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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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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烈火焚烧回到姑母劝说母亲过继堂弟的那刻起,  她逼着自己强硬起来,一步步走来,  她不介意往后如何,哪怕帮着神医试药没个好下场,  她亦不愿身上留下一丝疤痕,那是上辈子悲惨的烙印,亦是她的梦魇。

        张景林见她澄澈如秋水的双目中盛着泪,  心下不由的一软,  仔细替她检查手肘上的伤口,伤口红,  未曾愈合,轻微化脓迹象,  他道,“还好,  伤口不算深,  一会儿我给你配些药膏,早晚各涂抹一次,不会留疤的。往后身上不管有任何伤口,或是哪儿不舒服,  直接来青城山寻我,  平常的大夫治不好你的。”

        他的确拿她试药,  说出的话如同泼出的水不能反悔,那些个药的药性连他都不知,喝入腹中,多少对身体有些影响,身体里有药性,受伤或生病亦会有影响,适合常人的方子却不适合她,这种涂抹伤口的药膏自然也不适合。

        他知试药对姜婳身体不好,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小姑娘看起来吓坏了,眼睛还红红的,听闻不会留疤才揉了下眼,低眉垂眼的说,“多谢神医。”

        张景林知小姑娘爱美,她拿走的那本古方手札里头不少内调和养颜的膳食方子,不由得道,“我写几个膳食方子给你,是古方上改过的,更适合你的体质,用的久了可养颜美容,平日你泡药汤的方子里也加两味别的药草,足够你受益终生的。”他给她开的泡药汤的方子也算是强身健体的,对身体有益。

        姜婳起身盈盈拜谢,“谢谢神医。”她总觉神医虽拿她试药,对她却不算狠心。

        到申时离开青城山时,张景林已把药膏做出给她,随着送出的还有几个膳食方子以及美容养颜敷面用的药膏方和润肌的桃花面脂,护的润膏配方,这配方,千金都换不去。

        姜婳打算道歉,又被神医给不耐烦轰走。姜婳和丫鬟们下山,张景林站在石阶旁的那块大石上,神情悲凉,“婳婳……”

        三十年前,他有个娇养的女儿名林婳,和妻女小门小户,日子清闲自在。女儿那时同姜婳差不多大,性子娇憨,模样娇俏,他想让她继承他的衣钵。一日去山中采药,翌日回来见家中一片狼藉,妻子倒在血泊之中,他目眦尽裂,出门询问才从邻居口中得知,县中恶霸打死妻子,强行掳走女儿。

        他追去时已迟了,女儿为免羞辱,刎颈自尽,冰冷僵硬的尸身被抛在乱葬岗,他抱着妻女尸身去衙门报官,县太爷责令他胡搅蛮缠,言他妻女都是自尽,杖责五十,他被扔出官衙大门。

        十日后,月明星稀,他毒死县衙和恶霸家中一百四十一口人,孩童奴仆都未放过。

        自此,隐姓埋名,他移骨换了容貌,毁了嗓音,四处浪迹,直至几年前在苏州青城山隐居下来。

        姜婳坐上马车,靠在蜜合色翠叶云纹锦绣大迎枕上,马车摇摇晃晃的颠簸,颠的她有些晕,脑海中一遍遍回想上辈子关于神医之事,上辈子神医便住青城山,没人知他何时到来,何时声名大噪,姜婳只隐约记得这神医在几年后出了什么事情来着。那时她过得浑浑噩噩,充耳不闻外界事,能记得清楚的事情不多。

        到底是什么事情来着,她明明觉得抓着一角,却如论如何都记不起。

        叹口气,姜婳也知记不得,只能回去慢慢想。

        神医于她有恩,又赠与她这些方子,姜婳亦想投桃报李,只不知神医喜好,一时为难。

        神医给的药膏极为有效,涂抹的第二日便不再红肿痒。姜婳遣珍珠翡翠寻来上好珍珠,人参,白芷,白芨,当归,灵芝,何乌等各药材配以食疗和药浴的方子,另还让剩余丫鬟去桃林摘取干净新鲜的桃花,用以做成桃花脂。

        面脂和润膏几日便做成,姜婳给娘亲和四个妹妹各送一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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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膳食,桃花膏和润膏极为有用,不过一个月就见到效果,姜婳本就生的貌美花颜,这会儿更是面赛芙蓉,肌肤细润如脂,白玉无瑕,一头青丝比那最昂贵的绸缎还要滑腻柔软,她一手支颐,半趴在妆奁上,直直望着铜镜中那张芙蓉面。

