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因为一晚上接连被刺杀两次,皇帝担心司清越受惊过度生病,特意让御医过来诊了脉,还给他放了一天假。
让他不必操心任何事,在长清宫好好休养。
司清越并没有皇帝想的那么文弱,天刚亮就传来了司礼监的人,询问东厂的恢复进度。
司礼监过来的是秉笔太监朱三锦。
面对司清越的问话,朱三锦连忙陪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回道:“回老祖宗的话,自打陛下传下旨意后,奴婢们就已经将京城外的东厂官署舍院给收拾停当了,人手也已经调派全了,现在全都在官署候着老祖宗呢。就是……这档头的人选还没定下,需要老祖宗给拿个主意。”
司清越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站起身:“那咱家就过去看看吧。”
立时就有伺候他起居的两个小太监过来为他披上大氅,戴上帽子,小心谨慎的随侍在一旁出了长清宫。
外面早已经备好了抬舆,周围有十几个护卫簇拥。
司清越提着曳撒坐上抬舆,小太监叫了一声“起”,抬舆便快且稳的行走起来。
只是还没走多远,一个宫女突然从拐角急急忙忙的跑出来。
跟后面有人追似的,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直直的就往这边撞过来。
早有侍卫上前将她拿住,喝问道:“大胆!你是什么人!竟敢往掌印大人的抬舆前撞!”
宫女猛然间被拿住,惊惶的不行,但在听到“掌印大人”这四个字的时候,她脸上的惊惶神色就变成了惊喜,高声叫道:“掌印大人,我是春喜啊!露华宫苏美人身边的春喜!您还记得我吗?”
苏美人?苏盏月么?那个前世陷害华清璃的高湛白月光?
司清越不禁挑了下眉,饶有兴趣的直起身,抬手让前面的侍卫散开,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是你啊春喜,你怎么慌慌张张的?”
春喜的表情先是大喜,而后眼泪瞬间就流下来了,哭道:“春喜求掌印大人看在以前咱们是旧相识的份上,救救苏美人吧!”
“哦?”
司清越在心里琢磨着春喜说的“旧相识”三个字,面上却不显,只是疑惑的问道:“苏美人怎么了?”
春喜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今日苏美人身体不适,为赵婕妤奉茶时没端稳,不小心溅了些茶水在赵婕妤身上,赵婕妤便让苏美人罚跪了一个时辰。
苏美人支撑不住高烧晕过去了,但赵婕妤却不准奴婢去请御医,奴婢心急如焚,只能偷偷跑出来想去请御医,这才不小心撞到您跟前的……呜呜呜……”
这时司清越也从陆鸣沧的记忆里翻到了相关资料。
陆鸣沧可以说是华清璃的死忠粉。
华清璃的仇人就是他的仇人。
他在成为李全的干儿子后有了点权势,就故意去接触苏盏月,想寻找机会杀了她。
这样,他最爱的人也就不用再出手了。
司清越穿过来时,他刚接触到春喜。
所以春喜才用“旧相识”来求他。
但真的就这么巧吗?
他走的这条宫道可不是通往太医院的宫道啊。
司清越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觉得甚是有趣,便心情愉悦的演起戏来:“哎呀,苏美人病成这样可怎么是好!快,快,你们快去太医院请御医过来给苏美人瞧瞧。”
随侍在他身边的小太监立刻应声去了。
司清越又道:“主子有事,咱家不能不去请安。朱三锦你让东厂那边的人等一等咱家,咱家要先去露华宫给苏美人请安。”
朱三锦连忙弓腰塌背应是,谄媚的说:“老祖宗说这话岂不是折煞那帮小子了么,老祖宗有事,让他们等上一年也无妨。”
说完又冲随行的一众人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老祖宗说要去露华宫么!”
于是,抬舆便转了方向,往露华宫去。
春喜兴高采烈的跟在旁边,到露华宫时率先跑进去大喊:“主子!你有救了!主子!”
紧接着就听到有人骂她:“小贱人你叫什么叫!看嬷嬷我不撕了你的嘴!”
