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佳音
楚明秋却是忽然笑了，他顺着戚婕的话往下说，“爱妃说得对，朕的妹妹跟朕一模一样，都是个有孝心的人。该赏，该赏。”
他笑着回了龙椅，“魏彬，赏昭仁公主两棵灵芝。”
楚明秋的脸比老天爷变得还快，波涛汹涌眨眼之间就变为风平浪静。
风南仪松了一口气，说了声“谢皇帝哥哥”。
“你皇帝哥哥一向都是这样，小孩脾气，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戚婕替楚明秋解释道：“今日又喝了点酒，故有些插科打诨。”
风南仪笑着点头，心想的是本来迟早要和楚明秋讲这件事的，她趁着皇宫侍卫最为密集的时辰去东宫拿着装有形同骨灰的粉末坛子埋进东宫的冬青树树旁。
果不其然传进了楚明秋的耳朵。
倒也算是蒙混过关了。
侍女从侧殿端着茶盅上来，戚婕笑道：“这是南越进贡的凤凰单丛，茶味跟咱们平时喝的不一样，本宫觉得它是既新鲜又甘醇，你也知道你皇帝哥哥向来挑剔，挑三拣四的，尝了这冻顶乌龙，直说好喝呢，还赏了南越不少宝贝。”
荷叶卷边状茶盏升起云雾，风南仪吹散雾水，轻啜慢饮，茶香在齿间弥漫。
楚明秋揽过戚婕的香肩，轻哼一声，朝着台下的风南仪说道：“爱妃，朕的妹妹果真是出水芙蓉，比那些个胭脂俗粉瞧起来顺眼多了。”
戚婕推了推楚明秋，娇嗔道：“陛下，您怎么说话的呀？胭脂俗粉怎么比得上昭仁公主呢？公主高高在上，胭脂俗粉生来低贱，压根不能跟昭仁妹妹相提并论的。”
茶盏回到原位，风南仪笑了笑，对着剩下的半盏茶说道：“确实是好茶，品后口齿之间醇香缭绕，不过味道却是俗了点，按父皇教昭仁的话来说，这茶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陛下，您听听，昭仁妹妹真个是才华横溢，以后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的男子。”戚婕沉吟了片刻，嫣然一笑，问道：“妹妹今年过了腊月就年满二八了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妹的生辰在腊月初三。”
戚婕用胳膊肘顶了顶楚明秋，“陛下，江陵城的姑娘在妹妹这个年龄的时候，已经为人妇了，可惜父皇和母妃仙逝，昭仁身边就剩下你我了，我们理应对妹妹百倍的好，陛下是不是……应该给昭仁妹妹谋个驸马了？”
“爱妃体贴入微，倒是提醒了朕。”楚明秋没有一点喝醉之意了，他的眼睛如雄鹰一般锐利，道：“父皇生平最爱妹妹，甚至不舍得妹妹前往蛮夷之地和亲。”
“父皇不在了，所谓长兄如父，朕更要给妹妹谋佳婿，只是平民男子无权无财，指望不上，王侯将相有的死板顽固，有的风流成性。妹妹若是跟着老实巴交的无趣男子，未免委屈了妹妹，如果跟着登徒浪子过日子，又必定要受气、过得不如意。朕可不能把妹妹许给凡夫俗子。”
他话音一顿，目光对向风南仪，脸上很是慈祥，笑着问：“妹妹心中可有爱慕之人？”
风南仪有些错愕，台上的二人一唱一和，定是藏了心思。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垂眸说道：“昭仁从未出过深宫，外男也不曾见过半个，哪里会有爱慕之人呢？”
戚婕看风南仪扭捏的模样，偷笑道：“陛下，妹妹还是个姑娘呢，您说话也太没分寸了些。”
“那又何妨？朕跟昭仁是兄妹，说话藏着掖着的，岂不生分了？”楚明秋说道，“朕跟妹妹说实话，朕心中有个好人选。”
风南仪抬起头，杏眼满是茫然，还有些惶恐，问道：“皇帝哥哥说的是谁？”
楚明秋不爱卖关子，说道：“朕的左膀右臂，纪丞相，纪元衡。”
银骨炭在青铜炉子里烧的正是旺盛，令风南仪心发热，让人热的透不过来气。
楚明秋瞥见风南仪的脸分外的红，酌了两口酒，接着说道：“妹妹前不久不是就见过纪丞相么？他人看着面冷，其实心憨厚，不逛花楼、不喜娼妓，最重要的是纪丞相既实诚又幽默风趣，世间的好男人，除了朕之外，也就只有纪丞相可以与朕齐肩了。”
戚婕冷了楚明秋一眼，“陛下休要教坏昭仁妹妹。”她敛袖从台上下来，坐在风南仪身旁，苦口婆心地说道：“妹妹千万别听陛下胡言乱语，男人呀，就爱花言巧语，任他说出来个花儿来，嫁人也容不得马虎，在终身大事面前，妹妹要看清楚这个人的秉性如何，与他是否情投意合，方可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臣妹……懂皇后娘娘的意思。”
戚婕笑着拉起风南仪的手，“本宫想知道昭仁妹妹对纪丞相的印象怎么样？”
“臣妹只和纪丞相有过一面之缘，戚姐姐委实是难着我了。”风南仪把手缩回袖中，心虚似的瞟了一眼楚明秋。
风南仪的小动作全然落在戚婕眼里，她最是明白姑娘家的那点小心思，叹了两声气，说道：“别在意你皇兄，权当他不在场，妹妹尽管跟姐姐说实话。”
