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有理说不清

　　“莫恼，”傅衡之道：“我从未怀疑过你。”神色温和。

　　眼中含着暖暖的光，温温润润的，却尤为坚定。

　　寒笑笑一时只觉心跳得快了几分，头一次觉得傅衡之的笑容能够这样暖心，暖到她一瞬间又相信了苏小告诉她的，傅衡之其实心悦她这样的傻话。

　　其实……若然信了，也不错，想想傅衡之身为剑尊，还肯那般细致相待，到底是自己赚了嘛。

　　傅衡之转身，顺势将寒笑笑护于身旁，那些行尸见此，便也未将傅衡之当做敌人，这般，险些叫寒笑笑自己都快信了，这些其实她的人，她确实是傅梦临。

　　这般想着，傅衡之回首看来，似乎是读透了她心中所想，温声道：“梦临并不会使此等邪术将活人制做行尸，你多心了，这些人，也不是梦临的手下。”

　　寒笑笑一愣，抬眼看他。

　　傅衡之话至此，看向一旁承夜，将疑惑压在心头，道：“能做出此举者，为萧承夜，操控行尸者，也是萧承夜。”顿一顿，“便不是他，也与他脱不开干系。”

　　承夜眨眨眼，未话说。

　　寒笑笑听得一瞬睁大了双眼，“你知道他还……活着？”似萧承夜那样姑且算得上还活着吧。

　　傅衡之闻言，微一颔首，道：“入秘境之中时，与你分开，便是因为萧承夜。”

　　他话音一顿，“苍澜余下魂魄被萧承夜捆缚于他的身体之中，做成傀儡，宛如活人，只是并无意识。”

　　寒笑笑倒抽口气，制成傀儡……原来瞧着那样温顺美人的萧承夜也是个狠人啊，惹不起惹不起。

　　傅衡之语气笃定，不似说谎，似这般说出如此行事的人是男二，突然就有些茫然，记忆之中的萧承夜与梦境之中的萧承夜模糊淡去，转瞬就似一个反派大佬的形象呼之欲出。

　　一时间心中复杂。

　　傅衡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道：“你可还记得，在首次试炼之中，将我认做所等待的唤做萧郎之人？”

　　寒笑笑点了点头，“当然记得！”与她共用了同一副身躯，教她动不得说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又怎么记不得？

　　思至此，寒笑笑一愣，“萧郎……”

　　“你不会想说那女子说的就是萧承夜吧？”这……

　　“正是，”傅衡之道：“那女子口中所指，便是萧承夜。”

　　“适才与萧承夜一战，侥幸被那女子逃脱，我原不知操控苍澜之人便是萧承夜，后来在女子逃出之后，与萧承夜相认，方才得知。”傅衡之如此道。

　　“你怎么想要告诉我这些？”寒笑笑开口询问。

　　她记得这人总有心事，问及也不愿同她所带那种，今日此举，委实反常。

　　傅衡之微微一笑，温和道：“笑笑当初说得是极，有些事有些话，总要说清，免得因此生出不必要的误会。”

　　寒笑笑纳罕，“我能有个什么误会？”自认自家开明得很，性子尤其直，有什么话便说了，少与人生出误会，除非那人有意为之。

　　对，说的便是傅梦临此事。

　　寒笑笑曾问过，也仔细说清她的来处，可不是傅梦临或者白晓忆，只是傅衡之从未肯言明，且似乎根本不信，她又有什么办法。

　　也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持着她没翻脸，是因为傅衡之长得好看又极为体贴，所以她不知不觉就芳心暗许了？还是……因为她菜，怕翻脸怼不过？

　　寒笑笑想得无奈，摇摇头，将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甩了出去。

　　傅衡之目光温和看着，笑了笑，方道：“往后你自会知晓。”转而便对上傅灵犀。

　　说了与没说没什么区别。

　　那厢傅衡之道：“师妹，我托你前来护着她，这又是如何？”神色虽是温和模样，语气却有几分恼意。

　　来之时，亲眼所见这人提剑指着寒笑笑，寒笑笑也曾说，当年傅梦临对自己于她的相处颇为不满。

　　虽然自觉他与傅梦临没什么，只是师兄妹而已，对其教导回护，也是为人师兄的本分，后来这人无端心仪自己，他也即刻回绝，到底天下好男儿并非他一个，傅灵犀若有意，自然会找到心悦于她，而她也心悦之人，但却不知道为何，傅梦临会那般想，或许其中有什么自己不曾知晓的事。

