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新炊早蒸尝
要的就是这个时机,铜钱镖没打人,专打马。
满天花雨的铜钱一出,二十米的距离人还能躲,马是怎么也躲不掉了。
那些疾蹄奔驰的马匹哪受得了这个,要么前蹄一挫扑砸在地,要么奋蹄一跃人立前踹,或者向后抱蹶,甚到有被击中全身酸软直接侧翻的。
那些马上的骑手,要么被掀翻,要么被踹落,到了地上也不得安宁,踩踏、压砸不断。
一时间,堕马扑地声、骨头碎裂声、马嘶人哀嚎,乱得难入耳。
看到这种情况张召重出手了,他射出数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咬向方世玉和严晶心。
金针打穴可是武当绝技,没道理不用,张召重想着攻敌不备,围魏救赵。
全没用处,方世玉和严晶心手里的铜钱镖也像长了眼睛,没有一枚金针能突入进去,都有二人身前数尺处便被拦截。
方严二人周身有着一个无缝的探测网呢,如何能让张召重得逞,他们不但防守,还不忘攻击,总是铜钱镖不断,批量地击杀张召重的手下。
张召重也想像对手一样出手拦截暗器,射出的金针却无功缥缈。
因为方世玉也好,严晶心也罢,手里的铜钱镖全都不走直线,都是拐着弯来的。
只需要在铜钱镖甩离手一尺的距离内加一个弹指气劲,它们的轨迹就变得完全无法预测,暗器出手后改变轨迹对手就没有反应时间了。
出手的方向可以判定,但离手后变向,从入眼到大脑给出判断到躯体的动作改变是需要时间的。
不说利用空气动力学的办法走曲线了,哪怕是它突然变一个角度,防守的人也跟不上。
这就是变轨弹道的威力,看似射出时是攻向一个目标,可目标变了或轨迹变了就会扰乱思维,神经反应速度如何跟得上。
或许小李飞刀就是这样的原理,无法跟踪,只能让最后的着点移动来躲避。
但躲避的一方是吃亏的,就像下棋一样,不管是围棋还是象棋,对手的一招,下面的应手是成例,也就是几个可能,都可以按套路来设想分析。
而出招一方有了两个计算点,前后堵,主动变招的一方可以提前预设对方的反应,又加上了变招之后的覆盖面,从概率上就多了许多优势,就是预判对手的预判。
再加上有一个能放出三米的气劲网,几乎从攻防两端把对手的路子都堵死了。
方世玉之所以让清廷高手齐上阵,为的就是这一点,不怕对方人多,对手人多他和严晶心可以用暗器,基本上算是扯了个平。
可气劲的网状探测法反而在人多时提高了效率,一个一个打,累也累死他们俩。
除了效率还有一个攻击距离的算计,武器不近身都没有用,而且一开始张召重也没有让手下用箭,他们被方严二人麻痹了。
到了近前,哪怕对方用弓箭方世玉也不怕,因为射箭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发暗器的速度,而且在短距离内射箭是会误伤的,双方的攻击面也不对等。
还有利用马上格斗的缺点,再厉害的武功高手也没有办法把自己的能力加持到坐骑上,解决了他们胯下的马,就让他们陷入了被动,因为立足不稳啊。
这样的不对称作战,不说那些手下,就是张召重也得在外围游走躲闪,撒钱的威力就是这么强,铜钱铺散而出,它们也不长眼。
那些个武林高手被方世玉和严晶心不断地收割,清军的将领也看到了。
他想挥军上前接应,却猛然看到天上飘来了几十个大风筝,转瞬间就到了他们的头顶。
是阿竹领着的暗箭营出击了,他们在武林门的城墙上一看到方世玉和严晶心出阵就起飞,打了个提前量,这会正好赶上。
空中落下一阵阵的黑雨点,带着破空的啸声,砸在清军的前阵,不断的爆炸燃起黑烟。