因为刚才的对话,朱三锦知道司清越跟春喜有旧,为献殷勤率先冲进去给春喜撑腰。
等司清越进去的时候,人都在地上跪着。
春喜在旁边,挺胸昂首神气活现的:“掌印大人,我家主子在这里。”
她率先上前引路。
司清越跟着她进了西跨院的房间。
卧房里躺着一位女子,她双目紧闭,姣好的面容绯红,嘴唇干燥起皮,看起来确实烧的严重。
春喜的眼泪顿时又下来了,扑上去喊着她:“主子!主子您醒醒啊,掌印大人来看您了!”
苏美人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春喜大喜,忙又说了一遍:“主子,您看,掌印大人来看您了。”
苏美人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挣扎着要起来:“是,是陆掌印啊……”
司清越束着手,没有动的意思,嘴上却关切道:“苏美人既然病着,就不必起身了,咱家已经着人请太医去了,这会儿应该就在路上了。”
“多谢掌印照拂,掌印的救命之恩,盏月永远铭记于心!”
苏美人感激的说着,声音娇弱,语带哽咽,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要落不落,当真是十二万分的楚楚可怜。
司清越心里兴味更浓,嘴上客套道:“美人儿说的哪里话,您是主子,为主子分忧,保主子康健,是咱们这些做奴婢们分内的事,哪里能让主子记什么大恩呢。”
苏美人听后急忙道:“掌印莫要这样说,盏月是真心感激掌印的!再者说盏月又算个什么主子呢,一个美人罢了,除了春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欺辱盏月……”
说到这里又自觉失言,“啊”了一声,急忙捂嘴补充道:“掌印莫要误会了,盏月只是感激掌印,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并没有说露华宫不好的意思,盏月……盏月过的很好!奴婢们很顺从,赵姐姐对盏月也很好的!”
司清越听的嘴角微抽。
这段位也太低了,还冲他一个太监茶?
到底是怎么有自信让一个太监能对她我见犹怜,分泌荷尔蒙进而保护欲爆棚,最后帮她的啊?
更可怕的是,就这段位还能让高湛深信不疑,把华清璃往死里虐?
高湛的智商恐怕还不如狗吧!
这么个玩意到底是怎么当上主角,还敢当个暴君?
随便来一个正常人都能降维打击他了吧!
不过鄙视归鄙视,司清越还是本着超高的职业素养,给予对手基本的尊重,一点没敷衍的继续给对手挖坑,并奉上在挖坑途中的精湛表演。
他脸上带着适时的赞赏和怜悯,叹了口气道:“美人你的性子真是太软了,怪不得被磋磨至此。说起来,咱们做奴婢的哪能管主子们的事,但是咱家真真是看不得心地如此善良的女子却是这般下场。”
他左右走了几步,最后像下定决心一般一拍手:“这事,咱家管定了!苏美人你放心,咱家定会将你的事情告诉陛下,再不让你过这被人欺辱的日子了!”
说完,提着朱红曳撒转身就走。
“掌印……掌印……”
苏盏月细弱着声气叫了几声,见人真走了,这才放松下来,撑着身体靠坐起来。
“真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
春喜警醒的出门看看,见外面没人,才把门一关回来低声笑道:“这还得是主子您有先见之明。要不是主子您在他不起眼时就让我跟他多来往,也没有现在的顺理成章啊!”
苏盏月苦笑:“我这样的境遇,自然是能多结交一个就多结交一个了。再不起眼,也有用的着的时候。”
“是。主子说的对。”春喜应了一声,又见她面色更红,不禁心疼起来:“就是苦了主子了。”
苏盏月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
皇帝痴迷修道炼丹,当年为了避子虚乌有的煞,听信一个妖道所言,选了一大批生辰八字全阴的女人进宫侍寝。
苏盏月也在其中。
而那时高湛正在外征战,根本阻止不了。
就这样苏盏月入了宫,被皇帝幸了一次就扔在脑后。
这露华宫里的赵婕妤是宫中嫔妃的老人了,也是露华宫的主位,她心胸狭窄,不太好相处,苏盏月需要处处小心谨慎,稍不留神就会被责罚。
这让苏盏月无法忍受,却无可奈何。
皇帝不跟高湛见面,更不让高湛进宫。
她出不去,高湛进不来,只有卫离偶尔过来看看她的状况,却也没什么用,她只能忍受。
所以当发现“陆鸣沧”一跃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后,苏盏月立刻动了心思。
她故意惹怒赵婕妤,让赵婕妤大力罚她致使高烧不退。
有了这么个生死攸关的由头,也好让春喜去长清宫找“陆鸣沧”帮忙。
也没想能成功,就当碰运气了。
也是春喜运气好。
过去的时候,正巧看见“陆鸣沧”坐抬舆要出宫。
她灵机一动,才小演了一出成功把“陆鸣沧”引来了露华宫。
“这苦我真是受值了!”
