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两个身份
星际很多专业术语，都是芸熙所不了解的。她为了不露怯，或者说，怕问多了引人怀疑——母星时代都可以通过检索搜索来侧写目标任务，何况星际呢？就把各种名词记在心中，等到机会合适的时候再深入研究。
可“脑域开度”这个词不一样啊，顾名思义，应该是对大脑的开利用程度吧？百分比，也应该对应的母星时代那位大科学家“5%”吧。
芸熙先入为主，这么认为了。所以这时候看待索安，就纳闷至极，所谓脑域开度太快，身体承受不了导致濒临死亡，其实是屏障突破？
换了她那个时代的异能者，巴不得用各种手段促进，最快度突破这层屏障，好变得更厉害。谁要是拦着，谁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怎么星际时代反而认为这是一种疾病，给出“无药可救”的判断呢？这其中出了什么误解？
不过芸熙对精神系了解也有限，突破屏障毕竟是有危险的，不敢随随便便给出什么建议。再加上她现在和索安的关系……有点复杂，更不会冒失的上去表示关心了！
所以她只是冷眼旁观，注意索安的变化。
她的眼神，只有冷静的估算，绝不是陷入爱恋的小女生，看心爱的人怎么看都觉得甜蜜的眼神。夏族人看到了，才彻底放下心。
看来两人和文心怡一起来，不是说他们有什么特殊关系。这就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族老抱着什么盘算的，这几日相处着呢，都觉得林恬儿外貌甜美，声音动听，性子也平和，没有星际人的激进、暴躁，都很希望林恬儿留下来。
只是他们想要，就一定会顺他们的意吗？
索安早把和夏族的交易，告诉芸熙了。整整十个人造子宫仪器，要来干嘛？夏族不是以“复古”为荣吗，怎么会丢失繁衍最主要的标志——母体妊娠呢？
是不是夏族离群索居太久了，连目的都不会掩饰，差一点明晃晃的直接说，要把陈芸熙留下来当“种母”，为夏族人繁衍后代。
要是别的什么人也就算了，这可是堂堂凡者啊！
寥寥几个站在人类巅峰顶上，敢问一句“谁敢与我匹敌”的凡者！十大都活着的时候，陈芸熙还要收敛些，现在？星际哪一个异能者能跨越那层界限，晋升凡者？
可以说，整个星际，只有这一位凡者！她的能量，索安都不敢想象，更不敢试探。因为医生留下来的笔记上，无数次写到“凡者”的时候，对十大的其他人，都是一板一眼的写明“挥挥手杀死了多少人”“怒气攻心让大江倒流”——后者还配上图片，看似惊天动地的可怕，但动用了多少力量，大雨天能估算动出来。
简而言之，都是可以用数据形容得出。
唯独对陈芸熙，只有自内心的赞美，“上天的恩赐”“末世的救世主”“没有陈芸熙，十大凡者根本不配称之为‘凡者’！只是几个打来打去的人形跳蚤罢了！”
“比起陈芸熙，凡者的其他人，纵然异能强大，可一没有结束乱世的雄心，二没有引领人类光明的能力！境界上先落了一层！”
索安能将医生的笔记内容，倒背如流。这些形容词，空洞吗？不空洞，完全可以想想冷静自持的医生，是如何崇拜着陈芸熙，简直自肺腑，像是崇拜一位神祇。
可对年幼时期的索安在心中勾勒“陈芸熙”的形象，半点帮助也没有。现在，他正面对着嘴角带着浅浅梨涡，身材偏瘦的林恬儿，还是不能。
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不用为陈芸熙担心。
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的凡者，夏族的小小算盘，算得再精又如何？
可怜夏族，不知道自己请了什么等阶的大人物回家吧？好喝好喝的招待，态度不错，可让人家留下来当“种母”？叫人说什么好？
索安这边痛快的让人把“人造子宫”仪器送来了，专业的指导书籍也过来，一点不少。比夏族人还积极。
