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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麻烦


  就在陆良带着陆贞娘行在街道之中,快要走到大时雍坊地界时,突然人群中轰然四散而起,喧闹声传来。

  继而,这乱跑的人群带动更多人群奔逃,更多的人不明所以,也都跟着人群奔跑起来。

  转眼间,街道上只剩下少数大胆之辈,躲在一些杂物后面,翘首张望。

  陆良也被这一幕所惊呆,好在人群奔跑,倒是没有发生踩踏事件,只是满地狼藉,颇有些脏乱。

  陆良拉着陆贞娘的手,躲到了一处店铺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何事,竟然如此骚动。

  这街道之上,静悄悄的,三五个胆大之人,也都缩头缩脑,想要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日后喝酒之际也好有那吹牛的资本。

  寒风吹过,街道上,一队人影由远及近,自东而西,缓步而行。

  陆良听到有人说道:“档头威武,这些刁民,夜禁还不回家,非要抓几个人才肯乖乖听话。”

  又有一个陆良觉得耳熟的声音传来,那人说道:“非要本档头出马,将这两个贱民押回去,明日通知他们的家人拿钱来赎人,不然可不保证死活了。”

  陆良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天见到的东厂的档头钱六,再仔细看去,只见钱六一身褐色衣物,被几个人围在中间,身后还押着两个百姓模样的人,往城西而去。

  手下其中一个番子说道:“档头放心,如果不来赎人,那就来收尸吧。”

  钱六看着身后押着的两个人,这可是刚刚他仔细辨认过的,绝对可以炸出点油水来的,这几日都没有去长春院耍闹,早已有些忍耐不住,正好这两个倒霉鬼被他钱六爷碰到,那就出点小钱免灾,如若不然,等着收尸。

  这时,有一个被押解推搡着走路的百姓开口道:“这位官爷,小人没有犯法,因何将小人羁押,还请几位官爷高抬贵手,将小人放了吧。”

  陆良这回看仔细了,这刚刚开口说话的人不正是那余氏新安堂的余伯么,只见他被一个番子押着,脱身不得,身旁还有一个胖子,也被押解着,跟随在钱六等人身后。

  钱六听见余伯所说的话,还没开口,身旁的一个东厂番子便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咱们钱挡头请你回去吃茶,那是给你面子,怎么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再啰嗦,舌头给你拔了。”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几位官爷,小人乃是余氏新安堂的伙计,当不得钱大人的好茶,还是放小人离去吧。”余伯开口求饶。

  却见身旁的番子,一脚踹在他的腿上,差点没有跌倒在地上,余伯咬牙忍着疼痛,便不再开口说话。

  钱六笑道:“咱请你们吃茶,明日,自会放你们离去。”

  那胖子始终不讲话,余伯刚刚吃了一脚,这时也乖巧的不再说话,钱六这几人便在这宽敞无人的街道上,渐渐远去。

  待他们走远了,那几个躲在角落里的大胆之人,这才走了出来,其中有个汉子淬了一口,骂道:“这净街虎,不知道又看中哪个有钱的人家了,被他盯上,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陆良拉着陆贞娘也走了出来,听着另外一个汉子说道:“小声些,别再被那净街虎听到了,这大虫吃人可不吐骨头。”

  “唉,这净街虎自从上个月破了古佛寺那个妖僧案,被提拔成了什么档头,更加变本加厉,这已经是被他抓走的第几个人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钱赎人。”一个壮汉说道。

  “行了,快散了吧,赶紧回家吧,净街虎出来,准没好事。”另外一个汉子说道。

  然后这几个大胆之人,便做鸟兽散去,大街上,复又空空如也,只留下陆良带着陆贞娘,站在角落中。

  陆良心中有些头疼,这余伯被东厂的钱六抓走了,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再听见刚刚那几个路人的搭话,只怕是这钱六明显就是为了坑骗钱财,用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绑票来勒索钱财。

  陆贞娘说道:“哥,怎么还不回家,贞娘饿了。”

  陆良说道:“这就回家,这就回家。”

