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晚宴
太和殿殿前火树银花，宫娥身着淡粉绣荷袄裙，面如桃瓣，娉婷袅娜，手托金盘踏过门槛进殿。
殿中灯烛辉煌，侍女候在屏风后，魏彬的细嗓子叫道：“陛下赐给臣子的九酝春酒，你们小心些，若是摔碎了，脑袋不保。”
宫娥轻声应“是”，各自去给席间的官员倒酒。
楚明秋一身明黄龙袍，他的唇色发黑，眉眼戾气重，目不斜视地盯着坐在下面的风南仪。
不知风南仪跟纪元衡在说笑什么，她唇角勾勒的弧度直让楚明秋心里发闷。
旁人若是仔细瞧风南仪，便能一眼看出她跟楚明景是亲兄妹，样貌总是透露出一点无辜，特别是他们两个的那双眼睛，明亮又清澈。
戚婕在楚明秋身侧观察得一清二楚，她轻笑着拽了拽楚明秋的衣袖，说道：“陛下，今日是您要办的宴会，怎么如此不高兴？”
楚明秋笑着掰开戚婕的手，理顺衣袖起的褶皱，言语冷漠道：“皇后的手未免伸得太长，朕的心情不需别人来猜测。”
“陛下说的哪里话？倘若陛下心情不好，臣妾也跟着难受。”戚婕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内心却是翻起了白眼，楚明秋现在对她是喜怒无常，若非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懒得去讨好楚明秋。
台下的戚夫人注意到自家女儿在圣上那儿受了委屈，她对身边的戚荣问道：“相公，你怎的不去敬圣上一杯？”
戚荣听话地举起酒杯站起来说道：“老臣敬圣上为楚国操心劳累、敬圣上为民着想，未来圣上定能让楚国繁荣昌盛。”
说罢，戚荣痛快地饮下杯中酒，朝着楚明秋躬身揖礼。
“朕的御史大人年过半百还能如此豪气，让朕倍感舒心，不知众爱卿的酒量都如何？”
台下顿然纷纷起立，向楚明秋敬酒。
……
风南仪觉得这宴席甚是无趣，她只能跟纪元衡说些小话，她望着纪元衡的耳朵逐渐变红，便笑问道：“夫君，原来你饮酒后耳朵还会上色呢？”
“……”纪元衡的耳朵本就在发烫，经她这么一说，愈加烫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安静点。”
只听楚明秋突然唤道：“纪丞相，你认为朕方才说的想法可好？”
风南仪替纪元衡心里一咯噔，楚明秋方才说什么了？
周遭的大臣摸着胡子笑道：“是啊，纪丞相觉得陛下的想法可行吗？”
纪元衡起身说道：“微臣认为，陛下既然是举办宴会，就应该不谈国事和政事。”
殿内气氛骤然凝重，近日都知道圣上脾气暴躁，这纪元衡却还是我行我素。
“纪丞相此言有理，倒是让朕想起了父皇曾说过要对臣子体贴入微，方能让楚国长盛不衰。”
他今日办宴会的原因尤为简单，一是能在眼皮子底下察看风南仪是否有异处，二是来试探如今手下的臣子究竟有几个是可靠的。
楚明秋的脸庞倏然从阴戾转为和顺，说道：“众爱卿若是生活上有了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朕。”
纪元衡作揖道：“多谢圣上。”
别的个大臣跟着说：“谢圣上隆恩。”
月明星稀，灯盏换了一次又一次，楚明秋仍未有宣布散去宴席的意思。
一些酒量不好的大臣已然丑态百出，有的将酒水吐在身上，把官服弄得污秽不堪，陪同的夫人带着他向楚明秋告退。
还有一些大臣饮酒之后便说起胡言乱语，丝毫没有分寸，常少府喝的是酩酊大醉，捧着酒壶出席道：“启禀圣上，微臣有话要讲。”
风南仪在旁隐约推测出来今日楚明秋这场宴席是何目的了。
如若常少府说些逾越的话，恐怕活不到明天了。
楚明秋笑着点头道：“常少府请讲。”
那常少府踉跄了两下，打了个酒嗝，腰板微弯，道：“陛下该改改自己的臭脾气了，上月陛下让微臣在未央宫建所美人居，用了一大笔国库的银子，不到半个月，又让微臣把昭仁宫给修建成一所酿酒的殿宇，刚动工没多久，陛下又改变旨意，让微臣不要动昭仁宫。”
“陛下让微臣甚是难办，咱们楚国的国库虽是充足，可经不起陛下这么作践呀！”
常少府不知怎的，把酒壶摔碎了，用衣袖擦了擦嘴，怨恨道：“还有明年竟要多收百姓三成的税，难不成陛下今年是在装模作样的对百姓们吗？”
“陛下若是想装明君，起码也要多装几年吧？陛下知道多收百姓三成的税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江陵城明年要有数不清的百姓会吃不饱饭，民不聊生啊。”
楚明秋掩不住面上的笑意，他畅快地问道：“常少府认为朕是明君吗？”
“请恕微臣不能说谎，微臣认为，陛下是个彻头彻尾的坏骨头，你自登基以来杀了楚国多少忠臣名将，贬了多少人进宗□□？”
楚明秋拍着手掌向常少府逼近，掌声清脆，却令殿内人为常少府捏了把汗。
如果楚明秋听得进去常少府说的话，兴许常少府会受到奖赏。
若是听不进去……那就危险了。
常少府浑然不觉楚明秋此时脸色的可怖，仍是醉意缠身，恨不得再痛快地喝一壶酒。
“爱卿心里的明君是谁？”楚明秋双手藏于袖中，围着常少府徘徊，深明大义道：“常少府敢于谏言，朕甚感欣慰，朕自知不是明君，若常少府能说出谁有此资格，朕心甘情愿地把帝位禅让给他。”
常少府呆愣了一下，不过大脑的直言说道：“崇民帝当年就立三皇子楚明景是储君，他自幼饱读诗书，懂得体桖民情，太子性情温良，崇把手地教他手的教他如何料理朝堂之事，他怎会、怎可能给崇民帝下毒蛊？”
“依微臣看，这下毒蛊的恐是对帝位早已觊觎的恶毒之人。”
即使常少府没有得到证据，也笃定下毒蛊的人绝对不是太子。
至于歹人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楚明秋的面目狰狞，同时大笑道：“好一个常少府，果然是敢于讲真话，朕有这么个好臣子，真是朕的福气。”
他声如洪钟，一字一句地喊道：“锦衣卫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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