一下数百枚瓦雷轰炸,一排排的清军像割草一样被刮倒,阵型全乱了,躲闪不及,互相踩踏。
早就防着他们这招,想仗着人多势众压过来?没门。
方世玉和严晶心合计过,他们不相信清军会老老实实地挨打,见势不妙肯定会全军出击,所以他们早早地就规划好了清军的死法。
二人出阵叫骂勾走对面的武林高手,然后先空后地齐出,把战场分成两份,乾隆手下的武林高手要灭,清军不能放跑,更不能让他们首尾呼应。
别说呼应了,现在清军就是想扔下张召重他们跑都来不及,因为滑翼靠的是风速,马也跑不过风。
那些滑翼在天上盘旋着,不断砸下炸弹,团团圈把清军往中间逼,如此不仅仅炸死他们,就算是炸营的战损都很可观,多数是自伤自残。
这还是第一波,还没等余烟散尽,第二波的弹雨又下来了。
滑翼经过改良,动力什么的不用想,但料子加多了几层又变得宽敞了些,变得更结实,承载的重量也因而增加了不少,就这样的弹雨,且能下个好几轮。
方德终于还是向儿子妥协了,聚德庄库存的布料全都被用在了滑翼上,杭州义军也有了成规模的空军。
清军现在是看得着摸不着,数百米的高度,什么武器也奈何不了,只能任由滑翼在他们头顶逞威风。
还是有两队骑兵脱出了乱阵,拨马从两侧绕出,奋蹄冲出重围。
却也没有逃脱,被一些回程的滑翼衔尾追杀,不仅如此,前头又数十个滑翼飞来,分了两拨,打算是轮流虐菜。
杭州义军没有骑军,在这一点上很吃亏,只能通过空中打击来避免清军骑军的冲击。
只要将清军的骑军击散击溃,不让他们成排成排地冲锋,散开来的骑兵并不可怕,因为他们无法形成集群就失去了冲击力,也就没有办法冲破军阵。
女真的满万不可敌,真正厉害之处就是骑兵的集群冲锋,对于深谙后世装甲集群战法的方严二人来说,“武装陆航”就是最好的应手。
聚成群的骑兵是一边倒的轰杀成渣,散开来倒是能躲过去,却躲不过前面的套索。
等着他们的是鸳鸯阵,散骑没了冲击力,在拒马蒺藜拌索的围堵下就是瓮中鳖笼中鸟,翻不起浪花了。
骑兵抛射的箭羽,因为队形被滑翼给炸散了,不再能形成箭雨,根本就没有办法覆盖对手,零星散碎的箭矢无法突破盾阵。
也没有正儿八经的盾牌,铁锅在两耳间系起一条绳索就扛了出来,往身前一支人一蹲,行了。
还有一些找不着铁锅的盾手,就用一个竹排包着湿水的棉被,效果也不错。
然后臂力强的士兵就躲在盾牌后面向前投梭镖,其实就是削减了的竹竿,这玩意儿在杭州不要太多,管够。
锋利的竹竿也一样能扎死人,因为量大价廉,怎么用都不心疼。
等这些骑兵减速了分一个十一人的小队上前这么一围,长竹竿一戳,补刀的补刀,马儿拉走,搞定。
本来这样的步兵军阵是很难训练的,需要长时间磨合默契,架不住义军的训练是用神打弄出来的,根据每个人的特点分好工,默契是天然的。
直接作用于思维和神经,会了就变成了条件反射,别说是配合了,就是一条屠宰流水线。
都没用两刻钟,清军的骑军就这么被分而化之,零敲碎打地吞食干净。
然后义军才分了两路疾速地压上,将清军的步卒围在了中间,外壳已经敲碎了,该扒里面的精肉饱腹。
这等情景就连城墙上观战的李国邦等天地会帮众都看得目眩神迷,太强了,他们不由得设想自身碰上这支义军会是什么样。
结论很明显,没得打,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如此利刃,何可阻挡。
本来他们还打算出阵帮忙,却被严晶心给拒了,说他们是乌合之众会拖后腿。
刚开始天地会众人还不服气来着,这会没人再提,站在城头观战也挺好,至少不累。
最要命的是他们知道,半月前这支军队还不存在,都是锄地种菜、摆摊做工的普通百姓,吓人啊!
