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皇后落败
永乐宫中。
太后威严地坐在当中的主位上，上官皇后站在她右手边的首位，褚灵宾站在上官皇后身后，其他嫔妃按着各自在宫的等级，分左右站好。
上官皇后率先垂首屈膝，褚灵宾和其他嫔妃比上官皇后慢了一拍，大家齐齐道，“臣妾恭祝太后凤体安康，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太后架势十足地抬起右手，做了个平身的手势，后宫众嫔妃站直了身体。
“坐吧。”太后按着惯例赐坐。
“谢太后。”众女谢坐。
上官皇后坐在了太后右手边的首席，褚灵宾坐在次席，其他嫔妃也按着各自的等级落座。
永乐宫的宫女们按着每日的惯例，开始给众人上茶点。众人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陪太后闲聊。
身材丰腴的曹修华声软音甜，“太后，您的气色真好，看着比臣妾们还年轻呢。”
太后失笑，“你这嘴是吃了蜂蜜这么甜！”
曹修华乐出了一个大酒窝，“哪儿啊，臣妾说的是实话。”
皇后斜出目光看了坐在对面的曹修华，曹修华感受到了皇后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笑容也不那么自然了，她连忙拿起茶盏假装喝茶，借着被端起来了茶盏，挡住了皇后冷嗖嗖的目光。
贱婢！二人在心里同时互骂了对方一声。
太后既看出了上官皇后的不满，也看出了曹修华的惊惧，然而浑若未见，微笑着问另一名嫔妃吕淑仪，“吕淑仪，本宫看你这身子越来越重了，想来走路不方便。雪后路滑，再有个闪失，可不是好玩的。从明日起，你不用来给本宫请安了。”
身怀六甲的吕淑仪一手扶着硕大的肚子，一手顶着后腰，略略欠身向太后致谢，“多谢太后体恤。”
太后微笑着点了点头。
吕淑仪的大肚子和太后对吕淑仪的关切，都影响了上官皇后的心情。但是她的脸上很平静，既看不出来高兴，也看不出来不高兴。平静，是宫里最为保险的表情。在宫里，无论高兴还是不高兴，都有可能给自己招来是非，甚至祸端。没有表情，乃是最为稳妥的表情。
待又一个嫔妃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逗笑了太后，上官皇后这才调度出一抹自认为高贵得体的笑容，“太后昨夜睡得可还好”
”好。”太后微笑作答，“和平日里一样，吃得香，睡得着，不必惦记。这些日子，本宫倒是一直惦记着你的肚子，你吃了陈太医的药几个月了？”
上官皇后顿感一阵气闷，“回太后的话，有三个月了。”
太后关切地问，“怎么样，有动静吗？”
皇后的心中升起一抹酸楚，“臣妾无能。”
“唉，”太后沉沉叹了口气，“这种事，别人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你自己要多上点心。”
“臣妾知道。”
太后看着变得不怎么开心的上官皇后，半真半假安抚道，“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毕竟你和陛下都年轻，有得是时间。”
上官皇后垂首致意，“多谢太后体恤。”
安慰完了皇后，太后目光一转，转到褚灵宾身上，她的声音瞬间变沉变威严了几分，“这次，陛下能够转危为安，褚贵嫔居功不小。”
褚灵宾不卑不亢，“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莫大的荣幸。”
太后的嘴角微微向上一翘，翘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看来褚贵嫔不但武艺超群，还很会说话。”
褚灵宾正色道，“臣妾所言，皆是发自肺腑，天地可鉴。”
“好，”太后点了点头，“冲着你这份天地可鉴的真心，来人呐，赏金饼三十枚！”
此言一出，顿时惹来一片惊羡的目光，这其中也夹杂了一两个嫉妒的。
“谢太后。”褚灵宾没有推辞，欣然接受。
很快，一名宫女捧着一个乌漆托盘走到了褚灵宾的面前，托盘里放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紫色织锦袋子。褚灵宾大大方方地收下了袋子，提起袋子下一刻，褚灵宾心想：够母亲用好久了。
她的祖父因功受封安国公，高祖赐给封邑一千户，她父亲袭爵，她们家依然可以靠着这一千户的封邑吃穿不愁。可是三年前，她父兄被夺爵革职，封邑也被收回，她家顿时没了收入，吃穿用度全靠以前攒下的家底。
太后给的五十个金饼可谓及时雨、雪中炭，如果节省着用，够阖府上下用上七八年了，也许更长。
嫔妃们又陪太后闲聊了一阵，太后似是聊够了，站了起来，“行了，你们回去吧，本宫有些乏了，要去歇一会儿了。”
皇后和其他嫔妃连忙起身，行礼，告退。
从永乐宫出来，上官皇后走在头里，回身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和她保持了两步距离的褚灵宾，不阴不阳道，“褚贵嫔刚进宫，就能得到太后青眼，真是好福气。”
褚灵宾怀抱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回答得不卑不亢答，“全凭太后抬爱。”
上官皇后停下了脚步，完全转过身子面对了褚灵宾，摆出一副威严架势，看上去很不好惹，“褚贵嫔，本宫希望你记住一件事。”
褚灵宾从容自若，丝毫不惧，“皇后请讲。”
