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徐公公让骁林在殿前候着,他绕过屏风去叫醒伏玉。
“王上,骁二侍卫回来了。”
一听到骁林回来,伏玉倏然起身,快步走了出去,坐回御案前的椅子上。
骁林从襟内掏出一本册子,双手奉给伏玉:“请王上过目。”
伏玉接到手上,掂了掂册子的分量,不禁皱眉:“这本册子为何这么厚?”
骁林憨憨地道:“您不是要求细致吗?属下把能查到的东西都写上去了,页数少了哪里记得完……”
伏玉:“……”
骁林行事谨慎,心思也缜密,比他哥哥骁英细心得多,明明很聪明的一个人,可总是透出一股憨气。
伏玉打开册子,从第一页开始翻。上面的文字记录得无比详细,就连事发时间、事发地点也精确得令人发指。
诸如——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叶舟国王将月贵妃抱起来亲了一口,月贵妃吓得放声大哭,很久才止住哭声。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叶舟国王的大王子躲在月贵妃的寝殿内,想偷窥月贵妃沐浴,未遂。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月贵妃在花园摘花,遇到叶舟国王的二王子和三王子,两个王子一前一后拦住月贵妃,不准月贵妃离开。二王子和三王子丑态毕露,一个对着月贵妃流口水,一个对着月贵妃流鼻血,两人争抢着去抱月贵妃。结果是两兄弟抱作一团打得不可开交,月贵妃趁机脱身。
……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叶舟国王为月贵妃准备了生辰宴。月贵妃这日年满十二岁。宴会上,叶舟国王拉了月贵妃的手,可月贵妃全程冷着一张脸,中途更是借故离开。一见月贵妃离开宴席,叶舟国王就紧跟了过去,一直尾随到她的寝殿。寝殿的门被叶舟国王悄悄关上,此后里面发生了什么,旁人无从得知,只是有宫女在殿外听见了追逐驱赶的声音。没过几刻,月贵妃就一头撞到了墙上,叶舟国王怕出人命,忙打开门传唤太医。月贵妃撞得头破血流,苏醒之后对着叶舟国王又吐又呕,从此变得神志不清,疯疯傻傻,还邋里邋遢。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叶舟国王新纳了一名宠妃,下令将月贵妃赶出宫殿,移居到一间小破屋。眼见月贵妃失了叶舟国王的宠爱,那些宫女便合起伙来欺负她,曾多次把她绑起来关进黑屋子里,不给吃不给喝,一关就是两三日。
……
后面还有很多内容,可伏玉再也看不下去,他将整本册子怒摔在案上,拳头攥得生响,一双眸子瞪得吓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小月姬独自在叶舟王宫中的那些年,竟是这样度过的……
一个弱小的女孩子,常年身处在那样危险的境地中,无依无靠,整日面对豺狼环伺,那么多人对她心怀不轨,伏玉难以想象她每天过得有多么恐惧煎熬。
怪不得小月姬那么恶心男人,伏玉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他仅有的一点委屈都在顷刻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只剩下没有止境的心疼。
骁林道:“伤害过月贵妃的那几个宫女,属下已将她们解决了。剩下的人,属下不敢擅自动手,还须王上指示。”
伏玉淡淡问:“你此次前往叶舟王宫调查月贵妃的事,睢纪可有察觉?”
骁林回道:“叶舟国王多多少少应该有所察觉,毕竟突然间消失了几名宫女,还都是侍候过月贵妃的人,他难免会起疑。”
伏玉冷笑:“那就让他慢慢揣摩孤的心思,好好地担惊受怕一阵子。”
“可依属下看,叶舟国王是不会害怕的……”骁林弱声道。
伏玉沉色道:“为何?”
骁林犹豫了半晌才答话:“属下听叶舟王宫的人私下议论,说——”
“说什么?”
“说王上是叶舟国王的外孙,故而叶舟国王有恃无恐,认定您不会对他怎样。”
骁林说话时埋低了头,根本不敢去看伏玉的神色。
伏玉愤然拂袖,把案上的东西掀落了一地,他对骁林嗤笑道:“那你信么?”