张召重现在胆都快吓破了,因为方世玉手持一把大刀,就像砍爪切菜一样冲进乱成一团的人群中,见者一刀,枭首剁足。
而张召重却没有办法去阻拦,因为严晶心一直盯着他呢,嗖嗖不断的铜钱镖专门招呼剩下的二三十来个一流高手。
两个人配合起来竟然有了无漏之感,不留下一些而缝隙跟他钻。
最要命的是方世玉的大刀不须劈中,离着还两三尺呢,他的手下就被开了膛破了肚腰斩断头,好像是大刀还伸出去了一截无形之刃。
张召重的手下吃亏就吃亏在这里,大家都是长兵刃,枪也好刀也罢,方世玉压根就不跟他们对碰,直接以所谓的无形刀气开路。
并不是顺着大刀挥出的气劲,就是握力的手不断地发出一掌又一掌的气劲,然后利用大刀的斩击来带动,搅成锥、拍成锋再挥出去,杀人于无形。
通通都是一招,砍一圈过后,场中还站着的就只剩下十数人了。
张召重心里的凉气上涌,今天怕是麻烦了,搞不好会交待在这里,这是无形气刃啊,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功夫,用这样的功夫跟他们打,简直就是欺负人。
还有更欺负人的,换了严晶心又提溜着一支长长的铁笛子上来了,还是同样的套路同样的配方,隔着老远制敌。
方世玉退到后头回气,还掏出一颗黑漆漆的药丸不断地嚼巴嚼巴,像吃糖一样。
是五枚师太的大还丹,劣版,把杭州城里的名贵药材都收集了起来,也不管凑不凑得够方子了,只要里面的精氨酸含量差不多就成,当成回血补药应急。
打到现在方世玉的消耗也挺大,气劲近乎见底,不过有严晶心轮换,他只需一边喘息一边掠阵就行。
严晶心那把铁笛子是紧急打造,没有太多功夫,丑得紧,但功能上不差,能应急。
余鱼同的金笛自己在用,他在指挥步军杀敌掠阵,严晶心就只能弄一把丐版的上。
隔空制敌也就罢了,还全没正经招数,铁笛一挥呜呜炸响,专攻对手耳朵。
来不及捂上,也没有专门的闭耳之术,怎么防?
不防,一不小心就被打了穴,呆着不能动了,跟上就是脑门一敲或者心窝一戳。
方严二人都撑不住乾坤点穴大法,气劲早就空了大半,但好在也不需要了。
用笛子打穴也能远程攻,只剩下十来个人,咬着牙也能解决掉。
那边步军已经开始收尾,余鱼同和陈沅芷松出了手来,也在向这边靠,今天留下所有清军估计没偏差。
张召重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他想遛都遛不掉,因为余鱼同和陈沅芷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
想上去找严晶心拼命拉垫背,方世玉就向张召重甩出铜钱,第一下运剑格开,软绵绵没有一丝力道,就是吓唬他。
可接着那一下就有了劲,打在张召重脸颊上,打出了一个血印。
方世玉的气劲回不了那么快,就是凭手上的劲力甩出,伤人做不到,打脸没问题。
“这一下,跟你清算清算南少林的仇。”
张召重吊睛一瞪,好像要裂开一般:“南少林,怪不得,真气用完了吧,今天就送你们下去陪那些秃驴。”
猛的一振凝血剑,张召重便向方世玉刺来,却在半道上被余鱼同的金笛一架,张召重手中的凝血剑直欲脱手。
余鱼同也没闲着,除了养伤,也被方世玉的十全大补汤补到晋阶了,离着三花聚顶就差了一层窗户纸。
再加上现在余鱼同懂得了金笛的气劲用法,更是如虎添翼。
刚才那一下格挡,不仅仅是力量的碰撞,通过笛子逼出的气劲,还将张召重的凝血剑缚住了,又加了个横扭的力道,这才是张召重差一点握不住剑柄的原因。
余鱼同有后招,金笛在凝血剑上一擦,一阵刺耳的声响就刺向了张召重,这是夹带了次声的打法,让张召重耳鼓欲裂,眼目昏黑。
还有后招,余鱼同一声厉喝,手中的金笛挥出一线金光,同时攻击张召重的耳目。
金笛反射的光灼花了张召重的眼,笛子的尖啸耳边炸响,弄得张召重完全乱了分寸。
这时余鱼同咬牙切齿的怒吼才传开:“你的对手是我,今天我要为师父报仇!”
