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是夜。
林半月踌躇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抱着白狐打开了门。
福西城、尧山城一事至今没能想出解决头绪，她有很多珍贵稀有、威力强大的法器古宝，只是一旦暴露在人前，以自己目前的实力难以护住，会招来很大的祸患。
所以，林半月给自己留了两天，若两天之后，仍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她就用已列好的计划，孤身前往二城，能出了一份力便出一份力。至少，她比手无缚鸡之力、在狩魔族面前只能听天由命的大多数城民好得多，好歹能延缓城门被攻破的时间，或许能等来希望。
在此之前，林半月不愿对小师妹抱有怀疑，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直觉告诉她小师妹值得信任。
也许师父师兄与小师妹之间存在某种误会。林半月对此并不清楚，《白月光自救指南》以白月光女主的视角展开，相当片面，没有明确的解答，而且她认为，太依赖这本小说进行思考，会陷入思想误区。
林半月想在去二城之前将误会解开。
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她不知道小师妹住哪儿。
除了主房，无论哪间偏房都没有点灯，也没任何声响。
林半月敲过门，每到一间房前，重复一遍道：“小师妹，是我，半月。”
没有一间有回应。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呼吸声。
林半月感到不安。
修炼者五感灵敏，何况还有神识，睡得再熟也不会听不见敲门声。
担心小师妹会出现意外，林半月想了想，推开了偏房的门。
每一间偏房都没有人，更没有生活过的痕迹。
小师妹这五年都睡在哪儿？
林半月茫然地回到院子中，一阵冷风吹过，她忽然觉得小师妹似乎从未出现过。
“咯咯咯。”
一只母鸡带领着一群小鸡回到鸡窝里，经过林半月时还歪头看了她一眼。
“啪。”
林半月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想什么呢。
就凭她自己能把这些鸡的胆子养得这么肥，大半夜不睡出来溜达？
“是的，也就你小师妹也把这些鸡养这么肥。”系统吸溜口水道。
系统的一打岔，让林半月彻底确认了小师妹的存在。
林半月微微松了一口气：“你不是人工智能么，怎么还会有口腹之欲？”
系统得意：“我可以装作我有。”
一边和系统唠嗑，林半月一边在小师妹可能到的地方寻了一遍，她站在剑上可以望得很远，可是看不见小师妹一点影子。
林半月的双眼忽然一亮，她注意到了远处的灯火。
那是归云门卖酒的地方，平日其他峰的修士出完任务、或是完成一天的功课后会去那边小坐一会儿，一直是九峰最热闹的地方。
林半月御剑过去的时候，店里已坐了不少人，店外是一片花海，环境清幽，林半月过去就算不喝酒，也很喜欢来这儿。
归云门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很多熟面孔都不在了，倒是店主人一直没变，在这儿悠悠闲闲地过日子。
她和店主人算是熟识。
小师妹并不在人群里面，林半月正准备问一问店主，却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提着两大坛酒，摇摇晃晃地往她这边走来。
他浑身酒气，林半月闻到了他身上仙人醉的气味，皱了皱眉。
一般的灵酒是不会让修士醉倒的，真醉了将经脉中的灵气运转一周，酒气蒸发了，人也清醒了。仙人醉不同，这种酒越是运转灵气醉得越快，林半月曾喝了三小杯，就醉倒在了桌上，自此之后，林半月对这酒敬谢不敏。
仙人醉很受修士欢迎。
林半月能理解。将自己灌醉多少能缓解一些痛苦，修仙修仙，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夺人命，亦被夺命，绝大多数的修士心底都会有一个角落，装着无法诉说的沉重心事，需要发泄的渠道。当然，还有些修炼者本就好酒，比如说她的竹马殷竹渊，比如说，眼前这位。
“上回我输你了，这次不能了，我特地备了二十五坛仙人醉，咱们来，先来它个两百灵石！”壮汉大着舌头道，他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地上哐哐地摆满了一坛又一坛的仙人醉。
林半月退后一步：“你醉了。”
“我没醉！”他定定地看着林半月，眼里有精光冒出，道：“你是不是怕我了？”
是没完全醉。
林半月的拳头有点痒，但她厌恶的是酒鬼，不是喝酒的人。
所以林半月又退后了一步。
地上的酒摆得外面的客人进不来，里面的客人下不了脚，店主人上前，看到了林半月，忙对壮汉说道：“你没醉个头！人都能认错，她不是小谢仙子，是林仙子！”
他口中的小谢仙子指的是小师妹谢之情。
壮汉看了看林半月，又看了看，仍不愿把酒收起来，问林半月道：“那你会喝点酒吗？和我来的都喝趴下去了。”
林半月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那边躺了十来个人，有的干脆直接躺地上睡着了。
店主人好说歹说总算让壮汉把地上的仙人醉都收了回去。
店主人对林半月解释道：“先前小谢仙子来，说只会喝一点酒，把他输得连一条底裤都不剩后，他就一直耿耿于怀。”
“我从没见过小谢仙子那么能喝的人，二十一坛仙人醉下去面色都不改一下，”店主人摇头叹息，他顿了顿，回头看向林半月问道：“话说回来，林仙子你是有事情找我吗？”
