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日光流连（二）
路安自然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普通人——还是个小孩下手。
只是他深知一个道理，枪杆里头出政权。在失去秩序后的末日世界里，话语权往往并不存在于有理的一方，而是存在于拳头硬的一方。
所以他干脆选择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方式，先建立起武力威慑，再和他们讲道理。
果然，当他挟持住小男孩时，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了，那个男人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放了他！有话好说！”
“哦？”路安尽忠职守地扮演着反派的角色，立刻露出了一个不屑的笑容，“看来这个小男孩对你们来说很重要嘛，那我岂不是更不能放过他了。”
他面前的人们气得脸上的肌肉开始痉挛，但路安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里的确是有一丝忌惮的。
“不要管我……”路安怀里的男孩突然颤抖着开口，“快开枪！杀了这个外星人！”
路安啧了一声，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颊，语气轻佻：“小朋友，都这么害怕了就不要逞什么英雄主义了，叫他们放下武器，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小男孩似乎还想说什么，路安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接着，他抬头对面前如临大敌的众人冷冷地说：“放下武器吧，我现在还不想杀人，否则以我的手段，你们干脆就没有和我说话的机会。”
为首的男人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猎/枪放在了地上。
其余的人见他放下了武器，也心不甘情不愿地，一个接一个地放下了武器。
路安四下观察了一番，确定所有人都缴了械后，这才松了口气。
说实话，当反派还挺爽的。
他收起了刀，但是并没有把小男孩还给众人，反而把歪嘴路安往前一推。
“这个给你们当人质。”
歪嘴路安踉跄着回过头，眼里写满了惊讶和委屈。
……不要用我的脸露出这种表情，太违和了啊。
那些人虽然不知道路安到底想干什么，但还是顺势抓住了歪嘴路安。
“好了，现在我们处于暂时的平等状态了，”路安说，“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为首的男人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一时竟毫无动作。
路安不想管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开口道：“我大概能猜到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有像我一样的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然后对这里的居民展开了屠杀，对不对？”
“屠杀？”路安身侧，那个沧桑的声音再度颤抖着响起。
路安顺着声音来源望去，却惊讶地发现那个中年人眼里竟然噙着泪水。
“你管你们的畜生行为叫屠杀？你们不但杀了我们！还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你们这群畜生，你们该死！该死！！”中年人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里闪烁着刻骨的恨意。
他的目光移向路安怀里的小男孩，脸上突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你们这群杀千刀的东西！又想断了我们的根！来啊！先从我下手！反正我也没多久可活了！”
空气里充满了中年人歇斯底里的喊叫，那一瞬间，一抹罪恶感爬上了路安心头。
路安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抱歉，我绝对没有要伤害你们的意思。”
说完，他松开了怀中的小男孩。
小男孩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惶恐，还有些疑虑，但路安只是对他轻微地笑了笑。
“走吧，奥特曼是不会伤害普通人的。”
小男孩这才扑进了为首的男人怀里。
路安并没有再拿出什么武器，他手无寸铁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
但围住他的人也像静止了一样，没有一个人捡起地上的武器对准他。
“你们愿意听我解释一下么？”路安望着那个中年人，语气很平静，“我可以保证，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路安静静地望着在场的所有人，只要他们不同意和谈，他就会立刻穿越空间离开这里。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打破沉默的不是那个看起来像是领头人一样的人，而是刚刚那个情绪激动的中年人。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死死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低垂的头颅剧烈颤抖着，哀嚎声伴随着咳嗽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路安不知道，一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发出如此绝望的声音。
为首的人没说话，但他把歪嘴路安推给了路安。
路安沉默地将歪嘴路安收进了【空间】里。
干冷的日光静静地流淌在空气里，除了中年人几乎咽气的哭喘声，再也没有响起其他说话的声音。
-
“大概是二十多年前吧，我们的世界突然来了许多像你一样的人。”