　　他道：“刀剑无眼，你先将剑收回。”

　　傅灵犀闻言，便当真将出鞘长剑收入鞘中，道：“师兄你也看见了，这些人原本是尊奉魔族之士，是傅梦临的手下，不知什么缘由被制成了行尸，但却一直维护他们的魔族圣女傅梦临，当年傅梦临身死，这些人便不知行踪，师兄，这人或许与傅梦临有些瓜葛，怎么说，也是上古魔族，留不得，上古魔族为祸，死了多少人，师兄你不知晓吗？”

　　话至此，傅衡之听得微恼，“我自然知晓，无需你提及。”他顿一顿，道，“但是笑笑不是魔族，吾可做担保。”

　　“师兄！”傅灵犀气恼，说也不过。

　　当年傅梦临确实被眼下那些行尸称做圣女，魔族的圣女，修界之人唯魔族不能容忍，而傅衡之却是几次三番纵容，连傅鸿也下令不许清虚剑宗弟子提及，下了禁令，直到傅梦临亲手杀了傅鸿，还出手伤他，叫他险些丧命，他虽有恨，却在恨意之后，私心里还是信任着傅梦临。

　　以致之后修者相迫，使得傅梦临死在他剑下，他之后每每思及便只有悔恨，之后，也是她所调查的一般，傅衡之却是去寻了白晓忆，之后不顾自身性命，出入凶险境地，几次三番身受重伤。

　　这让她以为，这白晓忆，便是傅梦临的转世。

　　那厢里，跟来的无为宗修者见此，立时沉下脸来，“傅尊主，你这是想包庇魔族余孽不成？！”语气不善。

　　傅衡之微微蹙眉，道：“笑笑不是魔族余孽，你休要胡言乱语，污人清白。”

　　“人证俱在，怎是污人清白，傅尊主莫不是想要包庇这女子吧！”

　　“这女子身边的那人也不是人，大抵也是魔族余孽。”

　　“没错，傅尊主如此作为，当真枉为剑尊！”

　　“莫不是剑尊也是魔族派下，当初对着那魔族妖女傅梦临才会一再手软。”

　　“放肆！”傅灵犀听得气恼，一时沉下脸来对着无为宗弟子，“一派胡言！谁准你们如此对本宗宗主不敬！”

　　而清虚剑宗弟子自然尊敬傅清风，听得如此言语，同样气恼，虽也疑惑为何自家宗主为何会如此庇护一人，明明这人看来确实与魔族脱不开干系，依原来，是该将此人就地格杀，而她身旁那人不是人，有违伦常，自不该留，这般虽有疑惑，却不好直问缘由，也由不得外宗之人对傅衡之言语如此无礼，到底是他清虚剑宗宗主，对此便一致的对外。

　　“你怎么这样说话！这关傅衡之什么事？”寒笑笑看得气愤，一时口快道。

　　她这般一开口，在场之人便都看向了她。

　　寒笑笑不输气势，“我不是魔族，是你们咄咄逼人在先，这些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与我无关。”

　　傅衡之听得疑惑，“咄咄逼人？”便冷眼看向指着他骂的无为宗之人，再问寒笑笑：“发生了什么？”

　　寒笑笑道：“是这样的，他们非说承夜不是人，便要将承夜拘下，”话到此，便挠挠头，“你知道的承夜不是坏人，他那么护着我把我当朋友，我当然也不能由他被欺负这样……”这般，便越说越小声。

　　似乎自己太过鲁莽了，以致于叫傅衡之为难，不过他们那样架势，只怕要将承夜如何，承夜都能以身相护，总不能眼睁眼看着吧，她做不出来。

　　傅衡之依言看了眼承夜，未说话。

　　寒笑笑抿了抿唇，沉默一息。

　　然那些修者却不会如此便罢，更有人传讯至无为宗宗主萧玉青之处，远在无为宗那人得讯，挑着眉梢，唇边扬起一抹趣味的笑，慢悠悠起身往秘境之中赶来。

　　“你们走开！”

