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小子论经济
“十亿人民九亿倒，还有一亿在寻找。”就是形容八十年代蓬勃的商机的。王曜和赖二生意比这个形容还早一点，生意当然更好。第一次货物的热卖极大的鼓舞了两个人的热情，赖二顾不上连日的辛苦，立马要求再去羊城进货。
“二哥，估计这就是最后一次进夏装了。明天就国庆节了，中州的天气很怪异，没有春秋天，过完国庆说不定哪天就会降温。虽然夏装好卖，销量快，但是天气一旦转凉，就卖不了那么快了，甚至还要降价。二哥干脆这次只进一半夏装，剩下一半进春秋装吧。”王曜考虑的是怎么能让资金迅速的产生效益，并规避不必要的风险。一旦天气变坏就会压货，这本来就是服装生意的弊病。越往后的日子，服装生意越难做，王曜现在做的就是在别的服装商人还没有大规模进入市场时，先把最好吃最容易吃的这部分吃进嘴里。上辈子的几大富豪可没听说谁是卖衣服卖出来的。
“那春秋装进什么啊？”赖二有点迟疑。
“哥啊，男人的衣服就是那样，西装，风衣可以进点。再有就是羊毛衫什么的。没有什么款式，春秋装成年男子的衣服也少进一点。重点还是童装和女装。你再去羊城估计他们街上也没有开始穿春秋装呢。你没有参考，估计你得慢慢找，不要急，你就想着如果是你，最喜欢的改变是什么？是款式还是颜色？你大胆思考，如果有牛仔服的话，我觉得可以大量进一点。”
赖二这次没有王曜的指导，心里没底。
“曜啊，明天就是国庆，三天假呢！要不你陪我去吧，我心里没底。”
“行啊，只要你能不暴露我和你一起做生意的事还能说服我妈，我就跟你去。当心我妈把你当成拐卖小孩的坏分子报告公安。”王曜坏坏的笑着。
赖二想起自己的不良名声，只能悻悻作罢。
“二哥，现在的市场基本上是一片空白，只要你不进些花里胡哨超出人们审美观念的衣服，或者不应时节的衣服。所有的衣服都能卖出去。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放心去吧，我看好你。等这次再回来，卖完也该找个固定摊位了。马上天就冷了，海子哥该忙着送煤了，车就不会借你用了。”
“曜啊，二哥想跟你商量个事，虽然说咱们生意还没有做大，按说不应该随便招人，但是海子家里的负担挺重的，人也老实。我想雇海子跟我一起卖衣服，总能帮衬他一点吧，你放心，你要不同意的话，雇他的钱从我该拿的那份里出，行吗？”赖二觉得自己现在挣得钱太轻松了，有点不安，特别是看到海子有时候几天都卖不出去煤，这种内疚就更深。特别是海子借车给自己时还要先把卖不出去的煤先卸下来。
“二哥，看你说的。海子哥人不错，而且我在上学。将来开店后，你还要去进货，确实需要雇人帮忙。海子哥人老实，还知根知底的。干脆这次去进货你就带着海子哥一起去吧，不过还是希望你跟海子哥说一声我也是老板的事。都是一条街上的，别传到我妈耳朵里。”
“恩，放心吧。我说你怎么就这么怕你妈知道啊，要是我妈知道我现在这么本事，还不得高兴死。”说完想起和家庭的不睦，赖二有点沉默。
“你多大，我多大啊。我妈现在就希望我好好学习，将来好上个好大学。如果知道我做生意，不说打我吧，最少也得把钱都拿走。我不就白辛苦了。”
“我说曜啊，你拿那么多钱干什么？你才多大啊，确实应该好好学习。”赖二也装出一本正经，诲人不倦的样子。
“行啊，二哥，生意刚做起来就打算轰我了。”王曜挥手示威。
赖二也觉得有点不妥，连忙道歉说自己只是开玩笑。
王曜笑了笑，就这样过了。赖二还不错，没有扎到钱眼里，还惦记着穷朋友，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马上就把合伙人踢走呢。不过自己以后所起的作用会越来越小，与其将来有一天赖二觉得不公平，还不如及早抽身，还能落个好人缘，再卖几次，王曜就准备跟赖二商量这事，逐渐把大头让给赖二。
八十年代没有双休日，更没有小长假，国庆节三天已经是全年最长的假期了。王建国是刑警，过节倒是没有任务，可以回家。派出所的警察还要轮岗，最忙的是反扒支队的。人民的生活好了，扒手也就多了，有老扒手，还有一部分从北疆来的。过节期间最乱的地方就是火车站，动物园，公交车上。警力不够，反扒支队干脆就设在公交公司，除了支队长和指导员是正式民警，队员都是从公交公司借调的。
王曜提醒赖二注意安全，千万不要为了省钱坐硬座。
赖二点头，连海子也一起买卧铺，还有个保镖。