骁林摇头:“属下不信,可是……”又不得不信。
之前叶舟国王唆使季国和易国攻靖,他们三国一体,落得惨败,季国和易国都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唯独叶舟国什么事都没有。王上只从叶舟国带回一个女人,便与叶舟国王了结了这笔账。
当时朝中便有不少大臣反对伏玉的决策,多次联合上奏,建议伏玉吞并叶舟国,但最终都被伏玉驳回。
由于伏玉对叶舟国格外仁慈,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在骁林看来,伏玉放过叶舟国,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一个女人,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再者,伏玉的生母本就成迷,至今也无人知晓。老靖君的后宫有不少女人,可惜没有一个女人给他生下王嗣,就算生下来也是夭折,他膝下只有清一色的女儿。
直到多年前,老靖君临死之际不知从哪儿找回一个儿子,验证血脉后,便将王位传给了这个孩子。
——也就是今日的伏玉。
历代靖君有训,只有纯正的王室血统才有资格继承王位,而当年满足这一条件的人只有伏玉。
尽管老靖君有多么不情愿,都只能遵从祖训,把王位传给伏玉。至于伏玉能不能坐稳王位、会不会受人欺负,他都管不着了。他临终前完全没有为伏玉做任何的铺垫,就直接把伏玉放在了风口浪尖上。
伏玉能有如今的成就,全是靠他自己。
骁林想,不管伏玉是不是叶舟国王的外孙,都不会影响到伏玉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会永远对伏玉忠心。
伏玉道:“此事先放一放,你退下吧。”
骁林挑起眉,王上说放一放,那多半又是放过了。否则仅凭王上一句话的事,叶舟国就能在一夕之间覆灭。
“是。”骁林没有多话,恭敬地告退了。
芙蕖宫。
关曦月一连几天没有见到伏玉的人影,这也就罢了,伏玉竟连礼物也不再送给她。
她已经习惯了收礼物,这几日没见到新的礼物,她有点心欠欠的。
既不愿花时间来陪她,也不屑送礼物来哄她开心……伏玉大概是真的不喜欢她了。
鼻子一酸,泪水又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关曦月仰起脸,用小巧的手掌在眼边扇了扇,不让眼泪流出来。
她这些天哭得太多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就算没了伏玉的宠爱,她也要好好活着,不能整天为了一个男人哭哭啼啼,作死作活的。
最主要是,她哭得再多,伏玉也看不见啊,那就没必要哭了。
“娘娘,娘娘——”
兰馨忽然跑了进来,连声喊她。
“什么事这么惊慌?”关曦月一直起脖颈,豆大的泪珠就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白用手扇了那么久。
兰馨:“……”
贵妃娘娘最近是不是哭上瘾了?动不动就能掉出一滴眼泪。
抬手擦去面颊上的泪滴,关曦月表情正常地道:“我问你怎么了?”
兰馨反应慢了一拍,差点误了正事,她着急说:“娘娘,太后和王后她们往芙蕖宫这边来了,快让奴婢帮您更衣梳妆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太后和王后?关曦月一惊,她们为什么会来芙蕖宫?
“以前太后和王后也会时不时来芙蕖宫吗?”她指的是,她失忆之前。
“不,她们是第一次来,娘娘还没见过她们……不对,娘娘见过了,只是您忘记了。”
兰馨眼神闪烁,不敢再说,怕说多了会露馅。
瞥了兰馨一眼,关曦月疑问:“那她们来我这儿是想做什么呢?”
“……奴婢不知。”兰馨实则是知道的,但不好说。
大抵是因为王上给了贵妃太多赏赐,惹恼了太后等人。
王上多次把番邦和附属国进贡的好东西都给了贵妃,太后那边早已经十分窝火。
本来以往这些上等贡品都是先送到详宁宫,由太后先行挑选,等太后挑完再给王后和两位公主送去。王后和公主选过之后,再赏赐给那些地位不高的公主以及王城贵女,或是打赏给善解人意的宫女和太监。
每年进贡的东西太多了,太后和王后都习惯了挑来挑去,即使她们已经拥有了很多,但仍想得到更多。如今后宫中突然多出一个人分走她们的贡品,甚至拿走最好的那一部分,太后心内是极其恼怒的。王后一向庄重,不会因小事而失态,可王上如此偏爱贵妃,王后虽嘴上不说,却难免心生不满。
兰馨还是很了解太后她们的。可她没有想到的是,王后会和太后一起来找茬。她始终以为,王后和太后不是同一类人,怎么还是走到一起了?
“娘娘,快别耽搁了,不能让太后她们见到您这个样子……”兰馨焦急催促。
关曦月却不是不慌不忙,反问道:“我这个样子怎么了?”
因伏玉多日未到芙蕖宫,关曦月连衣服都不好好穿了,比初入宫时还要慵懒。她的一头鸦发披散着,身上的衣服还是穿的睡裙,鞋也没穿,她赤着足踩在绒毯上,连雪嫩的脚丫都透着一丝漫不经心。
兰馨从未在宫内见过这般不顾形象的女子。
但即便这样,关曦月也是极美的,纵然她不梳妆不打扮,也比其他女子好看。也许,这就是王上宠爱她的一部分原因吧。
无奈地叹了声气,兰馨抓紧时间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又仓促地给她换了身衣装,拿了鞋给她穿上,这就准备出去迎接太后和王后等人。
“娘娘,除了太后和王后,还有太后的女儿慧珊公主也来了。您等会儿见了她们,要……”
在这短暂的间隙中,兰馨还教她见了太后和王后该如何行礼,见了慧珊公主又该如何打招呼。
关曦月见兰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自然也把她教导记在心上,希望自己待会儿不要做错事。
……
兰馨刚扶着她走到殿门外,脚都还没站稳,就见眼前立着三个人影。
宛如三座大山。
感受到对方逼人的气场,关曦月心一沉。
这三个人明摆着是来找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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