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3章 风波起(上)
秋去冬来,洛阳城内波澜不惊,不过还是生了两件不算大事的大事。
第一件,乃是以太馆的馆长,赵川的二夫人王孟姜有喜了,已经不再主持日常工作,回府邸养胎去了。
王孟姜不仅“知识渊博”,而且脾气好,待人谦和,又能虚心接受意见,在以太馆内很受敬重,她这一走,馆内的各类研都陷于停滞状态。
然而却没有在信任度和能力上都满足的人去接任,赵大官人只好亲自接手以太馆的研工作,抓大放小,让何承天和徐广这对舅舅外甥负责一些民用器具的研。
比如曲辕犁!
犁是一种耕地的农具,它是在一根横梁端部安装厚重的刃构成,这是犁的基本原理。
犁通常系在一组牵引它的牲畜或机动车上,也有用人力来驱动的,用来破碎土块并耕出槽沟从而为播种做好准备。
古代没有机车,所以犁+耕牛是农耕模式的标准配置,没耕牛的话只能靠人力,一年下来简直是苦不堪言。
至于肥皂香水什么的,已经是成熟产品,增加新的种类不是难事,只需要选择不同的花卉和香料种类即可,香料,颜料的研究,在中国古代是一项持续很久的工作,无论朝代怎么更替,几乎就没有中断过。
第二件嘛,则是赵川派出的“勘探队”,在河东查出铜矿,铁矿若干,更是现“石炭”矿坑,也就是传说中的煤矿,随即,这些矿场被宣布洛阳官府所有,任何人不得私自开采。
这天,赵川洛阳府衙的后院内,石越,窦韬,朱序,董润等大将都在,地上有数不清的木块,雕刻成兵人或马匹的形状,背面或写着“刀盾”或写着“弓箭”,有极少一些还写着“掷弹”。
“董将军,请你回忆一下,当年冉闵惜败于慕容恪,你所知道的战役过程是怎么样的。你来说,我们用兵人来布阵。”
本来董润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败军之将何以言勇。但想到赵川现在弄的东西也是新奇,时隔多年,悔恨的心思也淡了,于是开始叙述当年的往事。
“对,慕容恪一万甲兵居于中军,不过天王(冉闵号为武悼天王)麾下精锐乃是一支浑身马铠的重骑,直接将甲兵凿穿。
燕军开始败退。天王不知是计策,继续追击。很快又遇到和之前相同的情况,步兵方阵再次被凿穿……”
赵川等人一边听,一边在地上布阵,仿佛极小号的秦始皇陵兵马俑,不过这些木块倒是粗糙了点,太过山寨了。
“董将军请看,当时情况是否如此画面一般,兵力配属是否跟当时印象一致。”
刀盾在前,长矛在后,弓箭手在两翼,董润点了点头说道:“是那么个意思,大当家真是天生当将军的料,这种办法也能叫你给想出来,以后绝对是要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人物。”
董润不动声色的拍了赵大官人的马屁,后者摆摆手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们继续说正事吧。”
“好的,大当家。后面一共打了九战,每次都是重骑冲击,燕军的甲兵溃散。这让天王忘记鲜卑慕容本身就产马,骑兵众多。当第十次交战的时候,情况就很有一些不对劲了。”
董润说起当时的战局,冉闵故技重施,继续冲击慕容恪本阵,但对方却将轻骑用铁环练起来,跟冉闵交战的时候,即使难敌重骑冲击,亦是把对方度降下来了。
“关键是两翼的轻骑兵,正当天王麾下铁骑失去度的时候,早已在两侧埋伏的轻骑,狂奔而来,将失去度的重骑冲散,天王打算骑马逃回步兵本阵的时候,战马中箭而死,后面的事情就不用提了。”
赵川跟石越两人对视一眼,感情他们遇到的铁拐子连环马,还是后来加强版的,前期的连环马并没有什么铠甲。
众人一起还原了冉闵战败的战场局势,现一个关键的问题。
这年代还没明步骑协同的战术,那需要一些精细的微操作,古代武夫识字率不高,想要玩出这种战术的难度还是很大的。
慕容恪也不能免俗,他只能将步兵方阵作为诱敌的“肉盾”,而骑兵作为杀手锏。
至于冉闵就更差了,骑兵与步兵作战脱节,基本上是骑兵将对方大阵打开一个缺口,然后步兵再冲进去扩大战果的传统类型。
这一招对付不产马的汉人军队可以,但对付鲜卑人就不行了。
“田忌赛马的故事听过没?”
