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笼子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手机那头不再回应，林子佩听着通过话筒传到自己耳边均匀、沉重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因为通话时间过长、在手里握得有些发热的手机。
“唉…”感觉口水都快说干了，男人就是难伺候。
正当她拿起奶茶，准备喝一口润嗓子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洪钟般浑厚的声音。
“这刚入夏就听你唉声叹气，也不怕把树叶给唉黄咯！年纪轻轻的，成天丧着个脸像什么样？”
老人伴随岁月的沉淀而逐渐变得深邃的双眼依旧锐利，他没有错过林子佩被自己吓得手抖、接着又马上恢复镇定的模样。
忍不住嫌弃：“心理素质真差，没做亏心事抖个屁啊？怂样。”
“……”
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从头嫌弃到脚的林子佩抿了抿唇：“不声不响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可不是有礼貌的行为。”
闻言，林爷爷把手里的大茶盅往桌面一“叩”，不耐地说道：“哼，自己呆头呆脑还好意思说别人没声响，你怎么不怪地心引力太小，没把月亮吸过来给你搞个大动静啊？”
“天天赖家里不是吃就是睡，养猪似的，一点‘上电视要整好看点’的自觉都没有！要不是你那破演唱会开家门口来了，我都不想承认你是我养大的。”
目前，某些会对kpop艺人产生限制的不可抗因素还未彻底发酵，林子佩和韩承熙又都是外籍艺人。
亚巡的主办方很幸运地乘坐上“尾班车”，获得了中国境内3个城市的公演批准，其中就包括江苏省会、古称金陵的南京城。
抛开年龄和审美的代购不谈，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就在家门口开演唱会，无论如何，两个老人家肯定是要去的。
而对于林爷爷的口是心非，林子佩的嘴皮子也一点不认输：“放心好了，中国这头收不到韩国的电视台信号，再丑都丑不进您的那些故交眼里，别怕丢人。”
“确实，眼不见心不烦嘛~更何况你这算打娘胎就‘先天不足’，他们看着你长大，心里有底。”
“没办法，谁让您儿子眼光好呢？净在垃圾桶里挑老婆……”
俩爷孙，老的为老不尊，小的没大没小，就这么互相“攻击”对方好几个来回。
最后还是存有一丝“尊老”之心的林子佩选择了退让，这番毫无意义的对话才得以调转方向。
林子佩看似不经意地往林爷爷的鞋边一瞄，然后拿起奶茶“屯屯”几口，身下的摇椅顺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您是又去别人的木雕厂帮忙了吗？午饭都没回来吃。”
南京木雕是的名特产之一，林爷爷在当厨师之前，曾做过几年木雕厂的学徒。
这么多年过去了，手上的技术不仅一点没退步，年近70了，还能帮着老朋友的木雕厂干点传承止步于他们那代人的一点手艺。
“这事昨晚我就已经跟你奶奶说过了，老李厂里今天有一单罗汉神像急着要出库，麻烦我过去勾下眼。”
林爷爷耷拉着眼皮，不情不愿地解释道，还不忘警告林子佩：“以后少在你奶奶面前多嘴，我看你出门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废话倒是多了不少。”
林子佩撇撇嘴：“切，就像您刚才说的，没做亏心事怕什么别人说…”
她把喝空的奶茶杯对准不远处的垃圾桶，一扔：“我只是想关心下您，平时多注意休息，大把的积蓄花都花不完，辛苦跑去做木雕赚那点零花干嘛？”
技术活讲究专注，这往雕刻桌边一坐基本就是大半天不带动的，对老人家的身体可没有好处。
林爷爷惊讶地笑了笑：“呦~我这副身子骨现在上山抓鸭下河挖藕一点问题没有，再看看你？前两天在舞台上唱没几句就浑身冒虚汗，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
就目前自己的健康和体能状况看，林子佩确实没有让别人注意休息的资格。
“我去弄木雕单纯是为的自己高兴，像帮朋友做年菜那样，不爱闲下来。”
面对孙女难得的贴心，林爷爷不旦没有一丝感动，甚至打心底里生出了些抗拒：“所以，你少拿那种惦记孤寡老人的心态对我们，我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真不知你打哪学来的坏毛病？尽管些不该你管的，都长这么大了还总爱跑回来晃荡……”
这些会让别人感到冷漠且伤人的话，林子佩听着却很习惯，因为她从小就是在林爷爷这种极其超前的观念下教着长大的。
相比大部分老人家期盼儿孙能承欢膝下、将后代视作自己余生的精神支柱不同。
林爷爷可以说是把“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句话贯彻得非常彻底，他享受和妻子的二人世界，喜欢无牵无挂的生活方式。
那些常人渴求的关心和关注，对他而言反倒是打扰和负担。
“啊，大概是跟正常孩子待太久的缘故吧…”
一不小心，将在韩国和身边人相处的习惯放到自己爷爷身上，林子佩瘫着脸：“抱歉，正好这次巡演经过，我就临时给自己了个小长假，碍到您的眼真是不好意思。”
“嗯，知道自己碍眼就好。”