“这里不是战场。在战场，你是先锋，除了元帅，大家都听你的。在宫里，有陛下，有太后，有本宫。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
褚灵宾微笑颔首，“臣妾明白。”
皇后将下巴向上抬了抬，“不但要明白，还要牢牢记住。”
褚灵宾正色道，“是，臣妾牢记。”
她会牢记：她是贵嫔，面前的女人是皇后，是统领六宫的元帅，自己的身份没有她高。不过，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任由这位六宫统帅摆布。
一行人经过来路时，许昭华还在雪地上跪着，脸已经冻得面无人色，整个人不住地打着哆嗦，因为冷，牙齿冻得咯咯直响。
上官皇后缓步走到许昭华近前，垂下眼，冷冷地看着许昭华，“知道自己错了吗”
许昭华抖着咯咯作响的牙齿道，“知道了。”
“以后还敢吗”
许昭华急急摇头，“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后娘娘饶了臣妾吧。”说着，她趴在地上，不住地给上官皇后磕头，不顾脸上、额头上沾满了雪花。
上官皇后看着狼狈不堪的许昭华，从鼻中喷出一声轻蔑冷哼，“起来吧。”
“谢皇后！”许昭华双手按地，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因为跪了太久，一是因为冷，二是因为麻，她一时没能如愿。
褚灵宾看不过去了，越过上官皇后，用空闲的一只手插进许昭华的腋下，轻轻向上一提，提小鸡一样，将许昭华从地上提了起来。
许昭华抖着牙表示感谢，“多谢褚贵嫔。”
上官皇后皱起了眉毛，“褚贵嫔倒是很乐于助人啊。”
褚灵宾微笑，“是啊，臣妾从小就乐于助人。”
上官皇后冷笑，“可本宫并没有准许你帮助许昭华起来。”
褚灵宾保持微笑，实际上，她非常想扇上官皇后一记耳光，“皇后娘娘，许昭华并没有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她只不过一时忘情，也到了教训，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听不懂本宫的话吗本宫没有不许许昭华起来，是没有准许你扶她起来！”上官皇后加重了“你”字的读音。
褚灵宾收起了笑容，“那么皇后娘娘是觉得臣妾做错了，不该扶许昭华起来”
“你说呢”上官皇后不答反问。
褚灵宾摇了摇头，“臣妾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既然皇后娘娘不肯明示，臣妾这就去永乐宫向太后娘娘请教。”说完，她转身向永乐宫的方向走去，走得又快又急，眨眼工夫已经走出了五六步。
上官皇后恨恨咬牙，“褚贵嫔！”
褚灵宾应声止步，转回头，“无辜”地看着上官皇后。
上官皇后不动声色调整呼吸，“褚贵嫔，”她调度出一丝笑容，“不必去永乐宫打扰太后了，你做得很对。”
“臣妾做得很对”
上官皇后不笑强笑，“是，你做得很对。”
褚灵宾嫣然一笑，“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回到长秋宫，上官皇后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疯，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闹心，看什么都想砸。不过长秋宫中尽是奇珍异宝，哪一件都身价不菲。砸了不但不好淘涣，而且也费钱，不砸她心中又憋闷。末了，她抄起妆台上的九子妆盒，高高举起，奋力掼到地上。
哗啦一声巨响，九子妆盒的盒盖迸开，盒子里面的胭脂水粉滚了出来，有几个装胭脂水粉的盒子，盒盖当场迸开，盒子里的胭脂水粉洒了一地。
褚灵宾！上官皇后脸色铁青，行啊，不但会领兵打仗，还敢跟本宫顶嘴，你等着，不把你斗倒，本宫誓不为人！
与此同时，阳城城东的如意饭店里，广陵王萧长茂坐在他的专属雅间里，意态悠悠地呷着酒。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袅娜的身影跨过门槛走进房中，返身随手关上了房门。
萧长茂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淡的，没有因为来人而有任何改变。来人走到他的对面，跽坐下来，对他妩媚笑开。
“笑什么”萧长茂又呷了一口酒，放下了喝空的酒杯。
“看见王爷，会会就高兴。”如意饭店的女东家崔会会瞥了一眼酒杯，抄起放在食案上的白玉酒壶，又给萧长茂满了一杯。
萧长茂盯着崔会会的眼睛，声音淡漠，“本王说过了，别喜欢本王，没有结果。”
崔会会又笑了，“会会也说过了，会会喜欢王爷是会会的事，与王爷无关。”
萧长茂面色不改，拿起斟满酒的酒杯浅呷一口，“你高兴就好了。”
“听说陛下新纳了一位贵嫔，”崔会会没话找话，“是褚家的女儿。我听说，那位褚贵嫔身高七尺二寸，惊为天人，深得陛下欢心。”
萧长茂哼出一声浅笑，“其实你是想跟我说，舜华遇到劲敌了。”
崔会会回忆了一下上官舜华的脸，“如果我说我希望舜华落败，王爷必定不会高兴；如果我说我希望舜华获胜，王爷也不会高兴。”
萧长茂垂眼凝着杯中琥珀色的酒水，沉默无言。崔会会看着他，也不说话。
“我希望她，一世无忧。”过了一会儿，萧长茂轻声说。
崔会会轻笑，“在那座大院子里，有谁可以一世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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