八十年代的国庆节也真没什么好玩的，国人现在还没有旅游的概念，除了一些名山大川其他的旅游资源基本都没有开发，一切都是原生态的。国庆节三天假期也没有时间去玩。中州市内能玩的地方不过几个公园，新建的动物园。大人们可以去商场逛逛，也不过红旗大楼，妇幼商店，紫荆山百货。远没有后世的国庆节那么热闹。
王曜跟着父母去爷爷奶奶家呆了一天，父亲向几个伯父，叔父，姑姑显摆了一下自己要跳级的壮举，引得家人也为之侧目，成为了父亲，母亲高兴的来源。
第二天，王曜在家把作业写了，可不想再赶到晚上写作业了。
第三天，母亲该早班了。父亲找战友喝酒去了，要带王曜一起去，被王曜严词拒绝了，自己可不想再像熊猫一样被父亲郑重的挂在脸上。
等父母都离开了，王曜拿出一件包裹的很漂亮的公主裙，这是王曜专门为楠楠留的。感情是需要维系的。不经常走动，小女孩的记忆很快就会忘记自己。王曜也对这种走关系有点抗拒，但是华夏就是人情社会，关系社会。那就只能真诚的对楠楠好，而且龚亚楠这个小丫头对自己特别亲近。王曜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妹妹。
“龚叔叔，您在家呢？楠楠在吗？”王曜按响门铃，开门确实龚自强，王曜有点惊奇。不是说龚市长去bj跑部委了吗？从上次陆芷琪劝过龚自强后，龚自强第二天找到林为民市长主动要求跑部委，为此林市长专门调整了各个副市长的分工。现在龚自强主管的有工业、交通、基建、城区改造。原来的外贸也还留给了他，可以说现在几个副市长里面除了常务副市长就龚自强主抓的最引人注目。谁也说不上林市长是真的看好龚自强还是等着看龚自强的笑话，原先的几个排位在龚自强前面的副市长对于这一分工调整也是心怀怨言，就等着看龚自强的笑话呢。一旦结果不尽如人意，很有可能等待龚自强的就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听说龚自强最近一直在帝都。
“哦，王曜啊。国庆没出去玩吗？”
“叔叔，楠楠在家吗？”
“不在，和她妈妈上街买东西了。”
“哦。”王曜心里叹了一口气，真不凑巧。龚自强对自己不是很亲近，楠楠不在家，硬赖在人家家里也没什么意思。王曜把手上的包裹递给龚自强：“叔叔，这是我给楠楠的礼物，麻烦您转交。”
龚自强颇有意味的看着王曜，这个小男孩的一举一动都让人产生遐想。初时对自己不卑不亢，超出了一般人对于权位的畏惧。过后呢，又寻机找机会和女儿亲近。容貌清秀，举止得体，还有一手好厨艺，连媳妇都认可了这小子。媳妇也不是一般人，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过去的岁月也眼见了许多人情冷暖。怎么就会认为眼前的这个小子没有心机呢？现在这小孩又来送礼物，如果是大人，龚自强可以冷淡的将人和礼物拒之门外。但是对一个小孩子，这样好像有点过分。如果不是女儿太小，龚自强简直会以为这小子看上自己女儿了。但是又这么殷勤，最后的着眼点不还是在自己身上，媳妇怎么会看不透呢？
“王曜，进来坐坐吧。”趁着家里没人，龚自强准备和王曜聊聊，以解开自己心中的困惑。
王曜有点为难，小楠楠不在家，自己少了一个缓冲，直接面对龚自强，王曜不知道两个人如何相处。
“进来吧，家里有果珍，我从帝都带回来的。尝尝吧，咱这没有。”龚自强很热情。
王曜硬着头皮走进龚自强家。
“王曜，随便坐，我给你冲果珍。”龚自强招呼王曜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冲果珍。
王耀不禁吐槽，就连市长家的房子都是两室没厅，一个小客厅放个沙发就满了，怪不得以后的房地产会那么发达。
小狮子狗几天不见，好像又长大了一点，闻到熟悉的人的味道，小狮子狗跑过来绕着王曜直摇尾巴。王曜抱起小狗，用手给它梳毛，小狗惬意的伸长脖子。
“谢谢你送的小狗，本来我还不乐意，但是这些天楠楠欢快了很多，以前她有点太孤独了。”龚自强过来看见王曜在逗小狗，很感谢的说。
“王曜啊，叔叔有点困惑希望你能为我解答。”龚自强把冲好的果珍递给王曜。
“叔叔，您说，不过我只是个小孩，恐怕不能为您解惑吧！”
“王曜啊，如果你是一个大人，你这么亲近楠楠，我会觉得你别有居心，最终的目的是我，但是你一个孩子，又给楠楠送小狗，又送东西，这回是什么啊？”龚自强说着拆开包裹，一件漂亮的粉色公主裙出现在龚自强手上。龚自强意味深长的看着王曜，刚说完就又有佐证，真的要看王曜怎么解释了。
“叔叔，您的戒心太重了，我只是喜欢楠楠妹妹，送她点礼物而已。”王曜尴尬不已。
“没办法，叔叔经历的事太多了，戒心自然就会重一点。倒是你，这件衣服太贵重了，恐怕这只小狗来历也不凡吧。而且你前倨后恭，叔叔问问不过分吧。”
