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栗乡
平心而论,若是以现代人的眼光,当街遇到帅气的男生时,芸京墨是会假装不留意,实则偷摸多看几眼的那类人。
毕竟研究也表明,多看帅哥可以延寿。
所以此刻,面对本书唯一的男主角,芸京墨心里那根天线条件反射般竖得老高。
脑子里甚至还飘出一句:果然是个温和俊公子。
然而尴尬在于:现在两人迎面撞上,四下除了一个八九岁的小药童外并无旁人。
芸京墨既无处可躲,也不能当场装瞎。
更糟糕的是,自己这具身体的主人,不久前还当着众人的面向他示爱。
此刻别说是欣赏公子容姿清俊,芸京墨就该当场逃走才对。
但芸京墨到底是没跑。
主要是因为她心里足够坦荡。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扭头就跑看起来实在是狼狈。
僵持须臾,还是祁铭之先开了口。
他弯腰一礼,温声道:“不知芸小姐已经醒了,是在下唐突了。”
古人怎么行礼……来着?
芸京墨反应了一阵,才囫囵欠身一个福礼,轻道了声:“无妨。”
然而这一迟疑落在祁铭之的眼中,则是一副踌躇不自在的模样。
“芸小姐这几日忧思郁结,又受了风寒,此刻醒来便该是好多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思考下面的话该如何说,“可否容在下冒犯,为小姐重新诊脉,好给小姐换一副药方?”
他说得很慢,芸京墨也终于知道,原来自己昏迷的这几日,竟是他在负责开方治病。
一时间她竟不知是该感谢他的好心,还是该感慨果然如书中所说:男主不近女色。
“只是寸口诊脉,若是小姐介意肌肤之亲,在下可隔着巾帕。”
说这话时,他始终低头,目光落在脚边砖石上,未有一分逾矩。
既恪守了医者仁心,又遵循着君子之道。
芸京墨感觉他的礼数像是拘谨过了头,像是在极力维护着两人之间的某种微妙的平衡,为着保全知府之女的名誉。
只是这样的克制却让芸京墨觉得实在有趣,于是在他低头的空隙里,她轻展眉弯起了眼睛。
“有劳。”
芸京墨顺着台阶下来,在小亭中间的石桌前坐下,拉起宽袖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腕。
祁铭之放下药箱,隔着丝绢小心搭上了她的腕。
在这一刻谁都没说话。
芸京墨看着自己的手腕,心想这腕子真的是细啊。原身这样的官家小姐,应该多是养在深闺,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的吧。
敢在宴上对一个男人表露心意,得是鼓了多大的勇气?
被当众拒绝,又该受外面的流言背刺多久?
也难怪原书中,父亲病逝后她会孤苦无依,最后潦草收场。
古代孤女已经是很艰难了,若是再背上一个放浪的名声,自然寸步难行。
她并没有犯错,只是运气不好。
芸京墨低眉无奈地想着,即便此刻换了她,身处这个时代,除了依附家世,想办法让父亲避过这场疫病,她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不知……祁大夫这里可有退热清瘟的药?”
在祁铭之束袖写药方的时候,芸京墨缓缓开口。
祁铭之疑惑皱眉看了她一眼,且搁了笔,轻声道:“芸小姐现下,并未有起热的症状。”
“是,秋夜里寒凉,我是想着可以备下一些,以备呃……不时之需。”
“嗯,芸小姐思虑周全,恰好我这里有备着,待会一并取给小姐。”
祁铭之抬头时,无意间注意到了她耳根微红,立即低头,起笔继续撰方,手上却把“肉桂”的最后一横拉得歪斜。
“多谢。”
果然抱男主大腿好救命!芸京墨不合时宜地想着。
祁铭之拟好了药方,又低头从药箱里拣出了清瘟去火的常用药包,便道:“如此按方煎服两剂,可药到病除。回春堂近日在拟定购进新药材,在下回去就让人将芸小姐的药送来。”
既思已帮忙收好了药箱,祁铭之后退两步,意欲告辞。
等枳香好不容易找到汀兰水榭的时候,祁铭之早已经完事离开了。
“哎呀,小姐怎么来这边了,让人好找。”枳香小跑过来,“这边风大,小姐还受不得冷风,快些回去吧。”
芸京墨揉着耳朵等她过来:“先别说那么多,你可有什么药膏吗?都什么时候了蚊虫还这么厉害。”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叮的,正痒得难忍,芸京墨伸手抓了两下,还是无济于事。
“水边蚊虫多,小姐快回房用些药吧。”枳香扶起人,才注意到石桌上的两摞包好的药,“这,这是……”
枳香顿时紧张,关切道:“小姐?”
芸京墨光顾着痒了,心不在焉道:“嗯?”