“倘若妹妹真的对纪丞相一见钟情，本宫和陛下自是喜闻乐见，姑娘家理应有个男人保护照顾的。”
风南仪瞧见楚明秋悠然自在的喝酒，内心大致明白了纪元衡口中说的佳音是什么了。
她若表明对纪元衡有爱慕之意，契丹老头儿是不用嫁了，但楚明秋却是会给她和纪元衡指婚。
人要学会满足，反正明景哥哥逃出宫了，自己也迟早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再者，嫁给纪元衡总要比嫁给契丹老头儿好得多吧。
她转念又想，纪元衡一定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不然怎会让她等候佳音呢？
因此，纪元衡也不会把婚事当真，那她还忧虑什么呢？
风南仪抿嘴浅笑，贴近戚婕的耳朵，小声说道：“臣妹自从见了纪丞相之后，令我魂牵梦萦。”
说完便知羞似的垂下脑袋，忧愁道：“这种感受之前都不曾有的，当真令人苦恼。”
戚婕的眸光闪烁，左手搭在风南仪的右肩上，右手捂嘴笑道：“妹妹苦恼什么？本宫是过来人，了解妹妹的心情，妹妹这是对纪丞相芳心暗许了，是好事。”
风南仪咬了咬下唇，放低声音，说：“可是纪丞相不喜欢臣妹。”
“妹妹用不着担心，有你皇兄在呢，怕什么？”戚婕信誓旦旦地说道：“妹妹好歹是公主，下嫁给那庶子出身的纪元衡，是他莫大的福分。”
风南仪学着戚婕方才说的话，举一反三道：“姐姐不是说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么？若是仗着臣妹的身份、动用皇兄的权利，让纪丞相娶我，有什么意思呢？”
戚婕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起身回到楚明秋身边。
“朕的妹妹月容花貌，纪元衡粗粗糙糙的，横竖都是便宜他了。”楚明秋一边把纪元衡说得一文不值，一边又在捧纪元衡，“但他武力了得，忠厚贤德，做驸马还是绰绰有余的。”
风南仪干笑了两声，纪元衡怎么可能会是楚明秋说的那般憨厚老实，跟粗苯马虎也一点都不沾边。
“但臣妹觉得纪丞相是个表里如一、风度翩翩的人。”
“多谢昭仁公主夸奖。”
风南仪的心怦怦直跳，她浑然不知纪元衡什么时候来的。
她尴尬的点点头，只言不语了。
楚明秋的语气轻快，道：“纪丞相，我这妹妹对你可是一见钟情，你昨日不是还跟朕说对公主一见倾心么？”
“一见钟情对上一见倾心，简直是般配，妙哉啊。”
纪元衡神情微怔，余光觑见风南仪的脑袋缩成一团，跟做贼心虚没什么差别。
他忍着笑意，向楚明秋作揖道，“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元衡早在风南仪来之前就已觐见过楚明秋，他把风南仪为摆脱去契丹和亲、以兵符相送之事对楚明秋全盘托出，楚明秋对此自是乐意。
楚明秋本想命风南仪前去和亲，再把兵符要挟过来，哪知道契丹那边很是不自量力，连和亲都不愿谈，竟以为自个儿真能跟楚国对抗，铁了心的要打仗。
他暂时不想打仗，因刚登基不久，朝中许多人力物力还未把握牢实，打仗这件事，怎么都不合时宜。
正好风南仪亲口提出摆脱和亲的要求，这桩买卖，必须同意。
楚明秋在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把风南仪转变为棋子，不仅不会伤了和气，还能用她做不少事，纪元衡始终年轻力盛，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纪元衡会始终如一、心甘情愿的对帝王忠心耿耿。
若是能让风南仪去抓牢纪元衡的心，他往后就后枕无忧了。
楚明秋的脸紧绷着，沉声说道：“朕要先给昭仁妹妹赔礼道歉。”
风南仪颇是意外，她能想到的便是去契丹和亲这件事，但没想到楚明秋会说出来道歉二子，她问道：“皇兄何错之有？”
“朕不该起贪念，想要利用妹妹去契丹和亲来平息契丹的挑衅，叫契丹乖乖就范。”楚明秋的言语无不透露出后悔的意思，他说：“若不是纪丞相好言相劝，替昭仁妹妹着想，朕恐怕就误入歧途了。”
“父皇生前对妹妹宠爱有加，死前的嘱托便是让朕继续弘扬楚国的辉煌、照顾好母妃和昭仁妹妹。可惜母妃对父皇情深似海，随父皇去了。现在朕如果再把昭仁妹妹推进火坑，百年以后，朕在黄泉路上无颜面对父皇。”
楚明秋字字慷慨，发誓道：“朕就当着皇后和纪丞相的面，向昭仁妹妹保证，绝不会再打和亲的主意，朕虽然和昭仁妹妹不是同一个母妃而生，但从今往后，朕会像个亲哥哥一般对待昭仁。”
“妹妹，陛下难得说出肺腑之言，当本宫知道陛下要派昭仁去契丹和亲的时候，本宫也哀伤不已，满怀怒气，不念龙威的骂了陛下好几句。其实陛下是真心把妹妹当做亲人看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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