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山楂球
云湉湉品了一口杯中酒。尝出了味，挺意外地一挑眉。端起高脚杯，细看挂在杯壁上的酒渍。
水晶灯的光晕透过杯身，把她的侧脸轮廓勾描得越发娇俏可爱。
“你这葡萄酒，酿的有些年份了吧？”她虽是在询问，但语气却很肯定。
段溪镜正看得出神，见她的视线转了过来，他下意识撇过脸。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了。低眉垂首，轻抚杯口，心不在焉地接上了话：“能辨得出来？”
“嗯。”云湉湉点点头，莞尔道：“单宁1柔顺密实，入口收敛紧缩。跟市面上一般的葡萄酒还是有区别的。”
段溪镜抚杯动作一顿，抬眸看她含笑的眼。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朝她举了举杯，赞赏道：“果然是行家。”
“行家算不上，就是比较爱吃。得了些浅显的经验。”云湉湉跟着抬了抬杯。看向一旁的炸蚵酥，惋惜道：“段医生拿这么好的酒来招待我，我这碟简陋的配酒小菜倒是有些不搭了。”
“怎么会呢？是我这酒在这么美味的菜色下显得逊色了才是。”段溪镜拿筷夹装进新盘的炸蚵酥，送入口中。
细品其味，由衷道：“云小姐做的菜一向很合我的口味。就算是简单炒个蛋，也比我在别处吃来得要香嫩得多。能每日里吃得上这么一口，那才是天大的福气。真是羡慕云小姐未来的另一半。”
羡慕？谁？云湉湉隐约听出了话外音，诧异瞧了他一眼。
总觉得是自己多心了。她掩饰着挽了挽耳鬓的碎发，笑言：“瞧得上我的厨艺我自然是高兴的。我就住对门，段医生要是愿意赏脸，随时可以过来吃饭。”
段溪镜又夹起一筷炸蚵酥，闻言看她。回以一笑，道：“认识这么久了，还这么客气就显得生疏了。”
“嗯？”这话云湉湉没能听明白。
“要不……”段溪镜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了口：“你叫我溪镜吧。”
“啊。”云湉湉恍然点头。直接叫小名，好像是感觉关系亲近了不少。对于他这样的提议，她竟是有些窃喜。
没等到她明确表态，段溪镜不免忐忑，确认着问道：“可以吗？”
“当然！”云湉湉立马又点了点头，“湉湉。”
“湉湉？”段溪镜重复了一遍她的小名。意犹未尽地尝了口杯中酒，眼底暗藏的笑意愈深。
只是改了个称呼而已。
不知为何，气氛陡然间变得有些微妙。
温度适宜。
哈皮懒洋洋趴在地毯上，眯缝着眼，在打瞌睡。
静了片刻，云湉湉的注意力转向了右侧的手办墙。
视线在那堵精装的墙上巡睃了一圈，道：“你的这些手办，我看有不少珍藏版。要把系列款收集的这么全，该是不容易吧？”
“嗯，”段溪镜若有所思地低头看向暂搁一旁的狐妖手办，“对了，云小……”
他还没能适应直接称呼她的小名，话音顿了一下，改口道：“湉湉，介意给我看看你拍的宣传照吗？”
“宣传照？”云湉湉摸了摸口袋位置，慢半拍记起手机被她放在了吧台上：“你等我一下，我去拿一下手机。”
“嗯，好。”段溪镜略颔首，抬手示意她自便。
云湉湉折回吧台前，划开屏，“咦”了一声。
跟行出去倒水喝的段溪镜瞧她神色有异，问：“怎么了吗？”
“我妈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事。”云湉湉礼貌询问，“我可以先回个电话吗？”
“当然。”段溪镜点头道。
她边回拨电话，边转身去了阳台。回手把移门拉上。
门没关严，依稀还能听到她的说话声。
段溪镜本打算移步离开，无意中听她提及“相亲”一词，不由一愣。止步看她。
“哎呀，妈。我都说了，我还不想结婚。”
“没有感情基础，要怎么结嘛。现在跟过去哪儿好比的。”
“如果我没有结婚的想法，还巴巴地去跟别人相亲，那也是在耽误对方的时间不是吗？”
“你又拿这事压我。”
她似有不愿，语气听着颇为难。也不知手机另一头与她说了什么，她深叹了口气，无奈妥协。
“我……欸。好了好了，怕了你了。”
“好了，你都说成这样了，那……那就见一面。”
“说好的，只见一面。之后不管成不成，你都不可以再勉强我了。”
“说吧，在哪儿见？”
在哪儿见？这是同意相亲了？
段溪镜心觉不妙，下意识往她在的方位悄声移近了几步。凝神竖耳，仔细听她提及的地址。
哈皮还没睡醒，打着哈欠在他脚边绕行。
