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血月现
夏暖居所在的南城区并未受到妖道的影响，一到夜时，华灯初上，宝马香车而过，满楼红袖招。
林霈尘与江闻雪同乘一辆马车，从城主府所在的中心区出发，朝南而去。
去夏暖居消费的多半是城中有钱的商贾亦或是权贵，为了更符合身份，林霈尘与江闻雪被从上到下换了一身行头。
林霈尘穿着一身粉褐云纹的鲛纱袖衫，腰间悬挂了无数质地清润的美玉，在他行动间泠泠作响。发如墨缎，被一只小巧金冠半数束起，从落魄公子到养尊处优的小败家子，只差了这一身行头。
至于容貌方面，本就无需加饰，他天生肤白唇红，色若春晓，套个麻袋也能独绝一枝。
当江暄舟看到林霈尘这副装扮好的模样，疯狂心动。悔意如同奔流而去却无法复返的江河水他想，若是在婚礼时硬气一些,坚定一些，这个妙人儿早已成为他的妙龄娇妻？
江闻雪不必多加装扮，他属于不穿衣服，都能捏造出自成一派的贵气。今夜依然是身紫衣，多加了些浮夸的金饰装点，硬是让他穿出人间帝君微服私访的派头来。
由于路程较远，一日未曾进餐的林霈尘有些饿了。
他从空间手镯里掏出一包油纸包好的桃花酥，放在自己的腿面上摊了开来。
林霈尘友善询问：“闻雪君，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江闻雪字都懒得说一个，冷冰冰地摇头。那双狭长似能入鬓的凤眸微挑着，嵌在内里的两枚瞳仁，宛若颜色浓稠的墨石，窥探不出一丝温度。
“唔。”
林霈尘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些胃口，虽然眼下要立刻奔赴战场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但做个饱死鬼肯定比饿死鬼要强。
他捧着糕点津津有味吃了起来，随后整个车厢里，都弥漫着糕点的甜香与他身体里散出来的妖骨香。
江闻雪屏住呼吸，不禁皱了皱眉，压制住了想要继续索取这股味道的本能。
“嗝”，林霈尘的进食结束在这一声饱嗝。其实他也没有很饱，可能吃太急，胃胀气了。
江闻雪抬了抬眉，装作没听见。
途中，江闻雪全程都坐得十分端正，身板笔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一脸正气。
林霈尘觉得：这根本不像是要去寻欢作乐，倒像是去审犯人的
林霈尘盘算着，江闻雪的气质确实不适合出现在夏暖居这种风月场合。两个人总得有一个人像吧？
林霈尘刚下马车，左手提着他的小金笼，右手摸着鼓囊囊的钱袋，朝着门口接待的老鸨笑了一笑。
老鸨楞上半刻，毕竟像林霈尘这种颜值的客人，少之又少。
老鸨是江氏提前打过招呼的。
三日前，她听江氏一位长老说，这妖道有很大几率藏进了她的夏暖居，当即吓得花容失色。但江氏长老答应她，掘地三尺也要掘出那妖道。还说派了两位卧底来。当她看到眼下二人时，立刻识别出了他们的卧底身份。春奚城样貌好的权贵她没有不认识的，这两位生面孔虽然打扮矜贵，但从骨中透出的那份干净气质，是这里客人几乎都不存在的。
林霈尘拍了拍钱袋，朝秋荣眉梢一挑，说出了他酝酿许久的台词：“我要点最贵的妞儿。”
然后，林霈尘被秋荣恭迎到了三层viiip室。
一路上，林霈尘与江闻雪吸引了不少目光。一些胆大的姑娘已经凑上来，自我介绍以及问他需不需要服务。
江闻雪身边就寡淡许多，他脸上写着四个字“莫挨老子”。有一位姑娘找林霈尘时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衣角，都被他一记眼刀生生瞪红了眼睛。
林霈尘气质温和，又始终带着一副清润笑意，实在比他受欢迎太多了。
江闻雪看林霈尘忙得有些不可开交，一会朝这个妹妹勾勾手指，说：“你会跳舞？哇，跟着我。”纣王体验卡，谁不想要呢？一会朝那个姐姐眨眨眼睛：“姐姐，你会按摩？哇，跟着我。”他最近肩颈都有些不舒服，谁会拒绝一套舒适的推拿服务？