王曜没想到龚自强居然就这么直来直去，一时准备不足，居然有点哑口无言。
“叔叔，别瞎想，这些衣服是我卖的，当然不算贵重了。”王曜一下子把自己在做生意的事说出来了。
“哦，你卖的衣服？”龚自强没想到这么一个答案。
“你才多大啊！为什么不好好学习呢？这么早就进入社会？国家建设的事有我们这些大人呢！还轮不到你们孩子来经商。”龚自强有点生气。对于一些社会现象，龚自强已经有所不满，工作上的事也并不是那么顺利，现在听到一个孩子居然这么早开始经商，龚自强的怒火忍不住就发了出来。
“龚叔叔，我没有影响学习。我现在已经在准备跳级了，下学期我要上六年级了。所以您说我没有好好学习的话恐怕不能成立。”
龚自强震惊了一下，不过转瞬而逝。
“既然这样，那就更不应该让庞杂的事情影响你啊，既然你有这样的能力，更要好好学习啊。”龚自强更加对王曜的不务正业生气。
“叔叔，国家现在不是还鼓励个体经营吗？现在工厂经营困难，生产力低下，科学技术落后，物资匮乏，市场萧条。我繁荣市场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啊。”
“哦，你还要跟我辩论一下国家经济吗？”龚自强有点好笑。
“辩就辩。”王曜梗着脖子说，论对经济前景的把握，王曜敢说全华夏都没有自己看的清楚。
“你凭什么说工厂经营困难？”
“国家推行了那么多年计划经济，吃了那么多年大锅饭，国营大厂早就体制不清，虽然现在改成厂长负责制了，但是多年以来形成的惯性，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对市场缺乏明确的认识，还用陈旧的观念对待生产，二十年前生产什么，现在还生产什么。一旦国家把他们推入市场，必然不能适应市场竞争，不是勉力维持就是陷入破产。物资匮乏更不用说，买粮食要粮票，买肉要肉票，买油要粮油票。大街上的衣服不是黑白灰，就是蓝工装。”
“你个小孩子居然还敢议论国家经济，诚然，这些是我们国家以往的历史造成的，但是现在我们不是在改革开放吗，未来会好的。”
“是吗？龚叔叔，知青回城，顶替了那么多成熟工人的位置，生产力是增加了吗？国家经济好转了吗？你可以说大家的工资增加了，生活水平当然提高了。可是龚叔叔，生产力水平没有增加，物资没有增加，凭什么工资增加了呢？钱多了东西缺少了，能买的东西就那么多，长此以往，你觉得会怎么样？”
龚自强第一次听到有人反对增加工资，并且指出知青回城的危害。
“但是历史的错误不能一直错误下去啊，知青返城是势在必行啊。”龚自强也是知青，深刻的了解这一政策对于千百万下乡青年的影响。
“我没有说反对知青回城，我只是说回城以后的问题，为了安稳知青，允许知青接班，短时间内是化解了矛盾，并且大涨工资，涨工资的钱从哪里来的，只是政府大量举债，国家印钞来的，没有相应的货币财富支持，引来的只能是物价上涨，甚至是通货膨胀。龚叔叔应该知道经济危机是怎么来的吧？”
“你个小孩子胡说八道。”龚自强有点不自信了。国家统计局的cpi数值还在自己办公桌上的内参上呢。这个孩子怎么知道。
“这只是开始，猪肉涨幅，农副产品涨幅现在都湿国家控制，但是总有一天国家会放开物价的，到时候社会会产生动荡。到时候生产原料的涨价必然会给工厂带来影响，您作为市长应该现在就给各个大厂打好预防针，怎么应对物价涨幅，怎么面对市场。”
“你个小孩子别乱说。”龚自强有点心慌，怎么越想越觉得真的有可能发生啊。
“我没有胡说啊，发工资的钱从哪里来的，是从牺牲基础建设投资上来的。国家统计局关于每年的铁路里程建设上都有统计，人民日报上有，您可以查一下，您看看从五十年代以来到现在，每年都增加多少里程，进入八十年代又增长了多少？”
“别胡说，国家没有基建上减少投入，你没看国家计委批复的，国家掏一半，省里市里再掏一半的中原制药厂正在建设，将来这会是全亚洲最大最先进的制药厂。国家要是基建上减少投入了，又怎么会掏这么多钱进行这么大的基础投资啊？”龚自强拿出可以让王曜哑口无言的证据。
王曜冷笑一下：“龚叔叔，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对这个项目避之三舍的。恐怕这项工程将来不但不会成为某些人的政绩工程，反而会成为某些人的滑铁卢。”
“什么？”龚自强这下再也不能镇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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