段溪镜一看傻狗跟过来了，非常果断地捏住了它的狗嘴，防止它坏事。
“……”被捏住狗嘴的哈皮石化状看着他。
“凤凰街763号，印象咖啡馆。”云湉湉重复了一遍地址，确认无误后，又确认了一下时间：“周六下午两点半，没错吧？”
得了肯定的回复，她挺无奈地低垂着头搅弄衣摆，道：“好了，我知道了。真是怕了你了。最后一次啊，别再给我整这一出了。”
挂断电话，一转身，恰看到一人一狗闪了过去。
哈皮又在拆家了？
她没觉得有多奇怪，毕竟哈皮拆家是常态。拉开移门折返回屋，打开手机相册，叫住了被狗蹬了一脚的段溪镜。
一段小插曲后，蒙受了“拆家”之冤的哈皮被关在了手办房外。
段溪镜戳开她cosplay的相册集，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这些熟面孔都是他曾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手办。他不禁来了兴趣，越看越入迷。
翻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有一组照片很特别，是系列照。照片里的飞天仙气飘飘，格外灵动。
他点开其中一张照片，手机画面对着她，指了指，好奇道：“这布景，是后期做的，还是在实地取的景？”
“这组照片啊。”云湉湉歪过脑袋看照片，道：“是在敦煌拍的。”
“敦煌？莫高窟？”段溪镜挺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特意跑那么远去取景的吗？”
“嗯，跟鹤琪、小雪他们一块儿去的。”云湉湉往手机前又凑近了几分，看着旧照忆起些事，颇为感慨。
“那时候没有疫情，出行没那么不便。那次我们几个玩儿的可开心了，要说是为了取景也算，更多的是在途中玩乐了。话说回来，我已经好久没出远门了，真怀念疫情前可以摘下口罩自由呼吸的感觉。”
头靠头，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混着点微醺的酒味，似能醉人。
段溪镜的视线停驻在了她低垂的眼睫上：“敦煌我还没去过呢。那里跟我们这边有什么不同吗？”
“要说不同……”云湉湉稍直起身，细想了想，道：“那里的气候跟我们这不太一样，特别干燥，一天得补八百次水。”
“八百次？”段溪镜被她这浮夸的语气逗笑，“那还确实挺干燥的。”
“对了！那里的驴肉黄面特别好吃，有机会一定要去尝尝。”云湉湉热情推荐道。
“好，改天一定找机会去尝尝。”段溪镜附和着她的话，低头继续看照片。往后划了几张，他指间的动作停住了：“反弹琵琶？”
“嗯，是反弹琵琶，飞天的经典动作嘛。”云湉湉见他止了动作，歪过头看照片：“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特别惊艳。段溪镜略一抬眼，被她突然凑近的脸再次吸引了注意力。
“觉得怎么？有什么不对吗？”云湉湉不解道。
见她看了过来，段溪镜心虚转头，躲开了她诧异的目光。轻咳了声，掩饰道：“我就是觉得，这么难的动作，你真能摆得出来？”
“你这是在质疑我吗？”云湉湉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我可是专业的！”
脑子乱了，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担心她会误会，段溪镜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可难不倒我，我好歹也是有点舞蹈功底在身上的。看着。”云湉湉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为了证明自己能摆出这种姿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段溪镜随着她起身动作抬头看。他没有再阻拦她，嘴角含笑，挺期待地等着她给自己秀上一段。
她热过身，一秒起势入状态。抬手翘脚，回眸勾指，摆出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的姿势。转瞬冲他得意一笑：“看吧，我可没有在吹牛。”