就这样，秋荣还没搬出夏暖居最贵的妞儿，林霈尘身边已经跟随了一群莺莺燕燕。
三楼的vvvvip室装饰低调奢华不失内涵，典雅之中又装点着一些小情趣。
江闻雪看着林霈尘被簇拥着坦然入座，反倒是他，动作有些局促，还是强撑着气场端庄坐下。然后看了一眼身旁正胆怯偷看他的小侍婢。
他低眸打量了自己一番：他的样子，像是会吃人？
林霈尘倒是十分享受此刻的感觉，动动嘴皮子，就有人为他端茶倒水，揉肩捶背。他彻底放飞自我，叼着一串梦寐已久的糖葫芦，斜斜躺在锦缎铺就的软塌上，双脚豪放搭上桌案，有一种，他大学放暑假刚回家时第一两天被爹妈款待不管他行为多放肆都纵容的快感。
江闻雪甚至怀疑，林霈尘是夏暖居的常客
林霈尘看江闻雪像是个看文艺汇演的老干部，正正经经睥睨着前方舞台上正在热舞的舞姬。他探过身子，用胳膊肘蹭了蹭江闻雪：“闻雪君，这么多姑娘就没一个你合眼的？”
未免也太挑剔了些。
“难不成闻雪君喜好男风？”林霈尘故作恍然，然后不等江闻雪制止他，就朝秋荣招了招手，问道：“你们这里就这些？我兄弟不满意，他第一次来，他高兴最重要。”
江闻雪握着酒杯的手，重重抖了一下。
林霈尘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报复成功的快感。他一向爱记仇，虽然总是会安慰自己要大度，但真正有机会报复回来的时候，刻不容缓。
江闻雪将突然波动的情绪敛回去，勾着唇突然冷笑了一声，然后看向林霈尘：“尘弟是熟客，自然比我懂。”
片刻后，秋荣领着两位带着面纱，身段瘦高的少年郎步入席间。
林霈尘愣了一下，他发现其中一位少年郎，带着红玉白羽耳坠，面纱掩着真容，只露出一双深邃绝美的雀绿色眼眸。
他在心底惊诧了一下，这不是萧意珩么？
还有一人，含带热意的目光直勾勾盯着江闻雪，他自然也认得，是江稚宁。
江氏还真是布置了不少自己人
“这两位是我们夏暖居顶尖级别的美人，不光容貌出色会伺候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们的血统特殊，与之深入交流还可以增长功力。”秋荣一脸讪笑，把他们硬推到了林霈尘面前。
因为是熟人，林霈尘有些尴尬：“闻雪君，你先选。”
江闻雪唇角一勾，而后指着萧意珩，道：“我选他。”而后，他凝视着林霈尘许久许久。他想从林霈尘脸上看出一丝生气或者失望的情绪，但是他什么都没看到。
他看得出萧意珩和林霈尘的关系亲密，可没想到林霈尘仿佛一点都不在乎，他选走了本该是他的人。
江闻雪会选萧意珩，林霈尘一点也不以外，毕竟两个人以后会爱的死去活来，这会动没动心他不知道，但命运总会将他们安排在一起的。
萧意珩发现林霈尘神色怡然自得，只能慢吞吞往江闻雪身边挪去。
不曾想到的是，路过林霈尘身边时，林霈尘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触感微凉：“闻雪君，我也喜欢这个。要不，你把他让给我吧？”
林霈尘突然反悔了。他突然想起萧意珩有主角光环，若是待会那妖道出现，他便紧紧抱住萧意珩，这比任何法宝有用多了。
萧意珩的心微微一动，因为林霈尘没有主动选他的失落感在转瞬烟消云散。
江闻雪一手拽住萧意珩另外一只空出来的手腕，表情故意微露疑惑：“尘弟不是让我先选的吗？”
林霈尘堂而皇之道：“但是我反悔了。”
江闻雪把萧意珩往自己身边拉了一拉：“礼让长辈的道理你不懂？”
江闻雪过后想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林霈尘一样玩这种小孩子争夺戏码
萧意珩此时虽靠江闻雪更近一些，但他的眼里只有林霈尘。
萧意珩被两人拽来拽去，江稚宁被晾在一边，尴尬又生气，差点把自己衣角都给揪烂了。
而快被拽烂的萧意珩他无奈道：“奴家在你们中间坐着好了”
于是，萧意珩跪坐在江闻雪与林霈尘的中间，一会给林霈尘倒茶，一会儿给江闻雪剥橘子，恨不得当场□□成二。