        春蝉正帮着她梳头,手中青丝顺滑柔软,春蝉几乎是屏住呼吸帮着主子髻。

        待着春蝉梳好髻,姜婳才回神,目光从铜镜里移开投向竖柜,挑了身乳白撒桃红底子宽衫交领长衣穿上,刚用罢早膳,如意过来通报,太太过来了。

        说起许氏,这一月也是焦头烂额。昨儿从着王妈妈和周家抄回来的物件已送回姜宅,许氏望着这堆东西愁,愁的还不止这一件事儿,前些日子府中开源节流,姑娘和各处姨娘定下月例,姨娘各百两,姑娘们二百两,因着吃穿用度每月都有新的,无需各人操心。

        便是苏州一些官宦之家的姨娘也才二十两月钱,小姐们也不过五六十两,可见姜家定下的月钱是足够多的。

        饶是如此,高姨娘和云姨娘还是不满,带着三姑娘姜娢四姑娘姜娣来谨兰院找许氏闹过几次。姜娢姜娣都只有七八岁,被着两个姨娘教养的粗俗不堪,极为闹腾,扯住许氏的衣袖哭诉银钱不够用,还有姨娘直接去管事处支取,现后宅已交由秦妈妈打理,她是个稳妥的,没有主子的对牌,绝支不走东西。

        许氏哪儿看不出两个庶女是被姨娘教唆来闹,她又不能责罚两个庶女,省得落一个苛刻庶女的名声。

        这两位姨娘和绣姨娘完全不同,出生市井之家,当初被姜老太太看中,无非是丰盈肥臀好生养,教养便有些不成。

        这事儿闹腾,许氏不愿婳婳操心,瞒着没说,不过两个庶女来哭闹银钱不够用时被姜清禄听见,一声喝斥,倒也消停下来。可这还没清闲两日,王妈妈那事儿闹的满城风雨,竟都说许氏铁石心肠,贴身伺候二十年的奴仆都能说弄死就弄死,冷血没人性,许氏真是心力交瘁。

        直到昨日衙门结案把东西都送来府上,许氏思忖下,打算都送去女儿的库房,她嫌不够好,又从自个库房挑了不少好物件让丫鬟们抬着送去皎月院。

        “娘,您可用了早膳?”姜婳笑盈盈挽着许氏手臂到庭院的石凳上坐下,望着周遭一抬抬拢箱知晓是衙门结案送回的,苏州传言她都有所耳闻,娘亲这段时间精疲力尽,她亦知,今日正好解决了这事儿。

        另外个柳眉圆眼的丫鬟急道,“同他们说这个作甚,直接送去官府,阿大,你把他们扭送了报官,我送姑娘去药堂,姑娘伤的不轻,可别……”说着眼泪竟落了下来。

        燕屼知道丫鬟担心的是什么,低头道,“姑娘,燕某送你去药堂。”

        不容拒绝。

        姜婳也不会拒绝,嘱咐阿大两句,让她把行凶者送去衙门后去前头的回春堂寻她,夫妻两人哭着求饶,小儿也吓的嚎啕大哭,姜婳神色不见半点松动,“走吧。”

        回春堂不远,倒也没必要坐着马车过去,姜婳捂着手臂在前头走,翡翠跟着身后,自责不已,“都怪奴婢,去买甚吃食,害的姑娘受了伤,若是留疤可如何是好。”

        姜婳道,“没事儿的,不会留疤。”

        翡翠心疼问,“姑娘,疼吗?”

        姜婳垂眸,“不疼。”这有何疼感?比起毁容焚烧之疼痛,不过是个小口子罢了。

        燕屼静静跟在主仆二人身后,姨母小心翼翼的扯着他的衣袖,很是惶恐,“阿屼,是不是怪姨母,都是姨母不好,不,不该与他们起争执的,姑娘只是想帮我,却害的她受此牵连……”

        “嬷嬷,我姓姜,你唤我一声婳婳便是。”姜婳回头,笑的温和。

        燕屼道,“与姜姑娘已有几面之缘,还未曾自我介绍,我名燕屼,这是我姨母何氏,今日之事多谢姑娘,姑娘怜悯燕某姨母,是个菩萨心肠,燕某无以为报,往后有事,但凭姑娘吩咐一声便是。”

        菩萨心肠?姜婳不语。

        姨母也小心道歉,“婳婳姑娘,都是老太婆不好,不该与人起争执的。”

