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从初夏到了大暑。
七月的盛夏,湛蓝湛蓝的天空上没有一丝云彩,天上的太阳跟个大火球似的残忍地炙烤着大地,柳河里的水都被晒热了,里面的鱼儿虾儿仿佛被烫着了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外蹦着跳着,好像这样就能凉快一些;不止这样,就连地里的土都快冒烟了,机动车一过,地里的细土就跟谁家爱美的姑娘用的散粉似的,轻轻一扑就漫天飞扬。
凌晨五、六点的大道上的人还不少,晨练的小姑娘和小伙儿们,赶早掐野菜嫩尖儿的中老年妇女们,还有跟陈小花一样大早晨外出打工挣钱的年轻男女们,都是尽力享受着早晨的凉爽与欢愉。
“今个儿的天是真不错。”陈小花在工人们刚做完工的二楼收拾着,她尽力地伸直身子,有些难受地锤了锤自己的后背,“也得亏晌午在工地有大电扇,要不在家肯定得开电扇,又得花不少电费哎。”
“陈大姐,陈大姐。”
陈小花皱着眉头往周围看着,听得见声儿就是看不到人在哪,又听见“在这呢,陈大姐……”来人气喘吁吁的。
“哟,大刘经理,恁这着急忙慌地找俺干啥哎。”陈小花忙将擦拭的毛巾拧出来,手里拿着毛巾往大刘经理的方向走了两步问着。
“也没啥大事,就是这天热了,大姐咱今天早点吃饭,晌午多熬点绿豆汤,给工人们解解暑,多熬点,晾着后半晌谁想喝就喝。”大刘把眼镜摘下来,用自己的衬衫擦着眼镜上的蒸汽,“这天也太热了,热得人想喘不上来气。”
“可不是昂,今年是真热,咱们长河县本来位置就偏北,更何况咱们柳河村还有那大一条河,往年大暑可没有这么热。
哎哟,大刘经理,俺看着这天儿也不早了,叫俺赶紧把这儿收拾了,去做饭。”陈小花一听大刘的话,手上的活儿做得更是快了。
“行,大姐,您忙吧,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干得咋样。”大刘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就是回办公室吹空调去了。
陈小花才不管那些,在外面打工干了25年了,早就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管事儿的干什么跟她一个干杂活儿没啥关系。
麻利地将地上的垃圾什么的收了收,该擦的都擦好了,这才赶紧下楼洗了绿豆,熬上绿豆汤,又忙活着炒肉菜,拌酱菜,下面条。
工地上晌午饭就吃面条,吃点菜炒肉,就点拌酱菜,家里有条件的还会带着老娘或者媳妇儿腌的大块肉酱做添补,中午的面条和拌酱菜是不限量的,菜按理来说也是不限量,可就是不够吃,毕竟里面有肉。
“大伙儿们,大刘经理看今个儿是大暑,热得很,让俺给恁们熬了点绿豆汤,熬里多,想喝多少喝多少。”
大刘经理也站在旁边,“是啊,今个儿天热,大家多喝点绿豆汤降降暑。”
工人们都热闹哄哄地说着写写工头儿啥的,大刘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开心。
转头跟陈小花说道:“哎,大姐,我记着你家是不是挺多孩子呢?”
“是啊,咋了啊?”陈小花忙着给工人们舀绿豆汤,听见大刘经理跟她说话,她又回着。
“我前两天跟朋友喝酒的时候听见他们说什么,咱们z国出改新政策的事,好像是跟赡养老人还有抚育儿女有关的事儿,听说还有补助呢,大姐,我觉得你跟那条件还挺相符的,这些日子多跟村委会里打听打听,能拿点补助也是好的啊。”大刘善意地提醒道。
“呀,是昂,那俺今个儿回去找王书记问问,真是谢谢恁告诉俺,俺一点不知道,呵呵呵。”陈小花用袖口擦擦头上的汗,笑着说道。
“行,大姐,你忙吧。”大刘在这站了五分钟不到,就想走了,实在是太热了,他受不了。
陈小花抬头看了看那大太阳,心想今年咋这么热,才刚到大暑就这么热了,再往后过可咋整啊,又敢到心慌恶心头晕的,她站在那顿了一会儿,深呼吸了两下,继续开始给工人们舀汤。
“哎,麻烦大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客气又有礼貌将吃完面条的饭盆递给陈小花。
“行,什么大姐,你跟俺小儿子差不多大,叫俺大姨就中来,小伙子,要是喝汤恁就自己舀吧,大姨沾了这油水,不干净。”陈小花憨实地笑笑。
“可不用了,大姨,我可喝了不少了,哈哈哈,大姨我去歇会儿,一会还得开工。”小伙子摸了摸肚皮,笑着说。
“行,孩儿恁快去吧,恁那活儿累人。”陈小花说了一句,接着低头开始刷碗,那种恶心眩晕感更是严重了,她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两下。
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中暑了,赶紧擦了擦油手,给自个儿舀了碗凉绿豆汤喝,她晃了晃头,又开始接着干活。
……
半个小时后,“大姐?陈大姐?”一个碰巧打算过来舀绿豆汤的中年男人看见陈小花晕倒在地,手里还握着洗碗布。
“哎呀,这是咋回事啊?”