苏盏月面带笑意的说。
她是真的高兴,一心等“陆鸣沧”的好消息。
因此连出去找别的妃嫔串门的赵婕妤听到消息赶回来,在外面指桑骂槐也没在意。
司清越从露华宫出来,真的去找了皇帝。
皇帝在御花园打坐修炼吐纳之术,听说司清越来了,被打断的怒火瞬间就消散了,站起来亲自迎上去。
“哎呀爱卿呐,朕不是让你在宫里修养吗,你怎么又出来了?不过正好,朕已经摸出些许门道了,只怕不对,现在朕再吐纳一次,爱卿替朕把把关。”
“是。”司清越应下,按照皇帝的要求不走心得看他坐下吐纳一周天后,立刻夸赞道:“陛下不愧是仙灵特意显圣庇佑的仁德帝君,灵根资质果然无人能及,臣不过昨日才传给陛下,陛下今日就已掌握大成了!”
皇帝一听高兴坏了,这才想起司清越,问道:“对了,爱卿还没回答朕先前的问话,爱卿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该多修养才是啊。”
司清越拱手道:“臣谢陛下关爱之情,也正是因此,臣才歇不下来啊。
陛下待臣如此宽厚,臣自然要为陛下肝脑涂地,别说只是两场惊吓,就是臣真被刺伤了,只要还能动,臣就不会耽误陛下的炼丹进程!”
“好!好啊!”皇帝受用的眼睛都笑没了:“爱卿果然是仙灵选中之人,忠肝义胆令朕心悦啊。”
司清越懒得再继续拍马屁了,开始说正事:“方才臣打算出宫查点东厂人手,好早些将寻找炼丹材料的任务提上日程,只是在途中遇到了一个小宫女,这宫女是臣的一个旧识,臣听说她家主子苏美人病了就赶紧让人去请御医,自己也去给小主子请个安。
哪知道这一去可真是吓煞臣了!”
后宫妃嫔们就那点事,皇帝一脸明了:“可是宫中主位不仁在欺辱她?爱卿尽管说是哪一宫的嫔妃,朕砍……咳咳…”
皇帝想起司清越说忌讳杀生的话,干咳两声,改了口:“朕将她打入冷宫!”
司清越摇头:“不是的陛下,是那苏美人自身的缘故。臣以前愚笨,不懂什么相生相克的道理,可自从仙灵附体后,臣对此种事就莫名的敏锐。
苏美人让臣很不舒服,总觉得她身上阴气很重,一细看真是吓臣一跳,她身上竟然隐隐盘着一条小孩手臂粗细的黑蛇。
臣看它蛇头耸动,一直在冲陛下所在的方向吐着阴气。
这等不寻常,臣立刻问了苏美人的生辰八字,不出臣所料,果然是纯阴之女!
臣说句大不敬的话,陛下如今已然体弱,纯阳之气自然跟着衰弱。
可如此阳衰阴盛之下,陛下竟然还留个青春正盛的纯阴之女在后宫,岂不是更加助长了阴气,令龙体加剧衰弱?”
皇帝听完,脸色瞬间就白了,额上也是冷汗岑岑:“朕,朕的后宫,不仅仅只有她一个纯阴之体……爱卿啊,你快说,朕该怎么做才能令朕恢复阳盛?”
司清越连忙安抚道:“陛下莫言担忧,陛下福泽深厚,目前状况还好,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只要将这些纯阴之女遣送出宫,日后再多将养修炼就会没事了。”
“送!送!朕现在就送!现在就送!来人啊!”
皇帝忙不迭叫人:“传朕旨意,令后宫里所有生辰八字为纯阴的女人都给朕滚出宫去!还有那些个妖道!全部拉出去砍了!怪不得仙灵说他们是妖道,这些狗东西竟然敢害到朕头上!都给朕砍了!砍了!”