　　这厢里，寒笑笑指着那些将她护住的行尸，而这些行尸闻言，竟真如她所言一般，各自挪开了一步，算是听命走开了，却仍是将寒笑笑护在其中。

　　寒笑笑：“……”

　　这样听话，可比方才还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此，便尤其憋屈的目光扫过一众神情之中写满了果真是如此的修者，又看向承夜，承夜不觉她是，自然尤其信任，神色未曾变过，甚至还投以安抚的眼神，眼中有些许愧色。

　　寒笑笑叹息一声，自己所做自然没有半分怪承夜的意思，要怪便是这些来得莫名其妙的行尸，与……早前那些，怎么也不肯好好说话的修士。

　　随后，又偷偷瞧上傅衡之，“衡之……”她张张口，也只干干道出这两字。

　　傅衡之闻言，闻声道：“我信你。”

　　顿一顿便补充，“莫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信你。”

　　寒笑笑心中感动，看傅衡之转而面对在场修者，道：“她并非魔族，尔等莫要妄下定论。”

　　一人听得尤为气愤：“傅尊主便是铁了心要包庇这女子了？”

　　傅衡之沉声道：“必无包庇一说，她本不是魔族之人。”

　　寒笑笑看得感慨，她眼下这样情况，真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却愣是叫他说成这样，也不顾自己名声，可会因此受损，在场之人肯定不信就是。

　　公然包庇“魔族余孽”这样的事，便是身为清虚剑尊又如何，也正是因此，这样只怕会拖累清虚剑宗也说不准。

　　其实，全无必要了。

　　眼下自己便是说自己不是魔族之人也无用，他们是不会信的，那么……

　　寒笑笑在考虑，是否要寻个空隙带着承夜一道离开，免得牵累傅衡之。

　　之后的事，便之后再做打算。

　　“笑笑是想离去么？”

　　寒笑笑正想着如何能不被这些人察觉便逃，虽然这样自己担了无端罪名，但好歹傅衡之无事，那些清虚剑宗之人虽不信她，但对傅衡之却是尤其敬重的，她不该如此，这般想着，突然，脑中听得承夜如此传声。

　　寒笑笑还有疑惑，看向身后承夜，同样传声道：“承夜？”

　　承夜点点头，“是我。”

　　再问：“笑笑是想离开么？”

　　他话音顿一顿，“我有方法。”

　　寒笑笑皱皱眉，疑惑道：“什么方法？”

　　“我会传送法阵。”承夜的话音传来，语气有些欢喜得意。

　　寒笑笑听得心中稍宽，看着眼前正护着自己的傅衡之，想了想，到底是选了最不好，却自认最对得起傅衡之的方法，那便是答应承夜的提议，用传送法阵传送逃走，不牵连傅衡之。

　　这般便点头答应，道：“好，不过你那法阵能传送到哪里？离此地远不远？”

　　她顿一顿，“能不能传送出秘境？”

　　萧承夜摇摇头，“不能，但此秘境分有许多层，随便哪一层都离此甚远，这样，笑笑要传送走么？”

　　寒笑笑看了看早前身形不动的傅衡之，到底一点头，“走，咱俩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傅衡之这样一直护着，等着萧玉青或者其他的宗主前来，见我这样的情况，便是有口也说不清了，咱俩可不能连累他。”

　　她这般说，却未看清，承夜闻言之时，面色不甚好看，墨色眼眸之中，几分暗红光芒流动，到底是传音道：“好，我听笑笑的。”端的乖巧模样。

　　寒笑笑点点头，当真想大大咧咧拍拍承夜肩头，道一声好兄弟，这样脱离傅衡之庇护，她不信承夜不明白如此意味什么，怕不是……如同当初傅梦临一般遭遇，被正道之人围杀。

　　但似傅衡之这般的，便该是能够成就大道，升为真正的谪仙人，被世人谈及之时，也是说清虚剑尊如何如何好的，而不是因她背上无端的骂名。

　　“承夜，一会儿把这些行尸也一道传送走吧。”寒笑笑传音，等她有能力，一定要找幕后之人揍一顿解气。

　　她可从未这般憋屈过。

　　那厢承夜传声答应，便在修者不曾察觉之时，幻出一道传送法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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