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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卑微的死去


在官渡港驻扎的染干津,终于等来了前方慕容垂大军的消息,总体算好,但也不那么顺利,至少没有他原本预测的那么顺利。

        谢石带着北府军一路退往任城(今山东济宁一带),终于和一路奔袭而来的慕容垂大军相遇,这下再也没有什么你追我赶,双方一见面就开打,火星撞地球。

        谢家对鲜卑铁骑的战法颇有研究,强弓硬弩装备了不少,还有数量庞大的“震天雷”。

        而慕容垂则是特别针对火药兵器,对战马进行耐音爆训练,还有骑兵如何快变成松散阵型,如何在阵脚外进行骑射游斗,尽量减少被对方弓弩杀伤的概率。

        可以说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双方都是两国最精锐的一线部队,战斗刚开始就呈现白热化。

        具体的战况染干津不得而知,他只知道,最后谢石是先胜后败,向南退却十里沿着泗水布阵,打算背水一战(染干津猜测的)。

        正当慕容垂打算用重骑一举将谢石的北府军主力击溃的时候,泗水上来了一支水军,用船上的弓弩,硬生生将慕容垂挡住,在河岸边隔出一条防御带。

        又有船,又有步军的弓弩手支援,慕容垂一时半会还讨不得好,在小挫一阵后,便与北府军脱离接触。

        前来增援的水军主将,正是谢家的明日之星谢玄!他的增援,让两军陷入对峙状态!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那便是谢安的统筹了。

        北府军乃是谢家的命根子,谢安断然不会让其覆灭。

        慕容垂不能进,谢石不敢退,于是局面就这么僵持住了。

        几天后,慕容恪带着从邺城杀奔出来的另一波燕军,攻陷任城西面不远的定陶,随时有可能截断北府军南下的道路。

        定陶以东的成武县、金乡县,基本上没有成建制的晋军,慕容恪大军一到,这些地方只有望风投降的份。

        事实上,那里的人做这种事情已经很熟练了。

        刘渊(匈奴人)来的时候他们做过,石虎来的时候他们做过,冉闵来的时候他们做过,桓温来的时候他们也做过。这就是他们的生存之道。

        自两晋到南北朝结束,隋朝一统天下,这一代反复易主,这里的人也是换了一茬又一茬。

        如果再等上几天,北府军就会被慕容垂和慕容恪兄弟各自率领的大军合围于任城一带。

        这是谢石不能接受的,实在是太被动了。于是他决定搞点事情出来,解决当前的困局。(染干津脑补)

        趁着夜黑风高,谢石动了一场袭营,被早有准备的慕容垂觉,偷袭变成了硬仗,没占便宜还吃了点小亏的谢石只得撤回袭营的大军。

        然而谢石却利用坚守营垒,防备再次偷袭的慕容垂的心理盲区,居然在夜色下撤军了!

        北府军丢弃粮草补给,人员带着干粮,随着谢玄的水军继续南下了!他们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便是介于南北之间要冲之地的彭城!

        当初可足浑常驻扎彭城,被赵川引出大军伏击,主将仅以身免,而城内的军械,粮草,都便宜了晋军,后来大半被谢家的人接收了。

        北府军此次出征吃了大亏,只能到徐州再好好休整,恢复士气,补充军械。

        而鲜卑慕容的所有暗牌都已经打光,后备力量已经全部动员起来,再也没有余力增援前线。

        是见好就收还是继续扩大战果,成为摆在慕容恪慕容垂兄弟之间的难题。

        见好就收的话,此次收获极为有限,所占据的地方,经济早已大坏,这些地方又没有像赵川这样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妙人,本来就已经日渐衰败。燕国得到了这些地方,没有一二十年的休养生息,根本不可能化为己用。