段溪镜被她这要强的劲头逗乐。
放下手机，很捧场地给她鼓了鼓掌：“厉害！”
边热聊，边翻看手机里的照片集。不知不觉间翻到了底。
段溪镜指尖动作一顿，往回翻。细细挑选了一番，他把手机伸到云湉湉面前，指了指勾选过的照片，询问道：“可以把这几张照片传给我吗？”
“可以啊。”云湉湉拿回手机，“我用隔空投送发给你。”
“好。”段溪镜点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机，两手捧着。乖乖看着她，等着她隔空投送。
这么乖的模样，跟等她喂罐头的桔子有点像。云湉湉偷偷瞄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把照片投送给他。
照片逐张发到了手机上，段溪镜查阅过后，愉快一笑：“谢了。”
“是我得谢谢你欣赏我的作品才对。”云湉湉舒展筋骨伸了个懒腰，“吃撑了，这种油腻的食物吃多了就会有点积食。这时候要是有山楂球就好了，酸酸甜甜的，解腻开胃。”
“你想吃山楂球？”段溪镜问。
“顺口一说而已，这个点应该也没得卖了吧。”云湉湉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都十点多了，我得回去了。”
“我送你。”段溪镜起身道。
云湉湉闻言忍不住乐了：“就在对门，几步路就到了。”
“那也得送送。”段溪镜挺坚持地说。
“好吧。”云湉湉拿他没辙，只得依着他。
一前一后，非常形式化地把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段溪镜冲她摆摆手，道了声：“再见。”
“再见。”云湉湉回应着冲他点点头。关上门，她没移步，打开了门口的监控，想看着他回去。
令她意外的是，他没有往回走。而是从口袋掏出了车钥匙，边低头看手机，边往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奇怪，这么晚了，他要去哪儿？
目送着他进了电梯，云湉湉才关闭了可视设备。
有些累，去洗澡。
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搓着湿发去厨房倒水喝。刚把水倒上，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听到了门铃声。
“叮咚——叮咚——”静谧的夜，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云湉湉被这动静吓的手一抖，低头跟猫对视了一眼。
她没敢出声，挺谨慎地抓了个趁手的物件，小心翼翼地行至门后。
打开门铃的可视设备，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段溪镜？
“段医……”云湉湉打开门，记起要改口：“溪镜？你怎么来了？”
“山楂球，”段溪镜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她，“我正巧也想吃这口，就叫了跑腿。这袋分给你吃。”
山楂球？云湉湉记起他之前没有回家，而是拿了车钥匙进了电梯。该不会是……
就因为她提了一嘴想吃山楂球，特意出去给她买的？
“叫了，跑腿吗？”她不怎么确定道。
段溪镜点点头：“嗯。”
是怕她有心理负担，所以才这么说的？
他果然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云湉湉顿觉心头一热，没有戳破他的好意。双手接过他递来的那包山楂球：“谢谢，我会好好吃的。”
互道了声“晚安”，云湉湉关上门。看着可视监控里，他哼着歌，迈着愉快的步伐进了家门。
待对面的那扇门关上，她才敞开袋子，尝了颗山楂球。
明明山楂是原材料，她却只尝得出糖霜的味道。
好甜。
莫名有些兴奋。她俯身抱起脚边的猫，跟啄木鸟一样在猫的脸上啵啵啵地亲了好几下。
“桔子，你说，段医生……啊，不对。是溪镜。溪镜他，是个不错的好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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