直到快下午,司清越终于出了皇宫,吩咐人把阴女全都被皇帝遣送出宫的消息告诉太子,
而后来到了东厂。
东厂以往干的就是为皇帝搜集情报,打压朝臣的事,因此调过来的厂卫都是带功夫的。
厂卫里的小头目他们已经自行定下了,现在就等司清越定下十大档头。
司清越没有从那些小头目里选人,而是让所有人抓阄决定自己的对手,进行两两对决,由此决出武功最强的十个人。
最后,再由他考验这十人的心性以及处事能力。
如果这十人不合格那就再调人过来比拼。
看起来变态又苛刻,但不能不做。
这十大档头就是他以后要重用的人,这十个人必须是顶尖的,他不可能随随便便指个人。
厂卫足足有上万人,对决需要些时间。
司清越也没离开,打算亲自监督。
这样选出来的人,他才能放心。
并没有等到第二日,司清越制定好规则后,特意找禁卫军统领借了军营的练武场给这些厂卫抓阄决定对手,两两对决。
这对厂卫们来说是千载难逢的升职加薪好机会,他们个个都很兴奋,确定好对手后就按规则开始比拼起来。
在司清越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小太监进来禀报:“老祖宗,外面有个叫红缨的丫鬟想见您,说是您的旧相识……”
司清越不禁摇了摇头:“本座的旧相识可真多啊,幸好本座早就净了身,不然被人看到,该骂死本座了。”
小太监看看那张俊秀好看到摄人的脸,由衷的说:“老祖宗说笑了,奴婢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老祖宗还要好看的人,您这样仙君般的人物,谁会舍得骂呢?”
司清越笑了,被拍马屁就是舒坦呐。
他吩咐小太监拿来纸笔,提笔写下几个字让人封好:“本座很忙,人本座就不见了,你把这个拿去给那丫鬟,让她带回去给她家主子看。”
小太监应声,拿着封好的信出去了。
“他没见你,就只给了你这封信?”
华清璃有些不敢相信,经过大半天的发酵,她被高湛打的半边脸肿的更高了,做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扭曲难看。
“那他不见你,你就没再想办法去见他?”
红缨苦着一张脸:“主子啊,那里可是东厂!我听说他出宫了,找人帮我去东厂跟他传信都没人敢去,我只能硬着头皮去,那里的人好凶恶啊,都要打我,还是我跟他们说,我是他们督主的旧相识,他们才肯进去通传呢。”
华清璃很生气。
陆鸣沧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她现在正需要他,他却还是避而不见。
难道不知道她一直都很痛苦吗!
见识过东厂的威风,红缨对“陆鸣沧”却改观了不少,这次轮到她劝华清璃了:“主子别多想,现在陆鸣沧是东厂的督主了,事情肯定特别多,再说了,我那么光明正大去找他,他应该会顾忌的,唉,我这也是没办法,又想着主子就要离开了,所以我就直接去了。
总之,主子您还是先看看他写给您的信吧,说不定他今天晚上就摸进来了呢?”
华清璃被红缨一番话劝解开了,没再多想打开了信封。
上面只有一张纸,纸上只有寥寥两行字。
【别折腾,没必要,真矫情,跟你的高湛锁死吧。
还有一份大礼送给你,去你的高湛房里看看吧,送你的礼物应该到了。】
华清璃看完后,眼睛逐渐瞪大,她不敢相信的又看了看空信封,甚至拿信纸在烛火上烤。
信纸除了变黑并没有任何变化。
华清璃本就发沉的心又是一窒,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陆鸣沧竟然说她矫情!
他怎么敢的!
他不爱她了吗!
想到这里,华清璃猛然摇头。
不会的!
上一世,他为了给她拖延逃跑的时间,用自己的身体挡在洞口,被万箭穿心都没有动摇一分!
这样一个肯为了她死的人,怎么会不爱她了!
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是了,他现在是太监,不是正常人了!
都说太监总是尖酸刻薄,阴阳怪气,脾气琢磨不定,那他那应该只是变了些性情,说话难听了一些。
其实还是爱她的!
不然,他也不会还给她送礼物!
想到这里,华清璃才稍稍定了下神,抬腿往高湛房里跑。
但她没能进去,因为外面有人把手。
房间里烛火通明,纸窗上倒影出两个交缠的影子。
两道刻进她两世灵魂里的声音从里面溢出来。
“盏月!我的盏月,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
“阿湛,我好想你,呜呜呜………”
华清璃愣愣的站在外面,只觉自己另一半正常的脸,也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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