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一个月以前,长安的天王宫内,苻健的案头就放着梁安送来的书信,很长,但说来说去意思只有一个,潼关很重要,潼关也很危险。
无论是谁,汇报危险的时候,都会往大了说,出事了,可以推卸责任,不是我军太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
若是成功把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那也可以大吹特吹,什么力挽狂澜,擎天之柱之类的。
苻健对于梁安的把戏,没有揭破,淡然一笑就把信件扔到一边不再理会。
不过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苻健到底不是泥巴做的,也会有些担心。他和梁安不一样,梁安看到的是潼关,而苻健看到的是天下。
以天下大势来说,关中目前还是安稳的。
桓温并没有攻略关中的野心,或者说打算。做事必须有个先后次序,现在桓温是在给司马家打工,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之前试过一次,关中父老并没有热烈欢迎他,不然苻健如何能在长安享福?
只要守住潼关就行,桓温的目标是洛阳!
苻健想得没错,其实后来的刘裕,也是在彻底控制了晋国内外的朝政以后,为了将来的篡位,才进行北伐的。
桓温现在显然并没有做到这个程度,各个世家都还有大才,并不是他能够一言九鼎的。
因此面对洛阳地区危急的局势,苻健劝说自己,我看不见,我看不见,于是他最后什么也没有做。
然后姚襄来了,围攻洛阳,如火如荼。
然后姚襄又不行了,久攻不下。
然后晋军势如破竹的破汜水关,姚襄手下王钦卢投降,领军之人,居然是赵川!
长安城的一个厨子,居然是带兵之人,居然是自己派去晋国的使节!
苻坚知道内情,但苻健不知道啊,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赵川恩遇有加,对方应该感激涕零,没想到换来的竟是背叛!
天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苻健决定给一点颜色,让赵川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这时,姚苌的投降信到了。
毕竟潼关离长安很近嘛。
姚苌的信上说,自己希望能在他苻健麾下效力,随便找个地方呆着就行,哪里都好,听从调遣。
总之姿态放得很低。
这让苻健有一种君临天下,万邦来朝的满足感。没想到他等了这么多年,也能等来这一天。
由于最近日子过得很荒唐,精力大多在女人肚皮上,他很久都没有上朝了,姚苌的投靠,究竟要不要接纳,这事关重大。
苻健决定还是有必要在朝堂上讨论一下。于是他下令召集百官,到天王宫殿议事。
这让密谋兵变的苻菁胆战心惊!
这让同样在密谋兵变的苻生疑心生暗鬼!
苻健就是这种风一样的男子,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在你以为他已经是混吃等死的时候,就会给你来这么一下神经刀,让你神经衰弱……
汜水关的城楼上,谢玄邀请赵川在签押房喝酒。
“你有没有想过留下来,你既然是6家的子弟,为何要去江北,你又能得到什么?”
谢玄决定挽留一下赵川,以免将来在战场上兵戎相见,让姐姐谢道韫难过。
“你有没有想过,你所保卫的,只是一个腐朽的国家,它存在的时间越长,人民的苦难就越深重。我的志向,你并不了解。不过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给胡人效力,我有自己的标准。”
赵川觉得若是让自己在江左厮混,还不如跟苻坚打工呢。再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改变,提前结束这个时代。
“我姐姐真的很喜欢你,她从来没有这样在乎一个人,为了你什么事情都愿意去做,在胡人扎堆的地方,你就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赵川没说话,很多事情明白的人就是明白,不明白的人,怎么解释也没有用。比如王孟姜明知道跟着自己没有名分,也没有放弃,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将来要做什么事情。
谢玄不懂,你跟他解释,也像是在掩饰一样。
这叫做鸡同鸭讲。
“你队伍里的家眷,我已经放行了,没有为难他们。”
今天谢玄的话似乎特别的多。
“谢谢,将来战场上见,我会手下留情的。”赵川笑着喝了口酒。
尼玛,淡如水,等搞定洛阳的事情,一定要弄点烧刀子出来。
“对了,今天来是向你求证一件事情。桓婧和朱序之间,是不是有些事情?”
