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重逢
翌日雪停，地面结冰亮灼灼，足下凉飕飕。
刑部坐落在江陵城最为偏僻的位置，门前站立着四个身披护甲的兵士。他们本要喝走这突如其来的马车，待定睛一看，下车的男人身着银灰氅衣，墨发披散，薄唇紧抿，端的是摄人心魄，神采英拔。
其中一位兵士认出来男人是如今赫赫有名的朝廷命官，向前恭迎道：“属下参见纪丞相，纪丞相许久未来，是有要事？”
纪元衡微微颔首，问道：“我与赵尚书有约，他今日可在刑部？”
“赵尚书这几日都在处理积压的案子，昨天还念叨着纪丞相怎的还不来帮他一把。”兵士边说着边请纪元衡进去。
那马车又下来个戴着面纱的女子，步履轻盈地走过来挽着纪元衡的手臂。
女子和纪元衡举止十分亲昵，惹得几个兵士面面相觑，胡乱的猜测纪丞相跟妙人是什么关系。
这纪丞相跟昭仁公主成亲还不足一个月……竟已经开始背着昭仁公主找了小妾。
看这女子身姿曼妙，虽是遮着面，但也能遐想到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不然纪丞相怎敢背着公主偷腥。
风南仪忐忑地跟着纪元衡经过牢房，只听牢内的犯人嘶哑地在叫唤着“冤枉”、“放我出去”、“不得好死”。
犹如孤魂野鬼可怖。
纪元衡感觉到胳膊上的小无奈地加快无奈的加快脚步，他还以为她的胆子很大呢。
风南仪小声问道：“纪丞相，您以前在刑部的时候，都做些什么？”
纪元衡气若游丝地吐出来四个字：“审讯、杀人。”
然，挽着他手手捏得更紧手捏的更紧了。
穿过拱门有处庭院，院内摆着两盆悬铃花，残雪裹挟着火红如霞的花蕊，灿若星云。
“吱呀”一声，木门被人打开，那人头戴乌纱帽，官服泛白，胡子发白，他的右脸颊有道刀疤，远远看去，就知道是个历经风霜的老官儿。
他朝着纪元衡慈善地笑道：“浑小子，离年关就剩下半个月才来替老夫料理陈年旧案。”
“这不是来了吗？”
风南仪不知所措地跟着二人进了里屋，从两人的谈话中了解到这老官是刑部尚书赵忠。
轩窗外落叶沙沙作响和簿册翻动的声音使风南仪心中焦躁，纪元衡昨日说好的要带她来寻人，可他这认认真真地翻着簿册跟赵尚书在商议哪个犯人判罪轻了、哪个犯人是被诬陷的……
这是在耍她玩呢。
约莫着有半个时辰，赵忠说快到午时，定要带纪元衡用午膳，于是她又糊里糊涂地出了刑部去柳仙居用膳，纪元衡跟赵忠对饮畅谈，她觉得是指望不上纪元衡了。
眨眼之间，马车缓慢的踏在路上，风南仪总算有机会问道：“纪丞相今日故弄玄虚，安的是什么心？”
纪元衡笑道：“本相哪里故弄玄虚了？”
风南仪的身子歪在一边，索性不理他。
纪元衡望着她气鼓鼓的侧脸，好笑地说道：“我带公主去刑部是有原因的。”
“公主认为刑部会有前太子的线索吗？”
风南仪顿时怒意全无，回想在刑部经过的地方，的确没有什么可详查的，除了牢房便是刑部的官员和侍卫兵士的休憩之地。
思及此，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
即便是刑部的人和明景哥哥有牵连，亦或是救了明景哥哥，都不可能会现身的。
终归是她天真了。
风南仪无力地叹了口气，这件事如同大海捞针，难寻难查难办。
她耳边响起纪元衡醇厚的嗓音：“不知公主还否记得当时微臣说的那句话。”
“微臣说，还请昭仁公主不要自作聪明。”
风南仪回过头仔细端详着纪元衡，沉默良久，神色凝重地说道：“纪丞相一定知道是谁救的明景哥哥。”
小厮唤道：“主子，到了。”
……
风南仪扫视着面前绿瓦青砖的普通民舍，她的心跳逐渐变快，她内心有个声音在说：明景哥哥就在此处。
“跟我进来。”
烟囱升着袅袅白烟，东厨飘来一股浓烈的苦味，风南仪探了探头，那是个和她父皇差不多大的伯伯正在熬药。
屋内有男子急促咳嗽的声音，风南仪的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推开屋门，但见明景哥哥外搭了件狐裘，低着头捂着嘴咳嗽。
风南仪的眼泪已然夺眶，轻轻的叫道：“明景哥哥。”
楚明景猛地抬头，他的妹妹不过片刻就成了泪人，他用左手撑着身子一步一步地向风南仪靠近，和此生剩下的唯一亲人重逢，他久违的欢笑道：“南仪怎么又哭鼻子。”
“哥哥的右手……”风南仪现在才发现明景的右手废了。
她不需多问，便知道是谁做的。
风南仪扶着楚明景坐在软榻上，问起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及纪元衡为什么会救明景哥哥。
“那夜我的精神极好，在地牢急迫地等待舅舅派的人来，可是没等到他们来，却看见纪元衡提着一具尸体进来，当时我甚是疑惑，他向来跟我没有过交情，有时甚至会有和我的门士意见相悖的情况。”
“他打开锁，将尸体扔了进来，随即就把我打晕，再醒来便是在这儿了。”
楚明景的脸色要比在地牢时好得多，只是瘦削的厉害，瞧起来弱不禁风。
“这些日子一直是郎中令孟振松照顾的我，听他所说，他本该是将死之人，是纪元衡用了计策，调换刑部的尸首救了他一命，郎中令历来在朝中为父皇效犬马之劳，而楚明秋上位就要他的命。”
“郎中令说纪元衡少时身上背负不少人命，他看纪元衡是个可塑之才，给了纪元衡一条生路，教导他在刑部做侍郎，我想这便是纪元衡要救郎中令的原因。”
风南仪点点头，事情的前因后果皆在她脑中有了头绪。
孟振松是纪元衡的贵人，依明景哥哥说的，孟振松即是纪元衡的再生父亲，而楚明秋动了纪元衡的底线，那他自然会产生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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