在一间空屋子里，那个名为吴武的领头男人缓缓开口，开始讲述这个横跨了二十多年的故事。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他们仿佛凭空出现一样。我们唯一知道的是，他们都是一群有超能力的人，他们的出现，给我们的世界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路安可以想象，一群无视规则与秩序的人，来到一个新变异的世界，面对一群毫无自保手段的普通人，会做些什么样的恶事来。
苦难把人性中的善恶推向极端。但人类历史上的悲剧总是在证明，若没有规则制约，从善到恶远比从恶到善来得容易，只要有一次没有守住底线，恶的一面就会以无可抵挡之势吞噬人性中的善。
“当时我还小，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我唯一的记忆就是和我的家人们东躲西藏，对那些外来人卑躬屈膝，在他们心情好的时候换取一定的生存资源。”
“但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我们中年纪大的人就开始出现流鼻血的症状，不出一个月，整个世界开始爆发大规模的死亡。”
“那些外来人告诉我们，他们死后会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因此在出现死亡征兆的时候，我们必须把他们杀掉，这样才能阻止他们变成怪物。”
“也正是从这时起，这群外来人开始疯了一般寻找他们死亡的原因，但他们一无所获，很快，他们之中也开始有人出现流鼻血的症状。”
说到这，吴武突然沉默了，路安预感到接下来说的内容可能会比较沉重，于是他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他平复心情。
半晌，吴武才继续开口。
“后来我们普通人，基本四十岁以上的人都死光了，但四十岁尤其是三十五岁以下的人死亡率极低。但也正是这点让他们觉得，一定是四十岁以下的人群体内有含有延缓死亡的解药。”
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接下来，你应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吧。”
路安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先是从年纪小的吃起，但年纪稍大的也不会放过，有时候甚他们至会为争夺食物大打出手。那段日子，即使是现在也依然是我的噩梦。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抓走杀死，而自己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后来，我也被抓了起来，在那里，我亲眼见证了他是怎么杀人，吃人的。但我能活下来，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杀掉我，就已经虚弱到站不起来了。”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们没有死绝，正是因为这群畜生开始陆续死掉。”
“也许是老天也看不惯他们的畜生行为了，最开始来到我们世界的那一批人很快就死光了。”
“其实想想，从他们来到这里到他们死去，最多不过四个多月而已，”他捂住了脸，快要维持不住正常的音调，“可是我一辈子都忘不掉那段经历。”
他说完之后，房间内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路安心里仿佛被压了一块无比沉重的石头，一时间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为了生存，真的可以连人性都抛弃吗？
“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这个小村子再也没有来过外星人，直到今天你再一次出现。”
“所以，我们才会这样对你，”吴武苦涩的声音重新响起，“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曾经发生的一切让我们实在是不得不防备。”
路安点了点头：“我可以理解。但也请你们相信，我其实一开始就没想要伤人，我只是想自保而已。”
“我知道，”吴武悲伤地笑了笑，“毕竟他们一向是二话不说直接杀人的。”
路安叹了口气：“那么，过了这么多年了，你们现在知道你们为什么会突然死亡了吗？”
吴武摇了摇头：“不，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自从四十岁以上的人死光以后，我们所有人，最多只能活到四十岁。”
怪不得那些进化者会认为规则与年龄有关，毕竟光凭超过四十岁的人无一幸存这一点，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应该说，基本上从三十六岁起，我们中就有人开始陆陆续续出现流鼻血的症状了，接着就会逐渐虚弱而亡。而为了防止他们变成怪物，我们只能……提前杀了他们。”
沉默了片刻，吴武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是从何处来？为什么会有超能力？”
“其实你说我们是外星人，倒也没错，”路安回答道，“我从其他世界来，其他世界和你们的世界一样，都发生了变异，只有遵循一定的规则才能活下去，你们中出现大规模的死亡，恐怕就是违反了规则的原因。”
“至于超能力，其实你们也可以获得，人在濒死前或者受到巨大刺激时有概率获得超能力。”
看着吴武呆愣的表情，路安叹了口气：“但现在关键是要找到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否则就算获得了技能，你们还是摆脱不了四十岁之前死亡的命运。”
他继续道：“因此，我大概不会打扰你们太久，如果我能找出这个世界的规则，并成功存活六个月，我就会离开这里。”
吴武愣愣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简单聊了几句后，见吴武没什么问题了，路安起身将他送了出去。
吴武将他安置在一个无人住的空屋子里，路安回来后，看着落满灰尘的屋子，开口道：“出来吧。”
角落里的空水缸的盖子突然动了动，随后，那个小男孩从里面探出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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