  陆良兄妹二人回到家中之时,已然到了禁夜的时间,不管有什么紧要事,一律不得在街市上停留。

  将买好的点心取出来,陆良心不在焉的拿给陆贞娘吃,自己坐在一旁想着余伯的事情,脑海中浮现出新安堂余四姐的面容,不知道她这段时日如何,只怕是还不清楚余伯已经被那净街虎钱六抓了吧。

  陆贞娘吃着点心,说道:“哥,你怎么不吃,好吃。”

  陆良拿起一个放在口中,然后说道:“去给婆婆送一些。”

  陆贞娘便用小手捧起几块花花绿绿的点心,去到婆婆的屋子中。

  陆良吃了一块,便想要躺下睡了,这劈了一下午的木柴,身体有些酸痛,尤其是双臂,抬起来之时,用不上力气。

  再一想到拜醉道人为师,倒也是个巧合,不知道这躲在元福宫中的邋遢道人,有没有真的本领,但是那使出来的剑法,却是猛烈异常,有些名堂。

  陆贞娘去而复返,见陆良要睡下了,便也脱了鞋,上了土炕。

  这土炕,陆良曾仔细研究过,倒是与寻常所见的土炕不太一样,不是与外间的灶台连在一起,这土炕由青砖铺就,十分平整,土炕边有碗口大小的孔洞,可用来取暖、热饭、烧水,其下又有灶炉,用来烧这土炕,当真是极其温暖。

  土炕中铺着一层席子,而后再铺上一层棉花做成的被褥,躺在上面,便也不觉寒冷,一般百姓家中便是如此生活,如果再富裕点的家中,便搭有火墙取暖,比那炭盆强上不少。

  至于那穷苦人家,只好多在屋中备些柴草,将席子铺在柴草之上,睡在上面,倒也勉强可以。

  只是这时睡的枕头,陆良始终有些不习惯,那冰冷的如同砖头的枕头,他怎么都睡不习惯,只好将棉衣垫在头下,当做枕头来睡。

  陆贞娘也学会了这样睡觉,两人躺在坑上,听着陆良的睡前小故事,陆贞娘缓缓进入梦乡,小嘴中不时呢喃着什么,陆良听的也不太清楚。

  一夜无话。

  次日来到南镇抚司驻地,陆良刚进院落,就见陆炳光着膀子在院落中练习刀法,这陆炳虽然家中世袭锦衣卫,也是嘉靖皇帝朱厚熜的蕃邸旧人,但却也是实打实的有战功之人,曾于战场之上,斩敌一人,更是那武进士出身,这才累积功勋升至都指挥使,掌这南镇抚司诸事。

  陆炳的刀法,异常凶猛霸道,配合着他那健壮的身体,寻常三五个人不能近身。

  陆良仔细看着陆炳耍着刀法,仔细揣摩学习,又情不自禁与昨日醉道人那剑法做了一个对比,两者似乎颇为类似,都是走的大开大合的路数,从没有多余的花样招式,似乎追求一击必杀。

  陆炳只是练习一阵,便收了刀势,回正堂换衣服去了。

  今日,尚在蒋太后丧期,各种朝贺以及庆典全部停止,是以,南镇倒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陆炳换了身衣物,便带着郑壁走了,临走时交待,如有要事,可到紫禁城寻他,想来是又入了宫。

  见顶头上司已走,大家也都散了出去,不见人影。

  陆良对着一旁的张鹏道:“张大哥,昨日我见新安堂的余伯似乎被那东厂的钱六抓了起来。”

  “什么?你可是看清楚了?”张鹏吃惊问道。

  “看清楚了,想来不会错,定是新安堂的余伯。”陆良肯定的说道。

  “这该死的钱六,咱们去新安堂看看。”张鹏抓起腰刀,便要出门。

  陆良问道:“咱们就这样走,可不会误了事吧?”

  “误不了事,有其他人盯着,先去新安堂了解一下情况。”张鹏迫不及待要出门。

  两人行到新安堂,正碰见新安堂中有几人在焦急等待些什么。

  张鹏进去之后问道:“可是余伯的事情,这般急躁?”