“中暑了吧?”
“快送医院吧,这可耽误不得。”
一群人就这样忙忙活活将陈小花送到了医院,联系不到她的亲生子女,费了好半天劲儿才联系到她侄子。
“咋了这是,大兄弟,俺大姑是咋了?咋进医院了?”陈猛穿着锅厂的工作服,头上、脸上和身上还带着铁屑细粉,又混上脸上出的汗,整张脸像张花猫脸似的,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看他大姑。
“开始是因为中暑晕倒的,但是现在查出来了不少问题,不过,具体是啥病,我这记性不太好,也不知道到底是啥病,恁再问问那大夫。”最开始发现陈小花晕倒的那个中年工友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可这一检查吧,身上大大小小的问题都出来了。
具体是什么病,他也没听明白,也不懂,什么瘤啊癌啊的,虽然他不知道是什么病,但是一涉及到瘤、癌,那就肯定不是什么小病。
“哎哎哎,好,俺知道了,行。
那个,恁给垫付了医药费是呗?多少钱呐,俺把钱给恁。”陈猛觉得这次可能不会是小毛病,前些日子他又发现大姑腿脚不好。
那个憨厚的工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560块钱。”如果他有钱这500、600的他才不会放在眼里,可惜他只是个在工地干活的工人,家里老婆孩儿还等着他养。
“哎行,这是600块钱,给恁。”陈猛从兜里数了六张百元大钞递给工友,又掏出烟给工友递烟,“多谢恁了大哥,要不是恁,俺真怕俺这大姑出点什么事儿可。”
“么事,么事,都认识,邻里邻家的。”工友憨实地笑着接过了烟,“这多的钱可不行,恁有没有零钱,550块钱也中。”
“哎,么事,大哥,我出来得着急,么带上,就当请大哥喝顿酒,感谢大哥昂。”陈猛知道医院里不能抽烟,所以伸手将烟夹到耳朵上。
“哎,么事,嫑客气……”
“陈小花家属呢?”工友话还没说完,那边病房里的护士就开始大声喊了,陈猛也顾不上跟工友说话,急冲冲就跑了过去,“哎,大夫,俺是陈小花亲侄子,有啥事哎,俺大姑么事吧?”陈猛紧张地看着护士。
“她孩子呢?自己妈得了这么多病,孩子哪去了?”护士没好气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啊,这才五十五岁,这身体机能还赶不上六十来岁的人呢。”
陈猛也看不懂那上面说明了什么问题,“俺……暂时联系不到她儿子跟女儿,俺是她亲侄子,恁有啥跟俺说就行,俺能做俺姑的主。”
那护士抬头瞅了陈猛两眼,皱着眉头说:“陈小花被诊断出了胃癌、股骨头坏死、严重营养不良,还有贫血什么的小问题在这些问题前面都是小毛病了。”
“胃……胃癌?!”陈猛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胃癌了,他没文化,大夫说的什么他也不懂,但是这个癌天天在广告上、电视剧里演的,那可是要命的哎。
“幸亏是胃癌早期,还有得治,联系她儿子跟女儿,尽快决定治疗方案,还能少受点罪,迟了可不敢保证还能不能治得了。”护士又催促道,陈猛只好红着眼睛应了声。
“媳妇儿?翠花?听得见不?”陈猛跑到一个安静一点的地方给王翠花打电话,“人大夫说,咱大姑是胃癌早期……”
“啥?胃癌?那还有得治没有哎?!”王翠花着急得手上的活儿都掉了,站起身忙着急问道。
“人大夫说是早期,得去找梁晟源、梁玥跟梁星……”陈猛话还没说完,又被王翠花打断了,“找他们干啥,咋?咱大姑得需要他们仨捐胃昂?”
“不是,媳妇儿,你能不能让俺把话说完。”陈猛也烦得不得了,“大夫说得早日定下来治疗方案,还有一点就是手术费得几十万,一万两万咱家掏得起、五万八万的咱也掏得起,可这几十万可咋整哎,咱怎么能掏得起哎,别因为咱么本事,耽误了大姑看病哎。”
“那你说咋整哎,这多少日子来,都联系不上他们仨了。”王翠花也是着急得不得了,这么好的老娘,这三个孩子咋这样,她就不明白了。
“行了,行了,嫑着急,我想想法儿,怎么也得让大姑治了病。”陈猛将头使劲儿得朝墙上撞了撞,让自己保持清醒。
“要钱啊不要,我再给你转点钱,给大姑买点好的,有营养的昂。”王翠花挂了电话又给陈猛转了3000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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