林半月也没想到小师妹那么能喝，她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小师妹。
林半月问道：“你有看到我师妹么？”
“她已有一段时间没来我们这儿了，”店主人露出奇怪的神情，道：“你们没有交换传讯玉简吗？”
林半月羞愧。
她忘了，小师妹没提，她也就忘了。
林半月摇头道：“还没来得及，你有她的传讯玉简吗？”
“没有。”店主人说道。
他沉思了一会儿，看着林半月没说话。
林半月拿出六块中品灵石，道：“你有什么想说的直说无妨。”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店主人喜笑颜开，一把收下灵石，悄悄道：“要不是林仙子你，我还不肯说呢，我的功法特殊，修为不行，看人很准的。”
“小谢仙子这个人看着温温柔柔，其实和谁都不大亲近，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很深的毁灭倾向，相当危险。”
“我见过的类似的人，无一例外坠了魔，厌人厌世，成了杀人如麻、草菅人命的魔修。”
“林仙子你还是早点远离她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林半月没想到店主人说了半天，说的是这种话。
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再好说话的人也有不能忍受的东西。
林半月不能忍受别人说她认可之人的坏话。
林半月把他手里紧攥的灵石一一取了回来，冷下脸道：“你这是污蔑，我的小师妹才不会这样！”
店主人看着灵石，满脸肉疼，苦兮兮道：“我的灵石！”
林半月看了他一眼，手指挑着灵石在他眼前晃了晃，看着他的眼珠跟着灵石转动了好几圈，道：“你多说几句我小师妹的好话给我听听，这灵石才真正算你的。”
店主人眼睛钉在灵石上，他精通人情世故，自是知道林半月最想听什么，忙补救道：“是我眼瞎，看错了！小谢仙子是例外，绝无仅有的例外，和那些坠魔的杀人狂都不一样！她是个···很好的修者！”
林半月寻了一圈没有寻到小师妹，回去的路上有些郁闷，正思考着是继续找还是回房睡觉时，她听见了破水声。
主峰除了师父师兄，就只有她和小师妹，平日是不会有外人来的，这个点师兄一般是在练刀修炼，而师父若无要事，不会出屋。
那会是小师妹？
此处离她的院子很近，长了高大的灵植，林半月收起了剑，走了过去。
果然是小师妹。
谢之情从湖水中走出来，长发湿漉，赤足，苍白的美，近乎妖异。她看见了林半月，一步步朝林半月走来，身上的水意在步伐间被灵气蒸发殆尽。
谢之情的手轻拢着。
是只不断打着寒颤的小鸡仔。
林半月认得它，它是一窝中唯一一只变异成了九阶火灵鸡的鸡仔，也是林半月第一次见到谢之情时，被细藤条缠住的那只，它的头上有一缕火红色的呆毛，性格也呆，林半月给它取名叫“阿呆”。
谢之情将小鸡仔放至林半月的手中。
林半月捧着：“阿呆怎么了？”
谢之情：“被排挤了。”
鸡之间也会出现排挤现象？
林半月想起了那群半夜不睡出来游荡的鸡，有点心虚，她喜欢毛绒绒，但不喜欢养毛绒绒，五年前光养那些鸡就养得她辛苦至极，她一直觉得能把鸡养活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还要关注鸡的心理健康。
待谢之情将林半月送至房前，林半月拉住她，将她拉到房内。
林半月关上了门。
她出门前点上的蜡烛已燃尽了大半，烛泪滚落。
林半月运用火球术。
她的灵根受损后变得很不一样，她的火球只散发暖烘烘的温度，不灼人，类似于高级的暖水袋。
林半月分别将火球给小师妹和阿呆。
谢之情的侧脸线条柔和，跳动的火光镀上了一层暖色，宛如最温润的玉石，她动作轻柔地摸着怀中的火球，给人一种很珍惜这小小的火球的感觉。
林半月一路上想了很多，到最后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小师妹这五年不会从未睡过觉吧。
林半月记得很清楚，在《白月光自救指南》中白月光女主有段心理描写，是形容小师妹的，说的是小师妹为了获得师父师兄的认可，没日没夜地刻苦修炼，彻夜不眠。
林半月怜爱地看向小师妹，万事皆注重劳逸结合，修炼者可以不吃饭，因为有辟谷丹，但不能不睡觉，因为高强度的修炼会使精神很疲惫，哪怕是为了师父师兄，也不能如此。
在注意到林半月的视线后，谢之情偏过头来看着林半月，静静地等林半月开口。
偏房没有棉被，只是木制的床板，林半月想让小师妹在主房先好好睡一觉，她错开小师妹的目光，正要开口，却听系统笑道：
“你不觉得和人讲话时不看对方是件很不礼貌的事吗，可能会伤到对方的自尊心的哦？”
林半月觉得系统笑得蔫坏，但仔细一想，说得确实在理，她心里犹豫，仍是不敢看小师妹。
系统劝道：“放心好啦，你的小师妹只有几分懒得隐藏住，大半真实样貌还是隐藏得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在系统坏坏的劝说声中，林半月终于鼓足了勇气，再次看向了小师妹。
四目相对的一瞬，即使做好了准备，小师妹的身上超乎常理的美仍是让林半月感到一阵目眩，仿佛被蛊住了，她说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扑通。
谢之情动作一滞，怀中的火球落到了地上，滚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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