        而且自永嘉之乱后,这里的人历来都是墙头草,若是不能攻陷徐州,则根本无法在淮北形成新的防线,一旦晋国缓过神来,这些占据的地方,将会再次被夺去。

        这让一旁暗暗观察的染干津想起了“鸡肋鸡肋,食之无肉,弃之有味”这一说。

        几番争论后,慕容垂说服了慕容恪,两人继续兵分两路。

        一路(慕容垂)走东南,攻鱼台,沛县,另一路(慕容恪)走西南丰县,最后到达萧县,牵制住晋国的援军(刘牢之部)。

        这一手如同双龙出海,极为犀利,至于效果如何,前方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染干津也不知道怎么样。

        总之,目前的战况就是这样了,染干津拿出慕容垂传达的军令,让他“扫荡”后方的流民据点和县城,让前出很远的两支燕军主力没有后顾之忧。

        驻扎在荥阳的孙无终所部,在慕容垂眼中始终是个大隐患,万一这厮截断粮道,那就感情不太妙了。

        染干津觉得自己到目前为止,对于战局的应对,还是相当好的,虽然没什么斩获,但牵制住了洛阳的赵川和荥阳的孙无终,从枋头南下的粮道,始终都是畅通和安全的。

        晋军在荥阳西南或许还有些偏师,但是无关大局。当年曹操为什么要选择在官渡这个地方屯兵,并不是仅仅因为离邺城不远啊。

        染干津觉得自己可以把军队稍稍的移动一下,这段时间也从枋头补充了一大批军械,包括从晋军府库里缴获的“震天雷”,是时候跟孙无终算算账了。

        “咚!咚!咚!咚!咚!”

        鼓声大作!

        染干津心头一惊,难道是敌人打来了,这节奏……不对劲啊,并非是应敌的鼓点,相反,这熟悉的节奏是……点兵升帐!

        不会吧?主将我就坐在这里,是什么人在点兵升帐?

        染干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抓起佩刀,急匆匆的来到帅帐!这里居然已经战满了偏将牙将,连悉罗腾都站在最靠近帅位的正下方。

        帅位上坐着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留着精致修剪的八字胡,戴着一顶狐皮圆帽,一身贵气,倒不像是一军主将,而是个游山玩水的鲜卑贵族。

        出身微寒的染干津最见不得这种人,但也知道燕国等级森严,和汉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这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而是实力为尊!

        “染干津,从今日起,你已经是破虏军主将,不再隶属于铁骑军,请你出去,我们在商议军务!”

        染干津还没说话,没想到坐在帅位上的人直接给他来了个下马威,直接赶他出去!

        染干津没有怒,而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周围偏将牙将,不对劲!

        自己的亲信将领,一个都不在,只有悉罗腾的亲信在,还有一些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

        想起当年韩信被刘邦夺兵符的典故,染干津明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了,他不认识上面坐着的那人,但他知道,有人来摘桃子了。

        有人看不惯慕容垂雄起,在前面大杀四方,这些人趁着慕容垂不在,要来摘桃子,窃取胜利果实了。

        “我乃一军主将,却从不认识你,你,你,你还有你!”

        染干津指着几个很面生的偏将说道:“还有帅位上坐着的那位,你到底是谁?不报上名来,我就让亲兵将你和你手下这些人抓住慢慢审问,看是不是晋国的奸细了。”

        “高玉,把军令扔给这家伙看,他要是再聒噪,给我打烂他的狗嘴。”

        八字胡中年人身后出现一个俊眉星目的青年,穿着软甲,看上去英武不凡。他走过来直接将一个带着火漆的竹筒扔给染干津说道:“你自己看吧,陛下军令,谁敢不从,先问问我腰间佩剑。”

        染干津心头一沉,最后一丝念想破灭。他急忙抠掉竹筒上的火漆,果然,里面有关于撤销他兵权的军令,还有一封新的委任状。

        这封委任状,就是让他担任新军主将,屯扎于邺城郊外练兵。这支新军名为破虏军,以前只听说晋国有破虏军,从来没听说鲜卑慕容燕国有什么破虏军的,也不知道慕容伟是了什么神经。

        染干津对于这种儿皇帝,向来都是不怎么感冒的。他也知道自己站在慕容垂这边,根本没办法再抱其他人的大腿。

        “来人啊,将染干将军请出去,军情紧急,可不能耽误了。”

        坐在帅位上的中年人眉飞色舞的说道。

        那个叫高玉的英俊青年挥挥手,走出来两个亲兵打算驾着染干津离开帅帐。

        “滚开,我自己会走!”

