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噬影之月（七）

这期间他们不是没有遇到过其他人，有普通人，也有和他们一样获得了技能的人。

        对于普通人，他们会把生存的法则告诉他们，并嘱咐他们前往s市，然后给他们一桶汽油。至此，能不能活命就看他们自己了。

        对于有技能的人就简单多了，互相之间警惕地看一眼，远远打个招呼，就各走各路了。

        末世让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更加淡薄，让社会秩序迅速经历崩塌和重塑，让人类文明在一夕之间瓦解。

        临走时，路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他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城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见证了它的死亡。

        整个城市是由脚趾到心脏逐步死去的，首先死去的是电力系统。血色地狱第一天降临人间时，城市的人造光还试图负隅顽抗，然而月光只是怜悯又残忍地将这米粒之光轻易吞噬。仅仅一天，除了某些备用发电设备仍在垂死挣扎，整个城市只剩下猩红和漆黑两种色彩。

        死亡并没有给城市多久的喘息时间，就迅速蔓延到交通系统。交通系统的崩溃花了三天时间，一开始只是地面交通的堵塞，人们在极度的恐慌和困惑之中倒在月光肆意流淌的地面上，或永远死去，或再度站起，成为没有人性的怪物。紧接着地下、海上、航天交通也难逃厄运，被死亡吞进肚子里。

        最后整个城市停止了呼吸。九成以上的人类不复存在，孤寂和绝望在城市里徘徊，死亡的味道在城市里弥漫。除了一幢幢林立挺拔的建筑证明人类文明曾存在，整个城市在无声无息之间悄然死去了。

        这是一场盛大又寂静的死亡。这样的死亡，发生在全世界。

        -

        两个人掐着时间，在一个月到来之前来到s市。

        来之前，路安还疑惑，s市这么大，他们该如何找到noahark的成员？但随着距离s市越来越接近，他心中也逐渐有了答案。

        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遥远的天空中浮着一个黑点，一开始路安并没有辨认出那是什么，但随着汽车的飞速前行，黑点逐渐变得具象化，模模糊糊显露出一艘船的轮廓。

        原来noahark，真的是诺亚方舟。

        遮云蔽月的飞船漂浮在s市上空，将一大半城市笼罩在它的阴影下。这艘飞船通体漆黑，沉默地伫立在空中，如同降临人间的神明，一向无往不利的猩红月光被这黑体一般的飞船吸收殆尽。

        “这艘飞船，也是道具吗？”路安震惊道。

        “应该是，总不见得是谁的技能，”楚越说，“我的被动只能感知到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道具，这种已经有主的道具我没法感知到。”

        s市的普通人存活率相当高，看到他们开车前来，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立刻指引他们前往noahark的登记处。

        登记处人冷尘清。一个清秀的年轻女孩坐在屋子里发呆，看到他们走来，立刻拿起了手中的笔。

        楚越和路安报了名字后，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啊，我记得你们，你们是进化者里最早发邮件的。”

        “进化者？是指获得技能的人吗？”路安问。

        女孩点点头，又说：“我的技能和传递信息有关，你们的邮件都是我接收并回复的，因为楚越是最早备注有技能的人，所以我印象比较深刻。”

        楚越温和地笑笑：“怪不得当时回复的效率那么高。”

        当女孩在纸上刷刷写字时，楚越和她闲聊起来：“你们组织真的很人性化，还专门派遣人员来我们的城市救人，没有他，我们恐怕就来不了了。”

        “救人？”女孩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迷茫，“我们只发了邮件通知幸存者集合呀，救援工作一般都是下个阶段展开的。”

        楚越一脸疑惑：“可是，有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扎着头发的男人，自称是你们的一员，来到了我们的城市，还送了我们两个道具。”

        “哦，”女孩恍然大悟，“你是说魏行之啊。”

        楚越适时地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在noahark里是负责什么的，”女孩有些苦恼地说，“我们组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分工，就像我是负责传递信息的。但是魏行之，他应该是后备人员吧，感觉他好像什么都干，又好像什么都不好好干，也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