谢玄不是智障,就算听到了那些流言,又怎么可能当面去问桓婧?王孟姜转投赵川怀抱那样的亏还没吃够么?
“呃,据我所知,确实是有些事情。”
既然谢玄问了,赵川只好将桓婧的原话和盘托出。
“当年在长安我救过她的命,这次她想让我解围洛阳,洛阳现在的守将正是朱序,这个确定无疑。”
虽然有点对不起谢玄,但赵川自问在这件事上对他没有亏欠。毕竟睡桓婧的又不是自己,也不是自己在里面推波助澜。
顶多是传递了点略显夸张的流言罢了。
“这下麻烦了,桓温昨日派人接走了桓婧,她和人私通我不介意,只是莫要把婚事强加到我头上就好。”
谢玄叹了口气,他和王孟姜青梅竹马,但跟桓婧却是素不相识的,所以比起上次的痛彻心扉,这次一点感觉都没有,当然,羞耻还是有一点的。
毕竟那是他订婚的对象。
“之前你破坏了王家跟谢家的联姻,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一把,我可不想自己的夫人被别的男人睡过,心也在别人那里。”
世家对妻子的眼光,是极为苛刻的。谢玄现在已经嫌弃这门亲事,哪怕那女人的爹是桓温,娘是司马家的南康公主。
“你的亲事,我何德何能,可以逆转乾坤?”
赵川被谢玄气笑了,这厮现在已经开始耍无赖。
“朱序是良将,若是被桓温招为女婿,谢家脸上黯淡无光不说,跟我在军职上也有冲突,而且他很可能会受到桓温的重用,这对谢家不利。
你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姑爷,而且我姐姐还是这一辈的长女,给谢家帮这个忙,你怎么都是无法推脱的。”
赵川点点头,谢玄这倒是说了句实诚话。
朱序缺的就是机遇,娶桓温的嫡女,这就是上位的好机会。桓温本人就是靠着娶了司马家的公主,才能到荆州牧守一方,最后成就大业的。
焉知朱序不是第二个桓温?一个不会造反的桓温。
说简单点,朱序因为把桓婧睡了,有了当桓温女婿的资格,挡了谢家的道,这跟男女之情没有一点关系,更不是谢玄吃醋。
作风精准而冷酷的谢家在分析了整件事之后,现离洛阳最近的赵川,是最适合干这件“脏活累活”的人。
“打败姚襄的大军之后,我会让你的人先进城一天,记住,只有一天时间,然后,我不想在江左听到还有朱序这个人存在,至于怎么处理,你来把握。
朱家的怨恨,谢家也不想承担。”
谢玄的意思很简单,把朱序“处理掉”,用什么办法都行,就算不能搞死,以后也别让这个人在谢家面前晃悠。
赵川撇撇嘴,谢家这是典型的要出来卖还要立牌坊。
“我有个主意,你附耳过来。”
赵川一脸坏笑,在谢玄耳边嘀嘀咕咕半天,对方一脸震惊,惊叹某人心思恶毒,嗯,还有手段下贱。
“会不会有点卑鄙?”谢玄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道。
“你觉得卑鄙?那好啊,我出去跟人说,你们谢家横刀夺爱,破坏桓温千金的终身幸福什么的。
听我的,一石二鸟,保证让你没有后顾之忧,还让桓温欠谢家一个大人情。”
“行行行,我答应还不行么。保证到时候给你们一路绿灯,好吧。”
赵川等的就是谢玄这句话,他点点头说道:“现在不早了,我要回营地,以免有人怀疑。”
两人今天讨论的都是卑鄙龌龊的私活,自然是越低调越好,赵川若无其事的出了汜水关,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城楼。
小舅子人还是不错的,不过现在也学坏了。赵川在心中感慨,这年月真是好人活不下去,不得已也要做坏人。
谢玄没有说宝藏的事情,看来,谢家也很害怕桓温横插一杠子。另外鲜卑慕容安静得有点不像话,洛阳离枋头并不算很远,难道他们就不怕桓温就汤下面,顺手把黄河以南的土地全部揽入怀中么?
