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试琴
借着暗色躲藏在座位之间缝隙的千穗小姐，一直到椎名伊织和一乘寺爱子两个人离开之后，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无声无息的从座位之间爬起来，望向两人牵着手走出音乐厅大门的背影。
‘差点被发现了。’
相叶千穗颇有些惊魂未定的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而后，为了快些继续跟上去，便立刻从座位之间的缝隙里钻出来, 小跑着往大门的方向冲过去。
“Me estás esperando?（你在等我吗？）”
听到声音，千穗小姐下意识的转过头，刚好见到方才在舞台上弹琴的老太太正恰好自她身边经过。
见到少女忙不迭的小跑着冲到她面前，玛莎女士便慈眉善目的笑着问了一句。
“诶？！”
相叶千穗不由一怔。
早年也曾有过‘新星’名号的她，自然是清楚这位钢琴界常青树是谁，但是伊织他们已经走出去有些远了，再不跑就跟不上了。
【抱歉！我现在有事。】
听不懂面前这位老太太的西班牙语，千穗小姐赶忙抬起手机打字示意，一边写还一边跺着脚一副随时准备起跑的模样。
见到她这么着急, 玛莎女士虽然看不懂面前这个小姑娘到底写的什么，但那对音乐的拳拳之心还是切实的传达到了这位老太太的心里，于是也只得无奈的笑着摊手。
“OK、OK。”
而后二话不说，掏出油性笔就在千穗小姐那一脸茫然的表情里，拽住她的上衣，刷拉刷拉签了一水儿的艺术体签名。
不得不说，阿根廷人全名真有够长，直到千穗小姐风中凌乱着看着那一水儿的签名从右下腹一直签到肚脐眼，老太太才意犹未尽的将将停笔，颇有大家风范的事了拂衣去。
‘我没说要签名啊......’
千穗揪起自己的上衣，目光有些呆。
但是，又立刻想起了刚刚的正事，赶忙小跑着从音乐厅里冲了出去。
只可惜，当她冲到门外之后, 已然不见了椎名伊织和一乘寺爱子两人的身影。
‘可恶！’
千穗站在门口, 无措的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狠狠的跺了跺脚。
一想到伊织君为了她的事, 在一乘寺爱子那女人的操控下虚与委蛇、卿卿我我, 像情侣一样继续在大街上晃晃悠悠，原本连伊织身边有女友都不怎么在乎的相叶千穗心里忽的有种火烧感。
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似的躁动。
少女几次拿起手机，又倏忽放下。
让伊织告诉她在哪这种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这等于变相的告诉伊织自己在跟踪他们...还不小心跟丢了。
以伊织那么聪明的脑袋，肯定能意识到这种事的风险，所以自然是不可能的。
除此之外，即便是再怎么迟钝，她也渐渐发现了。
自从伊织不容拒绝的闯进她的生活之后，很多事情都出现了转变。
自己不再需要考虑生活上的困扰，甚至也不再需要考虑一首歌在写出来之后最基本的收入能力。
一应开销、负担，都由伊织那边供给。
而她这边，则只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到写歌的过程中就足以了。
唯一需要让她劳心劳力的，也不过是怎么将版权出售出去...也就是赚的更多。
这一现象，在她得知了父亲那档子事之后，就变得更加明显。
伊织明明也只是个普通人，却要硬顶着和那位周防先生家的大小姐进行周旋。
寻常人想要上位，接触到更高层次的大人物......
讨好、谄媚，想必是少不了的。
‘伊织君在今天之前, 是不是也受过很多委屈呢？’
千穗心中忽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而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做，只安心的写歌吗？’
‘然后......’
