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八章觅玄珠（1）
北山州。
空桑峰，空桑渊。
十二月十二日子时。
空桑峰地处八州最北端，气候寒冷，常年积雪成冰，恍若冰山，而处于峰底的空桑渊虽渊水寒冷彻骨，却终年不结冰，且水面无波无澜，即使再大风，亦不起一丝波浪，与大荒州平滑如镜的海面颇为相似。
银河迢迢流淌成一道清晰耀眼的璀璨光带，将星辰密布的天幕，分割成两片风光无限的天空。
当皎洁的长庚星划至中天时，银河里恒河沙似的星子好似突然之间悬挂不住，拖着数不清的长长丝带，铺天盖地坠向空桑渊。
与此同时，空桑渊平静无波的水面像似接收到了某种信号，散发出不计其数的光柱，迎着散落的流星冲去，两种光泽相遇，恍若天地之间最大的烟火猛地炸开。
炫目的光芒之中，一道难以形容的极为悦耳动听，极为引人入胜的缥缈乐声，缓缓荡开，缓缓消失于茫茫时空深处。
空桑迷阵，开启了。
轩辕一扬和上官心心睁开双眼，惊奇地发现竟身处在一座空无一物的阁楼内，阁楼四面轩窗大开，二人走至窗边向下望去，入目只见层层白云如絮，错落漂浮于四周，其他，一概看不到。
此座阁楼，竟是悬浮在空中的。
轩辕一扬回眸望向楼顶，偌大牌匾悬在中央，上书两个大字：瘆楼。
轩辕一扬喃喃道：“想来是第一道迷阵了。”
陆沉说过空桑迷阵内封印着七七四十九道上古迷阵，想要取得上古玄珠，至少要闯过三道迷阵，迷阵皆为随机闯入，只能前进，不能后退，极为考验闯阵者的意志和应物不穷的能力。
上官心心在空空如也的阁楼内谨慎地走了一圈，发现只是简单的木质结构阁楼，没有任何特殊之处，不禁困惑道：“既然名为‘瘆楼’，总该有些瘆人的地方，可是这里既没有鬼怪，也没有妖兽，到底‘瘆’在哪里？”
轩辕一扬笑问：“鬼怪妖兽会吓到你吗？”
上官心心想了想，笑答：“好像不会。”
轩辕一扬点了点头：“那就是了，这里肯定会出现一些比鬼怪妖兽，更让我们感到恐惧的东西。”
说话间，窗外突然纷纷扬扬飘进一个又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光球，反射着琉璃光彩的光球里，像似隐藏着一个微小的世界。
两人想要施展灵力驱赶光球，却发现灵力像似突然之间被禁锢在了体内，无论如何也施展不出。
而数不清的光球仍在一个接着一个蹦蹦跳跳闯入，很快充满了整个阁楼。
两个人避无可避时，上官心心抬起纤细手指触向一个光球，沉声道：“既然躲不掉，我倒要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指尖光球砰地炸开，好似一个微小的世界在眼前迅速膨胀，一幅幅纷乱的画面自眼前迅速闪过，最终在一个简简单单的院落里定格。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俊逸绝伦，明明是她的心上人，此时却整个人笼在一片骇人的戾气里，星目里泛着狠绝又凌厉的寒光，他嘴唇掀动，淡漠至极的嗓音幽幽飘过来：“你终究不是我喜欢的样子了。”
她一时间怔在原地，只觉得心如刀绞，泪水控制不住一颗接着一颗兀自跌落。
他勾了勾唇，浮出凉薄的笑意：“我也曾努力让自己接受如今的你，可惜，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死死盯着他，半晌，呕出一口血，怔怔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然后抖着手指自怀里摸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跌跌撞撞冲到他面前，温柔笑着递给他：“你看，我还给你绣了荷包，并蒂莲，好不好看？”
他漫不经心拿过荷包随意看了看，唇角笑意愈发幽凉：“不喜欢的人，即便拼尽性命为你摘下星星，也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
他修长手指轻轻一松，荷包飘然坠地，抽绳上的莲花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啪的一下，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那一刻，她的心像似跟着一起碎裂了。
画面陡转，四周衰草连天，除了几棵苍劲的松柏之外再无一丝绿色，凛冽寒风呼呼刮着，像刀子一样割在皮肤上。
坐在老树下的她，将一坛酒喝光了又拿起一坛继续喝，然后摇摇晃晃在暮色里站起来，迎着湿冷海风望着前方漆黑寂寥的茫茫大海，喃喃自语：“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她惨然低笑：“如今的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小姑娘？是啊，我没有她活泼可爱，我没有她天真无邪……”趔趄一步跌坐在枯草里，一颗一颗滚落冰冷的泪珠：“可是最早的最早，我也是那个样子的呀，后来为什么就不是了呢？所以，你就不喜欢我了，你就不要我了……”
她狠狠将酒坛砸在地上摔得粉碎，终于撕心裂肺痛哭出来：“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了？你怎么可以不要我了？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
她抬头望着昏冥苍穹上的点点星光，任由冰冷的泪水顺着耳畔滑落，喃喃低语：“不喜欢的人，即便拼尽性命为你摘下星星，也不过是一粒尘埃罢了。”
慢慢闭上双眼倒下去：“是啊，因为不喜欢了。”
“心心！心心！你到底怎么了？心心，你醒醒，你不要吓我好不好？”
阁楼内，上官心心目光茫然地立在原地，泪珠沿着苍白面颊一滴一滴滑落，惨白的唇角淋漓淌出鲜血。
“心心，你是不是跌入幻境了？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轩辕一扬用力晃着她的身子，好一会儿，她茫然的目光，终于一点一点转到他神色焦灼的面庞上，微微偏头，泪水顺着眼角兀自跌落，喃喃低问：“你……你怎么可以……”
轩辕一扬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抖着唇安抚她：“心心，你不要吓我，你不要相信幻境里的东西，要清醒，要时刻保持清醒知道吗？”