见孙女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林爷爷点点头：“近几年你忙到春节都见不着人影，怎么突然这么闲？这次跑回来又想逃避什么？”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对方的反常他一眼就能看穿。
“我难得空闲回来一趟，就不能是因为‘思乡’吗？”
“看看你面带桃花那样儿，思春还差不多！怎么？这次不是工作上的事？感情问题？嗯~我想起来了，书文那傻小子好像说过你在韩国有个固定对象的事。”
听到这，林子佩忍不住翻白眼：“若是感情问题，我回来能问谁啊？您吗？”
他们家里就没有一个擅长处理感情的，这种问题问出来她都嫌浪费自己口水。
况且，什么叫有个固定对象？说得她在其他地方还有别个不固定对象似的！这话得亏没被田柾国听见，不然肯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是男朋友，交往了好长时间的那种，要带回来让你们见见吗？”
林爷爷果断拒绝：“有什么好见的？这人行不行、好不好你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是你找对象，还是我找对象？”
“……”
林子佩就知道会是这种答复，要林爷爷能在这方面为儿女多费点心，英国那边也不至于折腾成现在这幅鸡飞狗跳的模样。
“说来听听吧，你这‘30岁前离成功都差一步’的倒霉体质又撞上什么事了？”
说着，林爷爷端起自己的茶盅，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相比林子佩的情绪，他对林子佩遭遇的事件本身更感兴趣，并期待着对方能给他讲个新奇的故事。
被自己爷爷当乐子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林子佩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唉~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我都解决好了，就是心里不大舒服……”
随后她便简单地将发生在巡演前的那些糟心事和以后的打算全说了一遍。
听得林爷爷是眉头直皱，直接开口打断：“原本你跑到韩国那又小又破的地方，是打算干嘛去的来着？”
虽然英国也没大到哪去，但韩国与之对比，确实配得起“又小又破”这个形容词。
林子佩被问得愣了下：“嗯？就，搞音乐、赚钱。”
“对啊，所以你现在在干嘛？别人阴了你，你不爽要报复这没毛病，可后续为什么要把更好的工作机会推掉？闲得慌？”
“在起点处都未完全站稳脚跟，人家想动你就动你，你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离了韩国市场、去新环境就一定能得到更好的发展？”
面对林爷爷的这些质问，林子佩不是没有考虑过：“我没打算立马就到新环境去发展，只是，感觉这次闹的动静太大，韩国那边把我盯得很紧，以后的路肯定很难走。”
“上升的路本来就是难走的，好走的我们管那叫下坡。”
“韩国社会确实比较排外，大家都说像我这种外籍艺人很难获得更多的机会。”
“这个‘大家’是谁？你没有自己的判断吗？别人说你没有你就没有？”
林爷爷边问边把茶盅用力往桌上一放，力度比之前开玩笑时的要大得多，表达出他心底的不满。
“老子把你当初跟猫仔差不多的个头养到这么大只，都没让你按过我的安排行事，现在别人的话你执行得倒是挺主动。”
林子佩试图解释：“这不单是别人的想法，也是占比很大的客观因素、”
“客观因素能发挥多大作用，关键还是得看人！”
不等她把话说完，林爷爷便反驳了这种理由：“我有理由相信你绝对不是第一个遇到这种事的人，但为什么别人都搞不定，偏偏你可以？”
“……”
“你明明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别人都还没把你的路彻底堵死，你居然自己给自己喊停了。”
林爷爷皱起鼻翼，重重喷出一股气息：“哼！费这么大劲儿，最后居然只想保留自己在小舞台上蹦蹦跳跳的机会，林子佩你可真有出息。”
像林爷爷他们这种年少时期就离开故乡、只身到海外闯荡出一片天地的人，从不会写“知难而退”一类的词。
对此，林子佩不自在地抬手抓抓自己的脸，尬笑一声：“嘿~您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放弃’了。”
说着，她还嘟囔了句：“虽然我也犹豫过，就这么放弃韩国市场是否太可惜？但圈子里的外籍制作人都挺支持我去海外发展的…”
这次的事让kpop圈内很大一部分的外籍制作人对韩国音乐协会产生不满，没人喜欢被针对打压。
所以难得的抱了次团，暗地里没少给林子佩推波助澜。
先前自己已经表现出有往外走的意愿，若是现在又改变主意继续发展kpop，林子佩难免会有些担心别人对自己的看法。
“你啊，就是把我教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才会这么缺心眼！”
林爷爷怒其不争：“短时间内想不明白的事情就闷被窝里慢慢想，直到你想明白为止。按别人的想法做事，他们是会给你钱还是怎么的？”
“你记住，你到韩国那小破地方的初衷是赚钱和提高自身能力，不是去当‘正义人士’和‘三有青年’，把自己塞进别人划的框架里博得认可，你脑子是进水了吧？”
“我花这么多钱和心血培养你，难道是为了让你把自己关进集体思维的笼子里、任由庸才拉低智力水平的吗？”
接受别人给予的“答案”总是特别容易，就像上填鸭式的教学课堂，不需要经过思考，直接对着已有的公式按部就班即可。