枳香提起药包,却不好细问,只得先陪着芸京墨回栖云小院。
终于给耳根涂上了药,清凉的触感压下了痒意。
芸京墨神清气爽,喝着木香递过来的汤,全身暖烘烘的。
一旁的枳香却有些踌躇。
方才小祁大夫竟然和小姐独处了吗?可有发生什么?
“小姐,您……还好吧?”
估摸着芸京墨这会儿心情不错,枳香小心翼翼开口。
“我好啊。”芸京墨顺着话道,“怎么了?”
见她心情不错,枳香犹豫着不敢提起话头,支吾着转过话,又提起另一件事:“嗯……好啊,正巧今日老爷回来了,之前说回府就带小姐回栗乡小住,小姐也可以开心开心。”
枳香想的简单,栗乡是芸家老宅所在地,芸志行还没出任淮安知府时,芸京墨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回乡小住,除了舒展心情,还可以避开外面这一时的话头。
然而芸京墨心里却咯噔一下。
栗乡这个名字,她该是很熟悉的。
这便是原主走投无路,失去一切后病逝的地方。
而栗乡又是芸家老宅所在地。
所以,那场让她失去所有亲人,最终家破人亡的疫病,便是出自这里吗?
如果真是如此,父亲身为地方父母官,必然义不容辞要赶往最前线。
可是,她在这其中可以做什么呢?
“我去前厅等父亲回来!”
芸京墨放下碗便站起来。
“谁要等我啊?墨儿这么想爹爹?”
芸京墨还没出房门,便听见一个低沉的含着笑的男音从小院中传来。
三两步跨出房门,只见一个院中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着一身官服,虽一身风尘,却神采奕奕,正捋着胡须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迎出来。
虽说光看面相有七分的不怒自威,但硬是被脸上堆着的笑容冲淡了六分。
“爹……爹爹!”
芸京墨只一迟疑,即亲切唤开,凑至近前。
这份亲近有三分靠刻意,剩下七分的都是被芸志行满脸的慈爱所感化。
芸京墨忽然鼻子一酸,仿佛归巢的鸟儿,没来由地觅到了血浓于水的亲近。
她原本不是这样容易适应的人,但这一刻偏偏如此感性。
仿佛她真的是眼前人教养了十数年的独女,他也真是是她如山的靠山。
他不能出事。
芸京墨靠在这位父亲的身边,坚定地想着,她一定不能让他出事!
芸志行离家数日,心里记挂着独女。他揉着女儿的头发,笑道:“已给你栗乡的云生哥哥去了信,你最爱的栗子糕管够,还留了最肥美的鲑鱼等着你呢!”
“谢谢爹爹!”芸京墨笑着应道。
酉时,回春堂。
这个时候的回春堂已经少有病患,几个药童收拣着戥秤铜冲,将笺方归位。
这两日回春堂的药师正在清点余药,以做年前最后一次补充。
平时这个时候祁铭之该休息了,查对药材该是药师的工作,但这两日时间紧,所以祁铭之白日出诊,夜里还要跟着清点药材,记录归档。
药师顾珏腾出一块地方:“这几日天干物燥,这几味润下药消耗得快,我记在这里了。”
回春堂的第一任堂主原是御医出身,民间医馆大多医药不分治,坐诊的大夫既要开方诊病,又要负责调剂药物。这样一来,时常两头难顾。
老堂主则依照宫里尚药局的规矩,医者诊病,药师监药,一医一药,分治而不分家。
回春堂的药师专责管理药物调剂,确保药材品质;往下又有自己的药农,专供回春堂的药销;一条线完整闭合,很快就做起了回春堂的名号。
到了祁铭之这一代,回春堂已经成为了大梁境内第一大医馆,分号遍布全国,一直开到了与西凉交界处。
顾珏,便是祁铭之的药师。
虽然名义上,只有祁铭之是老堂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但是顾珏入回春堂的这些年,也没少受文老先生的指导。
文老先生不管事,这二人现下便是回春堂的一把手。
“今年雨水不好,这几味根茎药光靠咱们自己的药田怕是供应不上,得和底下的药商谈。”
顾珏忙得脚不沾地,拍出一张列好的单子,侧头看祁铭之。
祁铭之扫过一眼,微微蹙眉:“都是常用药。”
“是,不过所幸,正好是淮安道地药,光靠淮安的药商可以补上咱们的缺口。”
“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我和他们谈。”祁铭之思忖着。
“那再好不过了。”顾珏松了口气,“不然我是要累死。”
祁铭之淡淡笑过,伸手在那张单子上圈了个圈——栗乡。
(https://www.skjvvx.cc/a/52982/52982033/12108748.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vv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skjvv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