        “真是一块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砖。”路安嘀咕。

        “进你们组织需要考核吗？这么大的组织，运转起来还这么井井有条，组织者很了不起呢。”楚越笑着说。

        “noahark遍布各大生存类世界，是专门为拯救各个生存类世界的普通人成立的公益性组织，”女孩此刻也露出了隐隐的骄傲表情，好像身为这个组织的成员是一种荣誉一样，“只要上报自己的技能，通过试用期后签下合同就可以加入我们组织。我们组织的福利待遇也是很好的，就比如我，平时工作很清闲，但每个月除了固定的工资外，还赠送两件绿色品质的道具。”

        突然听到合同、福利待遇这种词，路安情不自禁回想起了痛苦的社畜生活，一时间竟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了。

        “不过，我们从来没有见过noahark的创立人，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如果不是每个月账户里金币的固定增长，我甚至会以为根本不存在什么创始人，”说到这，女孩也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这种造福人类的好事，他为什么一直待在幕后呢？”

        也许他是雷锋再世吧，路安心想。

        正当楚越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声音。

        “又见面了，两位。”

        哟，曹操到了。

        楚越转过身，微笑着打着招呼：“是你啊，那时候多谢你的道具了。”

        魏行之同样一脸笑意：“哪里哪里。这是身为noahark的一员应该做的。”

        路安咳了一下，实在受不了这两只笑面虎在这虚与委蛇了，转头对楚越说：“既然登记完了，咱们先走吧。”

        魏行之却不紧不慢地说：“别急嘛，你们不觉得加入我们组织是个很好的选择吗？我们的工作很轻松的哦，而且以你们的能力，在我们组织里待几年就能混到高层，到时候工资和福利绝对让你们满意。”

        “开始了，”路安对着楚越耳语，“标准的领导画饼句式。”

        没想到楚越想了想，居然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有条件。”

        魏行之好像早就想到的样子，示意他说下去。

        “首先，我们不会上报我们的技能，也有权在工作中保证隐私，”楚越说，“但是作为交换，每个月的工资或者道具我们可以不要。”

        魏行之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其次，我们要有随时退出的权利。”

        “这是自然，”魏行之笑着说，“noahark的每个人都有自由退出的权利。”

        “最后，”楚越指了指路安说，“我们两个必须在一起。”

        魏行之点了点头：“那就去签合同吧。”

        “啊？”负责登记的女孩发出一声惊呼，“你上报过boss了吗？通过试用期了吗？怎么可以就这么草率地决定？”

        楚越挑了挑眉。

        “我想这点小事，我是有权力决定的，”魏行之仍微笑着说，“毕竟我算是boss的代理人之一，他亲自给了我面试和录用的权力。要知道，组织内事物这么多，他不可能事无巨细地照顾到。”

        “这么说，你是hr咯？”女孩恍然大悟地说，又偷偷嘀咕道，“怪不得整天游手好闲的样子，到处乱转。”

        -

        两个人在前往签合同的路上时，路安悄悄对楚越说：“我是真没想到，世界都末日了，我还要上班挣钱，难道我真就摆脱不了社畜的命运么？”

        楚越笑着让他别多想。

        合同自然不是普通的合同，而是带有规则效力的道具，制定好条款，签下合同后，违约的一方会立刻受到道具的制裁，如果身家资产不足以偿还合同的惩罚，那恐怕就要用身体的某部分来抵押了。

        魏行之拟好合同后，楚越仔仔细细地阅读了很久，这才在上面签了字。

        合同的条款又长又精细，充斥着专业名词，看得人头大，路安扫了两眼，直接滑到最下方，甲方处已经签好了“boss”的字样，乙方处楚越已经签好了名字，路安也不再细看，直接提笔在楚越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是他小瞧自己，只是如果楚越都看不出来合同有什么问题，那么他就是把眼睛看瞎了也是看不出来的。

        “你们先休息吧，”魏行之收好合同，笑着说，“明天，诺亚方舟会带着所有幸存者前往我们组织在这个世界的总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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