        如果是个冲动的主,染干津可能等下就会唆使军卒哗变了,但他是个智将,又怎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你想哗变,说不定人家早已设好了囚笼,等着你来钻了。

        染干津阴沉着脸,一言不的离开了帅帐,那个八字胡中年人和高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忌惮。

        能屈能伸,处变不惊,此人绝对是个人物。

        这种人要么不动,一动起来绝对是会惊天动地,一招致命。

        出了帅帐,染干津看到了自己的亲信都在门口徘徊,一打听,他们也被调离铁骑军,和自己一同被调往破虏军。

        很明显,这是皇帝慕容伟和皇叔慕容垂之间的政治斗争,染干津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要说,赶紧的回邺城郊外的新军军营报到吧。

        若是不小心,指不定还有什么小鞋要穿呢,现在不是出气的时候,相反,还要防着人家穿小鞋。

        帅帐内,八字胡中年人随便敷衍了几句,就散场了,刚才那出戏,主要是演给染干津看的。

        此时染干津已经带着亲信离开,八字胡中年问高玉道:“这个染干津,颇有城府,此事他定然怀恨在心,你都安排妥当了么?我们这么做,太后那边,是不是不好交代。”

        此人正是失去兵权已久的可足浑常,他这次带着亲卫来,仗着有圣旨和虎符,轻而易举的就夺取了万人大军的兵权。

        “染干津乃是慕容垂的干将,慕容垂对可足浑家的仇恨,那可是比海还要深,听说他出征前娶了前妻段氏亲妹妹,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亡妻念念不忘啊。

        咱们在大营内的布置,全都没挥作用,染干津似乎一直隐忍,我们故意激怒他,他也没作,这种人,只能……”

        高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可足浑常贪婪自私,又愚蠢自大,心里怎么会关心一个陌生人死活?

        他只是怕慕容伟觉得他“多事”!

        “可足浑太后和陛下只怕早就想出掉慕容垂,只是没机会而已。你现在断慕容垂一臂,她就算有惩戒,很快就会补偿你的。相信我,女人偏执起来,会失去理智。”

        高玉悄悄的在可足浑常耳边蛊惑道。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没错,安排妥当了!”

        高玉表情严肃的点点头,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特别是手头有资源的情况下。

        到了晚上,几个亲兵来到帅帐,此时可足浑常正在焦急的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倒是高玉悠然自得的站在一旁不动也不说话。

        “高将军,事情办妥了,级都在这里,一共十二人,无一遗漏,我方无一伤亡。尸体已经处理掉了,神不知鬼不觉。”

        呼!

        可足浑常跌坐到帅位上,大大的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出什么幺蛾子,还好高玉办事稳妥给力。

        “染干津有勇有谋,他在邺城郊外,指不定是个威胁,至于其他人,也就无所谓了,咱们也不能全部赶尽杀绝是不是?”

        亲兵走了以后,高玉笑眯眯的对可足浑常说道。

        “那对外怎么说?”

        “就说北府军旗下孙无终,打算偷袭我军的时候,以为他们是信使,就将其截杀了呗。尸体不知所踪,头颅吊在大营附近的书上,这出戏我来演,不是什么难事。”

        燕国堂堂一位智将,没有死在北府军的刀剑之下,反而死于自家人的“暗箭”,不能不说这是一件可悲可叹的事情。

        或许染干津也没料到可足浑常和高玉如此毒辣吧。

        不过话说回来,政治斗争就是你死我活,可足浑常作为站在太后可足浑氏和皇帝慕容伟这边的“狗腿子”,替主人分忧不是分内之事么?

        “下一步怎么办?”

        “屯兵枋头,让赵川给慕容垂找点乐子!让他们互相咬去。”

        “嘿嘿,那真是太好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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