赵川这话问得众人都面面相觑,大凡读过一点书的人,对这个都不会陌生吧?
“大当家有话不妨直说。”石越肚子里是有货的,只是他想先听听赵川是什么想法。
“慕容恪打仗很稳,他知道冉闵有一匹最好的上等马,而自己的中等马和下等马都优于对方。于是,他就用自己的下等马和冉闵的上等马跑,消耗对方体力。
然后再用中等马阻挡对方上等马的跑道,让它不能舒服的跑起来。
最后再用养精蓄锐的上等马,和冉闵累得快趴下的上等马跑,自然是大胜而归。”
此时石越等人心中都有个荒谬的念头,赵川这么说不假,但冉闵的“下等马”和“中等马”是死掉了么?就在一旁看戏?
“慕容恪示敌以弱,让冉闵的骑兵和步兵脱节,这才是他获胜的关键。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鲜卑慕容麾下精锐骁勇善战,就算不用诡计,冉闵对付起来也是够呛。”
赵川的说法让董润有些无地自容,但对方说得没错,冉闵那时候派重骑出击,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冉魏继承自石虎的后赵,民生凋敝,各种社会矛盾交织,军中也不例外。
只有迅击破慕容恪,士气大振之下,才有可能扭转战略不利的局面,这也是战场之外的考量。以前董润不懂得这些,来洛阳以后看赵川办事颇有章法,才慢慢领悟了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东西。
“主公,恕我直言。上次慕容恪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以后再对上,我们的奇兵招数估计不好使了,对方一定会严密防备的,到时候在兵力不如对方的情况下要怎么办?”
石越说出心中的疑问,这也是赵川麾下其他将领所担忧的事情。
上次人家把你当幼虎,或许还存了轻视之心,但以后绝对不会生这种事情了,无论是谁,都会把你当吊睛白额大虫(很凶恶的大老虎)来打。
“化繁为简,攻其一角,逐次推进,分割包围。用这一招就行了,你们看着。”
赵川指挥众将把木头棋子摆好成方阵,详细说明大阵是怎么运动。
说起来也很容易,左翼方阵直接将对手击溃,左翼的预备队骑兵,绕到对手侧后扩大战果,随后左翼方阵旋转,依次吃掉相邻的敌方方阵,而中军保持战线不动,吸引敌方主力。
石越像是看到了一个魏晋时期的赵括,心中暗自揣测,这家伙之前几次是怎么打赢强敌的?
“主公,我问一句,我们如何保证左翼方阵击溃对手,造成混乱呢?这种局部的多打一固然是好,但一旦左翼失败,我们不是会被对手顺藤摸瓜的反杀吗?”