负责监视他的夏族人摸摸头，心想，是他们想太多了！林恬儿对索安没心思，索安对她也没特殊的情愫在内。赶紧回报上去，大家顿时又放心了。
这应该是另一种误会了。
索安对凡者陈芸熙无比的信心，坚定无比，毫不动摇。他相信天会崩地会裂，相信江河倒流，相信星球消亡不复存在，却不相信陈芸熙会心志软弱，任由别人摆布。这种坚定，自幼就扎根在他心底，不用质疑，因此夏族要“人造子宫”？那就运来啊，反正交易仅此为止，又不需要他多做什么！
芸熙自己呢，也开始对索安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她想知道索安能不能破开屏障。
这种关注，和以前不同。
以前的关注，是重生为“林恬儿”，要投入新身份中啊！所以以一个母星少女的身份，期望曾经帮助她的医生能渡过难关。换了不是索安本人，而是另外一个异能者，她的心情不会有任何不同。
而现在的隐约关注，是她自己，她，陈芸熙！她隐藏在心底的特殊身份！十大凡者！末世时，有个狂人说道：凡之下，皆为蝼蚁。
凡人就不提，异能者也不过是大蚂蚁和小蚂蚁的区别。真正值得凡者用“期待目光”看待的，就是有可能爬出那个界限圈圈，变成凡可能性的潜力者。
索安，就是一个潜力者。
有关注，就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这份期待，是对任何其他星际人都不同的，隐隐把索安当成同类了。虽然距离男女之情还差得很远，可毕竟是不同了，就像一颗小小的萌芽，谁知道能生长成什么样子呢？
……
夏族的环境实在太过原始，丛林中的木楼连玻璃窗户都没，怎么防蚊虫？基本上人人身上都抹草汁。
据说抹了这种草汁就不用怕了，蚊子不会靠近，也就没有叮咬之苦。
可问题是，抹了之后不会黏黏糊糊吗？
对于有点洁癖的文心怡来说，这是最讨厌的。
她给芸熙解释，脸上居然带了小委屈，“他们都说我爱慕虚荣，才嫁到外面去。我才不是！你来了，看到这里的环境怎样？很美吧？”
“但再美的景色，天天看也看烦了。我之所以离开夏族，不是对这里的感情不深，而是讨厌这些东西。没有按一下就能做饭的仪器，必须自己生火煮饭。往往饭做好了，就是一脸黑、一手灰！”
“还有这些毛毯，太粗糙了，我喜欢细腻滑嫩的绸子。”
简单的说，文心怡把自己离开夏族的原因，说得很无奈，仿佛不是她主动要离开，而是没有选择余地。
相处得越久，越现文心怡的内心住着一个小孩子，天真活泼，带着幼稚的思维和人交流。
若不是芸熙身上的隐藏任务告诉她，文心怡做过杀手，还是一个极为厉害的杀手，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一脸期待她给与赞同意见的老人，竟然有着“如此光辉”的经历。
“我能理解。”
文心怡听了，便开心起来，把自己折叠的被子铺开，展开上面精致的花纹，“我就知道恬儿你知道我。偷偷告诉你哦，以前也有好多夏族女孩，和我一样到外面见识了星际社会，都不想回来，可族长了好大脾气，直接把她们的名字在族谱上划掉了，说她们都是背叛了祖先的恶女，不贤不孝。再也不准她们回家。”
芸熙心一跳，“后来怎样了？”
“怎样？当然是哭着求原谅啊，纷纷要回来，总不要连家也不要了。只可惜，乘坐了那艘飞船遇到事故，被虫族袭击了，谁也没回来。至今不知尸骨流落到哪里了。”
听到这些，芸熙沉默不语——她才不相信文心怡真的和小孩子一样随便聊天，外表再有欺骗性，也不会让她遗忘“杀手”是以取别人生命为职业的冷酷之徒。
她在猜想，文心怡说的这些，是在暗示什么？
“本来我也不大关注这些，可人家都说，是我带的头，让下一代的女孩有样学样，我就气不过。她们是得了病，被送到星际社会治病的，我却是被爹娘不小心遗忘在外界，独自流浪了许久，靠着运气才活下来。能一样嘛？”