张召重猛地向后一退,却正撞向陈沅芷的长剑,若不是他触剑时矮身就地一滚,他就会被刺个透心凉。
但也没好到哪去,陈沅芷的功夫虽然进境不大,却多了很多变化。
她的柔云剑法得了严晶心的指点,加进了正宗的太极剑劲,虽然没有刺个正着,却顺手挥抽,唰的一下从张召重后心拉到肩上,拉出了一条近尺长的血槽。
连削带打,张召重的持剑的手都快要废了,不过疼痛让他恢复了清醒,横剑缓步游走,提防着余陈二人。
陈沅芷也有话说:“师父救了你数次,你不但不感念,还为了掌门之位暗算师父,用金针将师父打伤,还当胸刺了一剑,今天我也要还你一剑。”
说着陈沅芷就提剑刺出,不是直刺,而是抖着个圆圆的剑花击出。
张召重不知是计,以一招银河横空格挡,他的凝血剑刃利身坚,陈沅芷抖剑力量不大,或可将对方手中长剑磕飞。
毕竟张张召重的功夫要远比陈沅芷深厚,劲力也大,只要破了陈沅芷的剑,他便可以进招击毙这个娇滴滴的女子,那样局面就活了。
谁让余鱼同守着正人君子的的作派不夹击呢,活该!
可张召重却没想到,陈沅芷的剑还没碰到凝血剑,她却左手突然向剑花中推出一掌。
掌劲被剑花团成针锥,嗤的一声刺中了张召重的心胸。
张召重被刺伤时一愣,余鱼同也猛地动了,金笛一下子刺入张召重的后心,血流如注。
余鱼同往旁边一让,避过喷溅的鲜血:“当时你也是这样用匕首从背后刺死了我师父你的师兄,现在还你一刺。”
此时严晶心已经把张召重的手下都料理完了,有方世玉跟她配合佯攻,那些个家伙又哪里是严晶心的对手。
不是他们的功夫太菜,而是他们心惊胆战慌了神,严晶心又都是拉开了隔空而击,他们的功夫发挥不出来,单方面挨打当然撑不了几下。
看到跪在地上不动了的张召重和红眼落泪的余鱼同和陈沅芷,方世玉提醒道:“仇报了一半,真正的仇在利用功名利䘵驱使他的人身上。”
余鱼同和陈沅芷点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场,清军已经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小撮,正在被杭州义军不断也蚕食。
该收尾了,方世玉运出刚刚恢复过来的气劲长吼:“加把劲,快点打完,埋锅造饭了。”
吼完了方世玉也觉得舒坦了,胸中气息都顺畅了不少,还能跟余鱼同开玩笑:“新出早稻,入口香软,还好没被清军破坏掉夏收。”
严晶心也应景:“休整一下就得开拔,趁着乾隆没反应过来兵围海宁,这一回围成一锅把他给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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