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师徒情深
郁昕舔一下嘴唇欲言又止。
夏南西知道他赶时间也不再调侃，嘴角一勾直说了：“我懂，你们这些臭直男的小心思，不就是耽美可以，但必须得1嘛。”
“……”
好家伙，更难开口了，郁昕叹口气很坚强地说：“不是，我意思是，让小骆配攻。”
夏南西：？！！
郁昕想起这两天的事，骆隋帆配风墨的时候就比较自如，刚才被他轻薄的时候就浑身不自在，想来也是个钢筋直。那他做师父的还能不让着徒弟了？
“小骆是个直男，录受的话心理压力得多大啊，让他攻吧。就这，我走了。”
夏南西在原地受到巨大震撼，小骆是个直男，但他昕哥不也是钢筋直吗？
看着郁昕承受了太多的背影，夏南西左思右想，他悟了。
原来这就是师徒情深。
同样看见郁昕背影的还有站在窗边的小骆同学，他后悔刚才一时失态抓了郁昕的手，现在把人气得直接离开了工作室。
他低头看一眼白色球鞋上的黑脚印，感觉自己就像一棵阴暗的藤蔓，窥伺，觊觎，贪恋着世间那颗最珍贵的果子。
“呦，小骆在这儿呢，过来和我一起挑本子。”
夏南西的声音把骆隋帆拽回来，他迟疑一瞬应下。
“怎么了，看着不太精神。”夏南西问。
骆隋帆斟酌说：“刚才我好像表现不好，把师父气走了。”
“嗐，”合着工具人小徒弟还在状况外，夏南西摆手，“跟你没关系，他是忙着回家挨骂呢。”
“挨骂？”
夏南西想了想郁昕对这小徒弟掏心掏肺的样，早晚也会交代，他就先透露一点：“其实昕哥家里挺好的，书香世家，放古代那都得叫高人雅士。所以这么个情况吧，就导致家里人对他期待特别高，咱们这个职业是肯定不被认可的，所以昕哥每次回家都跟渡劫一样喽。”
“渡劫，是家里人已经知道了吗？”
“没啊，但你想以他这个直肠的性格，睁着眼忽悠家里人能不难受吗。”
骆隋帆眨下眼，像在自言自语：“他从小到大都像个小太阳，我还以为肯定全是在爱和快乐里长大，原来也有这么些烦恼。”
“叔叔阿姨其他方面还是挺开明的，你看昕哥爱打架吧但其实他们不管的，因为知道他心里有数。就是职业这块卡得比较死，还真是应了老话男怕入错行。”
夏南西感慨一番，忽然想起来他刚才对骆隋帆某句话有疑问来着，但脑子就死活想不起来。
“算了，你先过来看看剧本。”
另一边。
郁昕已经到了家门口但磨磨蹭蹭不想进去，刚好被露台晒太阳的爷爷逮个正着。
老爷子躺在雕龙刻凤的红木摇椅上，枕着云锦靠垫，意意思思地赏了他一眼，接着眼一阖，脚一点，就开始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咳，郁昕接收到信号，这是老爷子今天不参与训话的意思。
其实郁昕也不是经常跟他爸妈吵，主要还是他那当司长的爸，多少有点驭下牛逼症，每次不数落他点党性和时代精神就不算完。
“少爷回来了。”
两个佣人一起帮他打开别墅大门，郁昕每次回家都觉得跟拍电视剧似的。
正厅里他爸正坐在白玉书桌后看材料，瞥见他过来把水杯一放，开门见山问：“这个月都有什么进展？”
好，非常有领导气质。
至于进展，郁昕研究生读的是土地资源管理，他爸很想让他进自然资源部，可一旦考了公那就算被安排死了，郁昕坚决不从，最后和他爸一人各退一步，被扔到他爸好友郑叔叔的地产公司里去实习。
这郑叔叔也算看着他长大的，郁昕各种撒娇说要实现人生理想，最终获得两年免死期，这两年他每周去一趟公司学习业务，其他时间可以自己安排，这事儿一直瞒着他爸。
也好在郁昕从小就聪明，学习东西特别快，以至于家里每月一次的抽查考核倒也能对答如流。
“空有知识，没有目标也只是望风扑影。工作快两年了，想深扎哪个方向有主意了没有？”郁爸微微仰在老板椅上，不怒自威。
郁昕小手背在身后抠了抠：“方向啊，方向这么多，孙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今子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里，人生的道路上总是有许多的分岔路口……”
郁爸手指敲下桌，不轻不重但加上气场很有唬人的意思。郁昕只好说人话：“还没呢，爸，我再想想。”
“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在干什么！”语气十分严厉。
郁昕瞬间僵直，仿佛被泼头浇下一盆冷水，这么早就露馅了吗，他会被关禁闭吗，会连累夏南西吗，他和小骆要合作的第一部剧还没有开始录啊。
“现在知道紧张了？”郁爸不想正眼看他，“在那种地方勾三搭四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丢人。”
那种地方？勾三搭四？
郁昕表情几变十分精彩：“爸你在说什么啊？”
郁爸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像说话脏嘴一样不情不愿说出来：“上次郑家小子喝酒提到你，说见你在酒吧和一个金发美妞搂在一起。”
“金发美妞？”郁昕大为震惊。
“说看着比你都要高，你还把手放在，放在……”
“不要说啦！”郁昕霎时知道是哪回事儿，声音都给吓劈叉，真是喝凉水塞牙，社死现场竟然被郑家那个大喇叭看见了。