上官心心眸光闪了闪，急忙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让自己恢复一丝清明。
恰在此时，一个五彩斑斓的透明光球击在轩辕一扬身上，砰的一声化作朦胧烟尘消散在他体内，他的意识一阵模糊，模糊的意识深处又霎时荡开，荡开一幅清晰的山水画卷。
眼前是一处落叶飘零的深秋山谷，入目是狭小山谷里的青篱小院，院落里茅屋三间，屋前修竹葳蕤，屋后冷泉汩汩。
夕阳余晖洒落天际，熔金光泽透过高大梧桐树落了一地斑驳光点。
树下木桌旁正自垂眸饮茶的男子一袭玄色锦衣，面容俊美冷硬，竟然是墨封。
雪白衣裙的上官心心笑意盈盈走出茅屋，手里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芙蓉糕。
“尝尝我的厨艺可有进步？”她走到桌旁纤细手指捏起一块芙蓉糕，笑吟吟递给墨封：“我保证一定比上次好吃。”
墨封也不伸手去接，只是看着她，狭长眸子幽深得望不到底。
上官心心转而将芙蓉糕送到自己唇边：“想来是怕我下毒了。”
下一瞬，送到唇边的芙蓉糕被墨封慢悠悠夺了过去，他吃了一口，唇角浮起的笑带了些惨淡的味道：“你知道我在怕什么。”
上官心心只问：“好吃吗？”
墨封不慌不忙将一整块芙蓉糕吃下去：“你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好吃，让我如何评价？”
墨封抬眸看她，眸子里溢出清晰可见的期盼渴求：“你会一直做东西给我吃吗？”
四目相对，万籁俱寂。
轩辕一扬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眼前的景物转瞬间变成飞沙走石的深山山坳，漫山遍野断枝残叶中，他看到盘膝坐在其间的玄衣男子，依旧是墨封。
而此时的上官心心正被墨封牢牢禁锢在怀里，她望过来的目光带着无可描摹的空茫死寂，直至他将剑尖对准墨封咽喉，她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神色慌乱，已足够他肝肠寸断。
他迈着平稳的步子走过她身边，一丝停顿都无，走出很远很远，身后突然传来她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一扬——”
他下意识顿住，任怎生努力怎生狠心，也再迈不出一步。
之后传来墨封怒极的低吼：“你敢去追他，我就立刻死在这里！”
再之后便是上官心心痛极的嘶喊：“墨封！你不要再逼我了！”
那一瞬间，轩辕一扬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数不清的飞沙走石瞬间击穿，俯身喷出一口鲜血，猛地醒过来。
“一扬，要保持心神稳定，我们不可以被幻境左右！”
阁楼内仍旧漂浮着数不清的光球，泪眼朦胧的上官心心焦灼地提醒着他，然而他却一时间难以接受看到的一切，只是一脸不敢置信地凝着她，疼痛呢喃：“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上官心心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只能踮起脚尖儿吻住他的唇，然后在他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哽咽着提醒他：“一扬，无论如何你都要相信我，我们只有相信彼此才能不被幻境左右，你明白吗？”
轩辕一扬眸子里的迷蒙痛色化作星星点点的清明，揽住她的身子更深地回吻了她，然后抵住她的唇，哑声道：“心心，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周遭的光球变得愈来愈密集，互相挤压着充斥着整个阁楼，阁楼中央，两人盘膝坐在地板上，凝神阖目入定。
一个又一个光球在他们身上炸裂消失，两人额间细汗渐渐变成豆大汗珠滑落，又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干涸，面上的痛色亦随之逐渐消失，最终只余一片平静安宁。
当意识深处的纷乱画面如烟云般消散后，上官心心缓缓睁开双眸，入目却是一个空寂的世界，或者用“混沌”二字来形容会更贴切一些，然而这个混沌的世界，哪里还有轩辕一扬的身影。
“一扬……一扬……”
她焦灼呼唤着四处寻找，可是这个世界除了空茫混沌什么都没有。
她拼尽一切让自己冷静下来，想要分析前因后果，却震惊地发现方才在瘆楼幻境里看到的一切，如今已一丝一毫也记不住，她只能判断出自己应该是走出了瘆楼迷阵，并且随机陷入了其他迷阵里，如今除了继续向前走，属实没有其他的办法可行。
空桑迷阵一甲子开启一次，每次开启可以维持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后自动关闭，若是侥幸未在迷阵中陨落，阵势关闭便会自动被清退出来，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还算充足。
她相信轩辕一扬，她可以走出瘆楼幻境，他一定也可以，他们一定可以走到最后一关。
咬紧牙关，又深吸了口气，独自一人一步一步迈入混沌的世界深处，眼前的世界空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除了自己空洞的脚步声，也什么都听不到，此种情形属实诡异得有些令人发寒。
静静地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工夫，像似猛地拨开了迷蒙云层，眼前现出皓皓白日，崇山峻岭。
身后传来一道极细微的声响，上官心心惊喜回头唤道：“一扬……”然后，面上的惊喜之色缓缓凝滞。
来人一袭玄色锦衣，身姿嶷如断山，面容俊美冷硬，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语气幽凉：“令上官姑娘失望了，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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