他说的这些固然是从原理上说没问题,但实际上么……差得太远了。
听到石越这样说,赵川叹了口气,十分无奈。
拿破仑同学的经典步兵骑兵大炮的协同作战学习一下啊,现在这样我很难跟你们沟通的。
他总算能理解走在时代前列的人,是如何感觉痛苦了。
赵川又把地上的棋子小人摆弄了一下,怎么把纵队变薄,一队变三队,迂回包抄,耐心讲解,石越等人总算明白了赵川的苦心。
只是仍然有些问题无法解决。
比如遇到骑兵大规模冲锋怎么办,这不是少数情况,甚至是除了晋**队以外,其余的对手,基本上都会这样先莽一波试探下对手的实力。
比如中军顶不住压力,先崩溃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目前还没有办法。总之,我们是要找出一套能正面对地,在野外也能战而胜之,甚至兵力劣势情况下都能反杀的办法。”
赵川终于说出今天把众人召集起来的目的。石越等人是他麾下比较有能力和想法的,这些人都不能接受的东西,那就不需要拿出来说了。
先在小范围确定一个基本方案,再推广征求意见,这是成熟稳重的办法。
“上次我在灌木丛中观察战局,现鲜卑人对于车厢的战法,很不适应,不如我们打造一些功能特殊的车厢,一来可以当做储粮运粮的工具,二来可以作为战阵的阵脚。
外部用铁皮包裹,可以防火。设立弩箭射击的窗口,平时关闭。最重要的是可以用来储藏火药武器。”
石越这个点子很好,事实上,从宋代开始,汉人失去养马之地,失去了用骑兵和游牧民族正面交锋的能力之后,可以组成车阵的车厢,就成为了对抗骑兵的犀利工具而被反复使用。
离赵川这个时代近的,有刘裕北伐,用却月阵大破燕国三万铁骑,远的,宋代南宋对抗蒙古骑兵,车阵是唯一能在野外保命的东西,重要性已经无需赘言。
“这些车厢需要什么功能,做多大比较好,写个东西出来给我,现在我主持以太馆了,军备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赵川拍拍石越的肩膀,对他的提议欣然允诺。赵大官人的样子给了石越一些信心,似乎觉得自己的主公也不太像是个纸上谈兵的人物。
石越出身关中,对这块地方的风土人情非常了解。关中民风彪悍,喜欢拳头说话,不喜欢墨迹。赵川当年是长安长袖善舞的大当家,手段很灵活,江湖经验丰富。
这种人怎么也不太像是会纸上谈兵的人,只能说,他又有了新的底牌,你永远猜不透他手里还有多少张牌。
幸好这种人不是敌人,不然有够麻烦的。石越对赵川这个人越的敬畏,他还年轻,未来没有上限。
“你们回去都想一想,冬季正好农闲,过几天我就会重新整军,裁撤掉一些旧编制,设立新军,到时候你们本部人马可能会有所变更,提前通知你们一下,都散了吧。”
众人各怀心事的离开,赵川走上府衙的居室,卧房里点着“暖气”。
厨房里的隔间有烧煤的炉子,带排烟的烟囱,用铁管连接着三个屋子。通过水蒸汽把屋子弄热乎,跟后世的取暖片类似。既可以保证做饭做菜,又能保暖。
“芊儿,来爹爹抱抱。”
赵川的大女儿已经两岁了,乃是郗道茂所生,此时她娘亲正在教她认字。
“你以前不是说女人跟着男人就行了吗?为何这么早教芊儿读书呢?她才刚过两岁,早了点吧?”
看到郗道茂无比认字的教两岁女儿读书认字,赵川简直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女性能顶半边天,这话是你说的吧?”郗道茂白了赵川一眼,俏皮中带着妩媚。
好吧,女人就是这样,没结婚以前,没孩子以前,有孩子以后,这是三种完全不同的生物,赵大官人已经领教多次了。
“芊儿困了,我叫奶娘过来给她喂奶。”
郗道茂召唤了一声,郗家来的奶娘就将已经昏昏欲睡的赵芊抱走了。
赵川坐到她对面,两人隔着书案,四目相对,郗道茂眼中的担忧一览无余。
“怎么了?家里有人欺负你么?”赵川沉声问道。
“我又不是三岁孩童,妇人之间的矛盾,自然会用妇人的办法处理,是家里来信了。
军国大事我不懂,也许父亲并非是要我明白,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郗道茂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正是郗昙写给自己女儿的亲笔信。赵川小心将信纸拿出,一页一页的读起来。
他没有说话,脸上也看不到特别的表情,郗道茂的心七上八下的,她只看了第一页,并不知道后面写了什么。
“那次生在你身上的悲剧,或许并不完全算是悲剧,祸兮福之所倚,古人诚不我欺啊,你也看看吧。”
赵川把信又递还给郗道茂,眉头紧皱,满脸愁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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