芸熙眸色暗，表情不变，只是点头，“不一样。”
“是吧。我遇到了好心人家，给了我好吃的面包，还让我睡松软干净的床铺，我把救命恩人当成再生父母看待，有什么错？夏族也有一句古语：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何况救命？那边就是我的第二个家，我奉养救命恩人到老，有什么错？”
随着文心怡的话，芸熙心中已经明白了，所谓“涌泉相报”，大概就是成了……杀手。
这么不堪的回忆，在文心怡的心中，成了报恩。
好吧，如果她是这么自我欺骗，倒也没什么不对。芸熙自问，换做自己，在没有选择的条件下，也会做出和文心怡一样的决定。
只是，她永远不会欺骗自己，杀人就是杀人。手上沾了血，就干净不了了。
芸熙低头看自己的手，她现在很好，因为这双手很干净。她会尽力保持自己的干净。
“对了，我也是最近查过才知道，原来倒霉被虫族袭击的飞船中，还有索安的母亲。真是可怜。她估计和我一样，是过来祭祖的。十年才一次祭祖，还认了许多姐妹，结果撞见了虫族包围圈……”
属于凡者的部分，对索安的母亲漠不关心。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如果成了索安进阶的障碍，那就是命中注定，蚂蚁终归是蚂蚁。
而属于林恬儿的部分，惊讶的问，“啊，怎么回事啊？索安知道吗？他的母亲，原来早就去世了？”
“你不知道吗？这件事在天网上还有记录。哎，要不是他母亲早早过世，他能被库里家族这么轻易的除名了？连安氏家族给他的支持，也是时有时无！这个孩子，竟然只靠自己闯出来的，真不容易啊！”
芸熙听完，也是叹口气。
一脸唏嘘的模样，和其他普通少女听完故事一样。
文心怡又道，“索安的母亲死得太早了，如果她还活着，多给索安生几个弟弟妹妹，他也不至于孤立无援，遇到生死难关只能一个人憋着。”
“也是。”
“所以，基因合适、年龄合适，就应该多生孩子啊。多多繁衍后代，既为人类整体做贡献，也是为自己，为孩子。今儿才听长老说，‘人造子宫’才是星际最好的明，把女人从繁重的怀孕解放出来，只要每个月排放一个卵子就好，交给专业人士培育胚胎。简单容易！啥也不耽误！”
绕了好大一圈，就是为这个？
芸熙呆了下。
她抬眼看了下文心怡，文心怡双眼纯净，满是期待，仿佛还等她应和。
只是这会儿，她已经知道文心怡什么意思了，自然不可能顺她的意思，“文奶奶，你年轻的时候怎么不生？”
“我？我基因不合适。怕生出来的孩子缺手缺脚。”
“基因不合适？”芸熙才不相信呢，她拉住文心怡的胳膊，“文奶奶，您放弃的太早了！我觉得你应该尝试尝试的。就算有基因病的隐患，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出现奇迹啊？
比如说，我们母星人，其实基本每个母星人的身上，都带着四五样遗传疾病的致病基因。这样也没耽误母星人的繁衍啊？我们会想办法，在胎儿诞生之前筛选！就像你之前说的，‘人造子宫’啥也不耽误，每个月排个卵就够了，交给专人培育胚胎嘛！完全可以多尝试几回，直到生下健康的孩子！”
文心怡呵呵乐了。
心理却明白，聪慧的林恬儿已经明白了，并且婉转的表示不愿意留在夏族，不愿意给夏族卵子繁育后代。
这也没什么，毕竟她自己承认自己是夏族人，却不想留下呢。
文心怡觉得，这是以后可以慢慢讨论的事情，比如说，留几颗卵子……反正夏族的目的只是为了孩子。
有着夏族血统的纯血后代。
没想到意外总是在计划之外，夏族的秘密隐藏星球，竟然会因为林恬儿暴露在星际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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