        姜婳柔声说,“怎能怪何姑姑,是他们欺负姑姑在先,姑姑不用自责的,我没事儿。”既已知道姓氏,在唤嬷嬷也显冷漠,就此改了口。

        几人不再言语,很快到回春堂,翡翠急匆匆进去找了郎中,年过六旬的郎中跟着翡翠出来,姜婳已坐在长凳上。燕屼安排姨母在另外一侧坐下,这才来到姜婳身旁,姜婳自个把衣袖掀起,露出伤口来,她的手臂粉白嫩滑,如上好玉脂,骨骼纤细,似轻轻一折就能折断,燕屼移开目光。

        郎中帮着把伤口清洗,检查过才说,“没甚大碍,止了血就好,往后记得每日涂抹药膏,这伤口还不至于留疤。”止血,涂抹膏药,又嘱咐一番,饮食清淡,开了药膏给姜婳。

        翡翠收起药膏,正要付钱,燕屼已递给郎中一块碎银,“此事因我姨母而起,便该我来负责。”

        姜婳望他一眼,不愿多争,让翡翠收回荷包出了回春堂,刚出去,阿大气喘吁吁的跑来,“姑,姑娘,奴婢把那两人送去衙门,里头的官老爷一听是伤了姑娘,立刻说要严惩,姑娘不必担心。”

        “嗯,我们回吧。”姜婳说罢,回头跟燕屼和何氏道,“姑姑,我该回去了,不如我送您和阿屼一块回去?”

        燕屼看她,她这喊的倒是挺顺口。

        何氏摆摆手,“不用不用,我同阿屼还要去把剩下的火烧都卖掉,不然放到明日就要坏掉了,太可惜的。”

        姜婳眉眼弯弯,极为动人,“我还未用晚膳,不如姑姑把那些火烧都卖给我?我未回府,只怕府中等着的丫鬟们也不敢吃晚食的,剩下的正好带回去给她们吃。”

        “真的?”何氏犹犹豫豫。

        姜婳点头,“自然是真的。”

        “那,那好吧。”

        几人又回到夜市上,何氏的摊位这会儿没人敢动,旁边伤着姜婳的摊主主动帮着照看,见几人回来才松口气,何氏开心的把剩余的肉烧麦全都包好递给姜婳,“婳婳姑娘,快拿着吧。”

        姜婳给了何氏十两银子,自然有多的,她哄着何氏把银钱收下,又送着两人回去,燕屼与姨母住在西街那边,顺着巷子进去,在一处小小的院落前停下,燕屼扶着姨母下来站定,望着车厢里姜婳,他个子高大,站在地面依旧能与她平视,“今日多谢姜姑娘。”

        “不必道谢,今日反倒是我帮了倒忙。”姜婳笑的眼如月牙,跟何氏挥挥手。“姑姑,我便先回去了,改日再会。”

        望着马车渐渐驶出巷子,燕屼才扶姨母进到院里,还听见姨母唠叨,“真是个好姑娘,可惜咱家太穷,不若娶来给阿屼做媳妇儿多好呐,哎,你都二十了,何时才能娶个媳妇儿回来。”

        燕屼并不答话。

        在马车上时,姜婳吃了个肉火烧,味道很好,饼很劲道,肉馅肥而不腻,配着饼吃正正好。吃一个便饱,余下的,姜婳让阿大和翡翠带回去分给皎月院的丫鬟们,又嘱咐两个丫鬟不许跟许氏提她受伤和试药的事情,两丫鬟闷声应下。

        眨眼几日时间一瞬而过。

        姜婳待在府中未曾出门过,每日在姣月院翻看从神医住处带回的医书,百草集她很快看完,看的最多还属那本毒,药方子的手札,还有另外一本古方,随意翻看几眼,上头的方子较为杂乱,其中有几道是说内调女子美容方面的,姜婳抚下面颊,垂眸将方子记下。

        这几日,沈知言来过姜宅,姜婳让人拦下,未许他进门。三番两次后,沈知言让人递了一封书信进来,上头叙说他对她的思念之情,情意绵绵,情深似海,姜婳看过后随后丢炭炉里烧掉了。

        她与沈知言迟早会解除婚约,沈姜两家金兰之交,爹爹看重沈知言,她冒然去说,爹爹肯定不会同意,除非看清他的真面目,她倒是有法子,却不是现在,要等爹爹身体康复,遂也懒得见他那张虚伪面孔。

        姜清禄的病情稳定许多,身体日渐康复,能下床走动,身上也不再骨瘦如柴,渐渐长了些肉起来。

        姜婳这边的库房,几个丫鬟整理几日,终于全部整理完毕,不出所料,的确少了不少东西。

        姜婳和许氏的库房一直由着王妈妈打理,前几日姜婳去寻王妈妈,说是想要从库房取些东西出来用,让王妈妈把锁匙给她,库房的清单姜婳和许氏都有备份,也就不必找王妈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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