‘乖乖的坐在家里等着伊织把一切做好的成果喂给我？’
粉拳暗自攥紧。
最后，却又颇为有些无力的松开。
正如在得知父亲得罪的那位‘大人物’是周防先生之后的无力感一般，面对这种几乎顶着天的大财阀，仅仅是一個普通人的相叶千穗，连从哪里开始反抗都无从着手。
似乎，只能继续顺从下去。
“嗡。”
正思索间，手机忽的震动了下。
【田村：您好，相叶小姐。】
【田村：我是上次给您来信的生天目事务所经纪人。】
【田村：请问，上次与您提过的那件事，您考虑的怎么样？】
看着对方的来信，相叶千穗先是仿佛想到什么，眸光微微亮了下。
但又很快黯淡下去。
不过一想到这是在‘解锁’之后第一家与自己联络的事务所，也只得提起几分精神好生应对。
【相叶：承蒙贵司厚爱。】
【相叶：由于近日我写了一首新曲，所以打算等到其他事务所联系之后商定条件。】
【相叶：需要等待一段时间，听听各方条件。】
因为打字时没怎么过脑子，所以话锋颇有些外柔内刚的味道，毫不掩饰的告诉对方自己正在待价而沽。
【田村：相叶小姐说笑了。】
【田村：经过上一家事务所的经历，您应该清楚现状了。】
【田村：东京都敢接您生意的事务所可没有几家。】
【田村：相对而言，我方开出的条件应该还算公允。】
看到这，相叶千穗不由一怔。
现状？
什么现状？
伊织的消息是昨晚发过来的，只今天这大半个上午过去，她的手机里就连续收到了好几家事务所的邀约，可见所言非虚。
毕竟，演艺事务所之间也有着内部竞争。
像是相叶千穗这样的新贵作曲人，要不是因为情况特殊，早就该被各大公司‘招安’了。
而现在亡羊补牢尤未晚也，在收到消息之后，自然比得就是谁动作快。
正皱着眉想反驳对方的‘无知’言论，千穗之间下的动作又忽的一顿。
目光定格在对方的某一句话上。
【东京都敢接您生意的事务所可没有几家。】
这句话，如果反过来说的话，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我们是少数几家不怕那位周防先生的事务所？
突然间，相叶千穗眼中亮起了光。
......
“怪不得那位相叶小姐回拒绝伊织君。”
一乘寺爱子依旧牵着椎名伊织的手，面上若有似无的笑着，扫了眼自己身处的阴暗小巷，脸上不无笑意：
“原来伊织君喜欢这种调调？”
椎名伊织朝她翻了个白眼，依旧低头看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语气嫌弃：
“是、是~认错导航方向的我真是罪大恶极。”
“还请一乘寺小姐宽恕。”
明明嘴上说着求饶的话，但语气却是实打实的敷衍，听得一乘寺爱子完全没有征服者的愉悦感，依旧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编排着她的脑内小剧场：
“在这种小巷里，我是不是应该喊点什么？”
“不要啊~我、我还有男朋友~”
“我不可以背叛他啊~”
“...之类的？”
一乘寺爱子一副巧笑嫣兮的古灵精怪模样，试图撩拨起他的火。
但是椎名伊织是什么人？
论魅惑绝伦她不如诗乃，古灵精怪又打不过渚酱，霸道总裁就跟幸差得更远了，完全是个半吊子。
对经历了百般磨难的椎名伊织而言，不过洒洒水而已，语气异常淡定：
“说想要去找一家钢琴店的是你，不认识路的也是你。”
“按照地图导航不小心走进这里已经不错了...至少没把一乘寺小姐带出城区。”
“至少，论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我们离一乘寺小姐的目标已经不到一百米了。”
椎名伊织老神在在的说着。
完全是一副老僧入定般的刀枪不入状。
“真的吗？”
一乘寺爱子一副鲁豫脸，笑眯眯的道：“我还以为伊织君把我带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是为了躲避某个吊在我们后面的小尾巴呢~”
“什么小尾巴？”椎名伊织却完全是一副‘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平静模样，“如果一乘寺小姐有这种私人小爱好的话，请您务必在家里进行。”
“不管是喷射尾巴还是沼气尾巴，都会让大街上的大家感到困扰的。”
“噫~伊织变态！”
“过誉了。”
两人一边聊一边按照地图导航跟着走。
显然，无论谁先谁后，他们两个都已经发现了之前跟在远处的相叶千穗。
大抵也正是因此，椎名伊织才会找到一个机会，将那条跟在后面的小尾巴甩掉——为此甚至不惜领着一乘寺爱子在几条街上来回穿插好几圈。
现在之所以回归正途，自然也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了。
很快，两人就见到一家横在街道末端的一家古朴乐器店。
“欢迎光临。”
坐在柜台前漫不经心打招呼的，是一位约莫三四十岁，头发却斑白大半的中年男人，此时他正坐着擦拭口琴。
动作很慢，也很细致。
一乘寺爱子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椎名伊织的手，双手负在背后，一副乖巧的淑女模样：“夏目大叔，我来给朋友挑一台钢琴。”
“上次那台送出去了吗？”
“还没。”
似乎是听到熟人的声音，被称作‘夏目大叔’的那位中年男人才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是默默的答应了一声，便自顾自的继续低头擦拭口琴。
并没有什么多管闲事的意思。
椎名伊织也随之扫了一眼。
萨克斯、口琴、大提琴、钢琴......