但若想拥有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格，就不能依赖任何的外在精神权威
林子佩低下头，扣着指甲，默不作声。
把该说的说完，林爷爷觉得自己再和林子佩待在一个空间怕是会被蠢到今晚睡不着，便起身往外走。
经过她身边时还不解气似的，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清醒点，看看你自己刚才说的都是些什么屁话？”
“没睡醒就回被窝里继续睡！还能省我一顿晚饭。”
挨了打的林子佩闷闷地说：“…不让我吃晚饭，今晚就去跟奶奶睡…”
其实在她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就不再需要黏着长辈睡觉了，但她没有说，为的就是每次挨完训，心情不好能“报复”回去。
林爷爷则被她情绪的恢复速度惊到了，以至于伸出去的手都忘记要收回来：“你说什么？”
林子佩侧过脸，一副死猪不怕滚水烫的表情：“反正只要我说有心事，奶奶就肯定会很愿意陪我聊聊。”
“哎呀你个小呆逼、”
不等林爷爷嘴里骂人的话说完，林子佩下巴一抬，敞开嗓子便嚷嚷道：“奶奶！爷爷骂我是呆逼！说我长得像我妈，很丑！还打我！！”
——
两周后，首尔仁川机场。
结束了悉尼公演行程的田柾国刚下飞机，手机的飞行模式一关闭，就收到了自家母亲大人的电话：“偶妈，我下飞、”
电话那头的田妈妈急躁地打断他的话：“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打这么多通电话都找不着你人。”
田柾国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偶妈，我刚下飞机…”我以为你知道才会打电话来。
虽然防弹在前往美国之前，韩国这头都用看“跑龙套”的心态对待他们，难得的几篇新闻稿还是大黑花钱发的。
但现实就像巴掌，精准的打在了每一个嘲笑他们“不自量力”的人脸上。
至少田柾国觉得，“billboardmusicawards的topsocialartist首个亚洲歌手组合获奖者”的这个荣誉，应该能换来自己妈妈的特别关注才对。
然而，事与愿违。
隔着电话，田妈妈感受不到自己儿子此时失落的心情，直接进入这通电话的主题：“子佩xi要来釜山开演唱会，这事你知道吗？”
“去釜山？估计是mamamoo的公演吧，pumpkin的亚巡没有釜山场。”
在这张迷你专辑回归结束后，mamamoo将到釜山举办演唱会，具体时间未定，但官方已经确定她们有这一行程了。
可田柾国有点好奇，这消息他都还没来得及从林子佩的经纪人口里得知，田妈妈是怎么注意到的？
而田妈妈对于这个疑问的回应则是：“关注站子啊！一般你们有什么行程，运营站子的粉丝都会提前准备。”
“亏你还当了这么多年爱豆，这都不知道。”
打从林子佩找到上门后，田妈妈知道自己的“作精”小儿子将来不愁没人要了，便火速将林子佩划入自己的密切关注范围。
连在网上搜林子佩的频率都比搜田柾国的高，这消息必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
“现在你知道了，我跟你爸要去看，你帮我们买两张票吧。”
田柾国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感觉头有点痛：“怎么突然想到要去她的演唱会啊？偶妈，你知道mamamoo的演唱会门票有多难买吗？”
“哪里突然了？”
田妈妈觉得自己想看未来儿媳妇的演唱会，一点问题都没有：“容易买的话我就不找你了，要实在买不到，你可以问子佩拿两张嘛。”
“…行吧。”
挂断这通来自母亲大人的“慰问”电话后，田柾国沉重地叹了口气：“哈~”
金泰亨听见了，凑过来：“怎么？你妈妈的电话？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没事。”
田柾国正准备摇头，突然灵光一闪，他抬脸望向关切自己的金泰亨：“哥，你朋友最多了，能帮我个忙吗？”
防弹里，无论是圈内还是圈外，金泰亨的朋友都是公认最多的。
弟弟难得有事相求，金泰亨自然不会拒绝：“什么忙？”
“召集你的朋友，帮我抢两张mamamoo的演唱会门票吧！我也会叫上自己的亲故一起的！”
“…开玩笑嘛？让我那些朋友帮你抢演唱会门票？”
这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些？
旁边并排走着的朴智旻很是疑惑：“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子佩xi要呢？”
田柾国摆摆手：“我不想让佩佩知道我爸妈去看她演唱会，换位思考下，要是你们女朋友的父母来看我们的演唱会，这压力该有多大？”
95line齐齐点头：“有道理~”
见哥哥们都同意自己的观点，田柾国满意的笑了：“那，就这么说定啦！到时一起帮忙抢票啊~”
有这么多人帮忙，肯定没问题。
可惜，这时的田柾国怎么都想不到，半个月后自己会在某个名为【为爱抢票大联盟】的聊天室里，收到一片类似“没抢到”的消息字眼。
失望至极的他忍不住在聊天室内留下“感言”。
【我要两张看台票：一张都没买到嘛？】
【我要两张看台票：啧、要你们有何用？不是我说，你们单身这么多年，手速还不如一群女粉丝！】
10秒后。
【“我要两张看台票”已被群主踢出聊天室】
【群主修改聊天室名称为“祝田柾国早已被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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