  那些人见又有两人来问情况,全都将头转了开,张鹏便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那些人只故说道不甚明了。

  突然,余四姐从后面走了过来,与众人施礼后,才开口道:“余叔的事情,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既然已经签订了合作,新安堂必回依照规矩做事,诸位无须担心。”

  有一位上了年岁的老者开口道:“大小姐,此时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是怎么把余同救出来,老朽听闻那东厂可不是个良善之地,有多少人命死在里边。”

  “就是,现在先把余同救出来才是正事,合作的事情,让下面人安排一下就行了,我自然是信得过新安堂的。”又有一人大声附和。

  余四姐看着眼前几位叔叔伯伯,这些年与新安堂合作,虽然不敢说多赚了多少银两,但是与新安堂的情谊,便这般结交下来。

  余四姐又看向张鹏和陆良,开口道:“不知道两位公子今日上门有何贵干?”

  张鹏急道:“不知余伯现在情况几何,我心中甚是担忧。”

  余四姐笑了笑,说道:“我也是才收到东厂递过来的条子,说是带钱去赎人,再晚一些,只怕余叔,要吃些苦头了。”

  “既然如此,为何还不去赎人?”陆良问道。

  余四姐正色道:“钱,一时半会筹不到。”

  陆良奇怪道:“这钱六要多少银子?”

  “一千两!”余四姐道,然后看了一眼四周,又说道:“如果放在几日前,这笔银子倒是个小问题,如今,新安堂那即将面试的书籍,已然用掉了新安堂的积蓄,所以,这个时间点,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众人听见这个数目,也都是议论纷纷,有一人说道:“这净街虎现在又升为档头,只怕被他盯上,以后将更难过了,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家搞的家破人亡。”

  “可不是,先把眼前这关过了吧。”有人建议道。

  余四姐听着众人的话语,陷入沉思。

  这时,一名东厂的番子,怡然自得走了进来,高声叫道:“如果今日天黑前,还见不到银子,便等着收尸吧。”

  张鹏听完怒了,站起来喝骂道:“叫那钱六来,看爷打死他,这下流的东西,去了东厂,便反上天了。”

  东厂的番子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是说道:“钱档头日理万机,怎会见你,如果要见档头,得有拜贴,见不见还是另说呢。”

  张鹏实在忍不下去,叫道:“陆良,跟我去找那钱六要人,老子还不信治不了这个下流坯子。”

  陆良拱手与堂上众人告辞,余四姐倒也没有阻拦,如果张鹏真能将余同要出来,顶多欠他张家一个人情,而且再怎么说,这张鹏也是当朝太后的族人,钱六想来也不敢对他如何。

  张鹏带着陆良,便出了新安堂,去那东厂,找钱六要人。

  这东厂此时已然大不如正德皇帝朱厚照在位时的威势,当时权臣江彬仗着朱厚照的宠信,竟然以外臣身份提督东厂与锦衣卫,简直开了大明朝的先例,一时之间,东厂势力,威震两京十三省。

  然而,嘉靖皇帝朱厚熜登基之后,虽然也重用东厂与锦衣卫,但是现任厂督麦福乃是自幼入宫,见惯了宫中的残酷,再加上朱厚熜对于内宦一向打压,是以麦福为人也是小心谨慎,东厂上下便收缩威势,偶有这绑人勒索钱财之事,时有发生,而被绑之人,大多数也是富有之家,没奈何也只好花些钱财消灾。

  行在路上,张鹏勿自带着怒意,说道:“这钱六原先乃是锦衣卫的人,与我同时入锦衣卫,只是后来他被调入东厂,竟然如此下作,简直该杀。”

  陆良问道:“张大哥,这东厂的人也从锦衣卫调派么?”

  “东厂的番子,档头,以及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大多是锦衣卫调派过去的,但是东厂有内宦提督,所以这权势远远大于锦衣卫,升职也快,没看到这钱六这等货色都当了档头。”张鹏解释到。

  陆良表示明白,原来这东厂果然凌驾在锦衣卫之上,也只有那被取缔了的西厂,和曾经短暂存在过一段时间的内厂才能压制东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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