“你也知道丢人！天天在声色场所里伤风败俗，你能有目标才怪。”
郁昕真是有嘴说不清，被批成花花公子和被发现配音到底哪个更惨一点？
“别凶儿子了，乖，过来吃点提子。”
温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郁昕看见救星顿时扑棱着翅膀过去撒娇：“妈，你怎么背着我又变漂亮了？”
郁妈妈又嫌弃又受用地戳他脑袋：“话说回来，以前是妈妈想错你的审美了，怪不得介绍的对象你一个也看不上。原来乖崽喜欢欧美模特那款啊。”
噗，郁昕差点被提子噎死：“那真是个误会。”
“我懂我懂，”郁妈妈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不就是男人都会犯的误会吗。”
“……”沉默就是今晚的康桥。
一家三口坐一起吃饭，为了缓解郁爸家门不幸的表情，郁妈妈饭后打开一个综艺，三人一起坐沙发看也勉强算其乐融融。
郁爸瞟了一眼：“哗众取宠。”
“哎呀，能不能好好看电视啦。”郁妈妈刀过去一眼，郁爸立刻换上春风拂面般的微笑。
“不错不错，节目为人民群众的精神娱乐需求做出了巨大贡献。”
郁昕撇嘴，他这种觉悟低的还是赶紧走吧。
“乖崽，别听你爸打压，妈妈相信你。”郁妈投过来柔和的目光，些微细碎的鱼尾纹把弯弯的眼睛勾勒出柔美的弧度，散发着自信的魅力。
郁昕心中一暖：“妈，你啥都不清楚就相信我啊。”
“我当然清楚。”郁妈妈将一缕头发挽至耳后，如数家珍说，“你从小就聪明，还有想法，六年级画的园林设计图就能压倒一群大学生夺奖，初高中各种国际竞赛的奖项更是不计其数，妈妈一早就知道你是能干大事的人。”
“伤仲永。”郁爸小声插一句，被瞪后自觉地移到沙发角落。
“妈妈相信你现在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也知道你一定会成为我们的骄傲。”
郁昕垂着头抠手，他其实长得很有欺骗性，明明心里住着一只炸毛兽，但头发却是毛茸茸的很细软，睫毛也微微翘起来一点，嘴撅起来时像一只很软糯的团子。
至于现在，是一只蔫了的气球，他状似无意地指着综艺里一个正穿着熊偶衣服狂奔的明星笑问：“你说我要是能当上明星是不是也挺出息。”
郁妈妈自豪的表情凝滞一瞬，郁昕赶紧搂住她胳膊晃：“看把你吓的，我这不是逗你玩吗。”
郁妈妈长舒一口气：“吓人，我还以为你被夏家那小子带歪了。”
“夏南西？他怎么了？”郁昕有种更加不好的预感。
“他啊，据说开了个什么小的配音工作室，还天天泡在里面，你说这不瞎玩呢。”
“妈，那配音也是一样技术活啊。”
“吃饭还是一样技术活呢。”郁爸终于忍不住了，“你们开酒吧开猫咖开俱乐部的，仗着家里有钱当个玩票就算了，天天浸在里头能有什么出息？”
郁爸指着电视屏幕上闹成一锅粥的人：“人家这戏子还能登台，夏家小子弄的是什么，连戏子都不如。”
“爸！每个行业都有自己的工作性质，你根本不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你真以为你爸脱离时代了？网络上那么多开口配音的，各种软件各种玩咖，这能当一个正业？”
“哎呀怎么又吵起来啦，”郁妈妈揪揪儿子的后颈皮儿，“知道你和夏南西关系好，不说他了还不行。反正我们乖崽肯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对吧？”
妈妈的目光满是期待，她是国家顶级的园林设计师，郁昕还记得小时候他第一次画出设计图时，妈妈抱着他悠了又悠，说宝贝从来都不会让妈妈失望。
郁昕嘴唇动了动，像一个溺水的人，至亲就在面前，却连张口呼叫都做不到。在职业认可这点上，他一直以来的试探从没有成功过，这种压抑一直到离开别墅都没有减轻。
郁昕茫然地在路上开着车不知道去哪。干大事，夺奖，骄傲，虎父无犬子，非池中物，他又该如何回应这些期待。
手机响了一声郁昕没有看，直到车停下才打开，是他爸发来的一条短信。
“郁昕，人不可能靠小聪明活一辈子，马上你就二十五岁，还一事无成。你妈溺爱你，但你可替她想过。别人家孩子公司有上市的，有年纪轻轻便登上处级的，你让她如何自处。更重要的是，郁家上百年家风，要坏在你这里吗，我对你很失望。”
不知过了多久，郁昕才把目光移开，他把手机扔车上失着神下车，抬眼发现原来不自觉又开到小桔楼。
他所热爱的，为之反反复复练习不停付出的，都藏在这个不能被爸爸妈妈发现的地方。
夜晚小桔楼前的灯光是暖黄色，郁昕却觉得刺眼，不然眼睛怎么会酸呢。视线慢慢模糊，他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郁昕连忙扭头，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怎么每次丢人都在小徒弟面前。
郁昕转身想走，骆隋帆却已经长腿迈了过来，他什么也没问，像没看见郁昕偷掉的两滴眼泪。
长灯前，杨树下，骆隋帆抱住他，轻声说：“师父，这里风好大，帮我挡挡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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