对于这一点,赵川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营地,果然看到出征的将士跟亲人们团聚,那场面就像是生离死别,颇为感人。
也难怪,有了第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赵川此时自立的心思极为强烈,寄人篱下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喂,谢玄是不是跟你说了那谁的事情?你怎么跟他谈的?”
小萝莉苏蕙把赵川拉到一边小声问道。
果然什么幺蛾子都瞒不过这丫头的眼睛。
赵川点点头,把他跟谢玄商议的事情跟对方说了,后者如预料中的一脸震惊。
大概是震惊某人的节操下限能低到这样的地步。
“我现在对你的无耻似乎有了新的认识,朱序这算是被你卖了还帮你数钱?”
苏蕙一脸鄙视的看着赵川。
“他跟桓婧一起睡觉的时候,是我在逼他?”赵川反问道。
苏蕙无语,痴男怨女的事情,这确实跟赵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是我让他一路护送桓婧的?”赵川接着反问道。
苏蕙依旧无语,桓温的命令,这也确实跟赵川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一个人有了弱点,就不要怪其他人利用你的弱点来威胁你。这是常识懂么?”赵川在教导苏蕙,我不是在教你诈,我是让你认识这个险恶的世界。
“如果有一天别人拿我威胁你,你会怎么办?”苏蕙低着头,不好意思的问道。
“那我就把他剁碎了煮汤,再分你一杯羹呗。走了,这两天你散布谣言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下吧,到你淑文姐姐那去睡。”
赵川打了个哈欠,他最近也很累,担心姚襄突袭,神经高度紧张,也是要去补补觉了。
“真是的,这么恶心,还人肉汤呢,谁要吃啊。”苏蕙对着赵川的背影直吐舌头做鬼脸,心里却是喜滋滋的。她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回答。
离这里百里不到的姚襄大军,士气低迷,伤兵满营。
姚襄还吊着一口气,但姚苌已经是顺利夺权。
除了他自己的嫡系以外,大军之中的其他人,中层将校被打散,混编,底层伍长重新提拔,构建基本作战编队,使得大军处于瘫痪状态。
当然,只是暂时的,等这些人熟悉之后,战斗力也会跟着上来,部队编制被大大的压缩了,因为很多原建制都被打残。
如此短暂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些,殊为不易,这是姚苌的能力,不过更是他苦心经营,蓄谋已久的结果。
什么部队和什么部队整编,什么人和什么人对调,姚苌心里早就有数了,今天这些已经做完了,可以松口气,他现在准备送他大哥姚襄一程。
乐极生悲,阴沟翻船,这样的错误,姚苌是不会犯的。
“大哥,来洛阳,本来就是一个错误,当初你若是听我的,进攻建康,说不定我们已经在江左裂土封王!”
姚襄似乎听得到姚苌说话,他在昏迷中皱着眉头。
“你看你带我们来洛阳,现在成什么样了。亲兄弟被朱序杀了两个,将来我一定会手刃此人,但这些都是你的罪孽啊,不是因为你,他们怎么会死?”
姚苌看到姚襄闭着的眼中流出了眼泪,心中一冷。
他的亲兄长还有意识,万一对方醒来了,场面还在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可就不好说了。
“大哥,喝口药吧,喝了你就会好起来的。”
姚苌粗暴的捏开姚襄闭着的嘴巴,将药碗里的汤药灌下去,昏迷的姚襄身上湿乎乎的,很快鼻孔就流出鲜血,头一偏,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没气了!
姚苌试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和脉搏,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块布收拾了一下对方尸体上的痕迹和血迹,随后趴在对方胸口上嚎啕大哭!
“朱序,我与你不共戴天!兄长,你死得好不甘心啊!”
帅帐内传来姚苌声嘶力竭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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