一眼望去，不算很大的乐器店里到处挤着各类形制看似寻常，却又似乎在细节上有点微妙差异的乐器。
除此之外，电子琴、电吉他、架子鼓这类流行音乐常用的乐器连一个也瞧不见。
甚至在一个货架上，椎名伊织还看见了一支保养完好的唢呐。
见猎心喜，椎名伊织开口问了一句：“能拿下来看看吗？”
“不行。”
那冷淡的语气听得他都是一愣。
这怎么做生意的。
“不要在意。”
一乘寺爱子小声凑过来安慰：“夏目大叔店里的东西都是他收集的藏品，特意开个店摆在这里根本不是为了卖。”
“全都是炫耀给别人看的！”
即便已经很小声了，但大概是搞音乐的人听力大多都不错，那个被称作‘夏目’的男人还是冷冷淡淡的转头扫了她一眼。
不过，倒也没有反驳。
‘你闲的吧？！’
椎名伊织看着那男人，脑子里下意识的蹦出这么个念头。
只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藏品无人欣赏，如锦衣夜行。
收集了一屋子珍藏手办的死宅，想要展示给同好们瞅一瞅、炫耀一下，偶尔再送两个出去，好像也确实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一乘寺爱子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什么，转头继续去找她说的那台琴。
“喏，伊织君。”
不一会儿，她便蹦跶到一台看上去颇有些岁月感的钢琴边上，轻拍了两下：“过来试试音！”
“爱子！”
夏目店长皱了眉，不满的唤了一声。
“没关系、没关系~”
一乘寺爱子却笑着摆摆手，大方道：“大不了我赔你嘛！我爸那台反正也好久不弹了，真弄坏了我抵给伱。”
父慈女孝。
听她这么说，夏目店长倒还真就不说话了。
只是冷眼在旁边等着。
椎名伊织见状似乎没事，便大大方方的坐在钢琴前。
滑奏、刮键试了试音，发现音准基本无误，看来是有人每日用心保养、调试。
“刚刚玛莎女士的那首曲子记下了吗？”
“第三钢琴协奏曲。”
一乘寺爱子微微俯身，垂首在伊织耳畔嘀咕：“你以前应该练习过吧？毕竟是名曲。”
“记下了。”
椎名伊织没有多话，回忆着刚刚玛莎·阿格里奇弹琴时的模样，脑中便似乎能将所有动作还原。
手底下则仿佛熟悉动作般，慢慢的试音。
正当他回溯那首曲子的同时，店门外恰好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夏目店长，我上次托您修复的......”
人未到，声先至。
挎着小包满脸笑容的长泽尤加利才刚一跨进店门，就看到了正在店内试琴的椎名伊织和一乘寺爱子两人。
脑子里不由的一懵。
一时间，差点忘了自己刚刚想要说什么。
夏目店长见到来人，则放下手里的口琴，站起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把尤克里里，随手递过去。
“调好了。”
然后继续坐下做自己的事。
长泽尤加利简单谢过，而后快步低头走到一乘寺爱子身边，语气讨好：
“大小姐。”
“椎名先生。”
椎名伊织抬头扫了她一眼，笑着微微点头算是示意。
“嗯~是尤加利啊。”
一乘寺爱子连目光都没移开过半秒，只是敷衍似的随口答应着。
“既然恰好碰上了，那...一起听听？”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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