的干净利落，没留下一点线索。单凭我一人之词，扬知府根本不会采纳的。多半会以河匪杀人劫财结案。”
“……”
想起自己尚未寻回尸首的儿子和惨死的老爷夫人，周伯咬着牙沉默了。可如果真像小姐猜想的那样，那么郑氏便有重大作案嫌疑。
“现在细细想来，运河之上又不止我班家这一艘船舶，那群歹人又是怎样分辨哪一艘船是班家的呢？”
“兰香。”
周伯刚要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小丫鬟的呼叫声。
班念薇和周伯同时一惊，互看一眼。
“哎，我在这里。”
檐下的走廊里传来轻微急促地回应声。
周伯大步飞到门前，猛一开门，就见兰香和另一个小丫鬟一起站在门前。
兰香手里端着熬煮好的汤药，见到周伯便福身开言道：“周管家，小姐的汤药好了。”
周伯接过汤药，冷言道：“下去吧。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这里。”
二人允诺，“是。”
周伯见二人走远后，这才关了房门。
“小姐，先把汤药喝了吧。”
班念薇接过汤药，喂到嘴边时又放了下来，食指摩挲着碗底，似乎有些疑虑。
“周伯，你帮我把镜台里的银簪拿来。”
周伯应诺拿来银簪。
班念薇将银簪插入汤药中搅动了两圈，银簪并没有变黑，看来是无毒的。
“小姐的意思是怀疑船上有内贼？”
周伯接过银簪，用手将银簪上的汤药擦抹干净，低声问道。
班念薇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了汤药。
周伯从外间的桌子上倒了一碗清水递给班念薇，又顺手接过了班念薇递来的药碗。
班念薇漱了漱口接着说道：“嗯。半夜三更，河道上又黑又暗，来往的客船外形大抵相似，若不是有人接应，如何分辨得出？”
“确实，可内贼又是谁呢？当日上船的人除了小姐都死了。”
不是还有两个人下落不明吗？
班念薇本想脱口而出的话与周伯对视的瞬间卡在了喉咙眼里，最终咽了回去。
“或许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法子……”
班念薇收回目光，说道。
“周伯，你去打听一下我爹娘出事前后郑氏都在做什么、见过哪些人。顺便找人盯紧郑氏，她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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