“这位弟弟也过来，给我捏捏肩。”林霈尘朝江稚宁挥挥手。
江稚宁为了江闻雪，可是主动要求扮演这个角色的他扭扭捏捏来到林霈尘身边，然后，给林霈尘开始捏肩。
“停你新来的吧？”林霈尘感觉肩膀要被江稚宁捏碎了。他不耐烦道：“行了，别捏了。给我磕瓜子吧，磕满这个小碟子。”
江稚宁眼睛一瞪，火气憋了满满一肚。但是为了任务，只能忍气吞声给林霈尘剥瓜子。
“闻雪君，来，我们饮酒。”林霈尘举起酒盏，欲要敬江闻雪一杯。然后他想起江闻雪滴酒不沾，而后恍然一句：“我忘了，你不饮酒。”他捧着酒盏自顾自喝了下去。
江闻雪一愣，不知林霈尘如何知道他滴酒不沾的。
江稚宁愈发觉得林霈尘图谋不轨，竟在背地里调查了江闻雪的喜好。
江闻雪也在这时发现，林霈尘方才点的菜貌似都是他喜欢吃的。包括自己忌口的鱼类，虾类，林霈尘都特意嘱咐过，不要做。
萧意珩给林霈尘剥好了一个橘子，掰了一小瓣，竟是亲自喂到了林霈尘嘴边。林霈尘张口咬过那一瓣橘子，顺道放了个彩虹屁：“好看的人剥的橘子，味道就是不一样，好甜。”
面纱下的萧意珩，嘴角是浅浅弯笑着的。
江稚宁也剥好了一小叠瓜子仁，不情不愿地推到了林霈尘跟前。他自幼也算是养尊处优，哪里做过这种事情，恨不得把林霈尘当瓜子给扒了。
林霈尘端起一小碟瓜子仁，然后一口灌了下去，边嚼边道：“再来一小碟。”
江稚宁锤了下桌子，眼里差点喷出火来，面纱下，一张脸涨得通红。
林霈尘笑吟吟道：“美人脾气挺大，不过我就喜欢有脾气的美人。那你别剥瓜子了，给我跳支舞吧？”
江闻雪轻咳了两声：“尘弟，莫取笑他了”好歹江稚宁是他的小师弟，心性倨傲，被这般逗着，肯定要被气坏的。
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情，林霈尘真的很记仇。
“美人要气哭了，不哭不哭，我逗你玩的。”林霈尘也知道玩笑有度，看江稚宁眼睛都红了，便不想再继续。
江稚宁哼唧一声把头一歪，不想再看林霈尘。
气氛终于融洽了片刻。
只是林霈尘突然侧过身子，越过萧意珩，凑到江闻雪耳畔低声问道：“闻雪君，为何那妖道还没有出现。”
江闻雪缓言：“别急。”
林霈尘今日只吃了半颗掩香丸。夙离长老怕林霈尘香气太盛，引起周遭生灵过于躁动不安。但这会儿他喝了酒，酒能解掉掩香丸的作用，这一点，是他自己不知道的。
所以，当林霈尘喝到三分醉时，清甜异常的香气愈来愈浓，夏暖居三层的各个角落都弥漫着他的妖骨香。
江闻雪察觉到这股香气渐渐不可控时，默默屏住气息，他作为高阶修士不想受到干扰。虽然这种味道对他并无害处，但他就是下意识的抗拒。
江闻雪用两根手指抵在林霈尘唇前一寸处，欲要阻止他再喝下去。林霈尘反应迟钝，不曾料到江闻雪这突然制止他继续喝酒的举动，唇照旧往前一贴，酒盏往后一抵。江闻雪的手指恰好卡在酒盏与林霈尘的双唇之间。
江闻雪的手指蓦然一凉，贴上了湿软的东西，他的身躯一怔，浑身的血液宛若凝滞一般。片刻后，他迅速抽出手指，在林霈尘的唇畔拖出一道长而透明的酒渍。
林霈尘的唇被江闻雪的手指这么用力一擦而过，擦得颜色更浓，宛若两瓣樱肉。他轻眨长睫，神色有些迷惘。
江闻雪那张千年冰封的脸上倏尔出现一丝裂痕，漆黑的瞳仁里闪过抹复杂之色，而后，他冷冷道：“别喝了，小心喝醉。”
林霈尘点点头，轻舔了一下质色清润的唇瓣：“不好意思，这桃花酿太好喝了，我控制一下。”
江闻雪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在那两根碰过林霈尘的嘴巴的手指上，默默施了三遍“洁净术。”即便如此，他总觉得那湿凉柔软的触感已经印刻在了上面，他甚至无法再直视自己那两根手指。
林霈尘则是心无旁骛地观望着远处琳琅满目的高台之上，衣着暴露的舞姬正在卖命的舞，他的内心一片索然无味。在想那妖道为何还不出现，他都有些困了，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正当他百无聊赖之时，一阵强悍的疾风从高台后方那扇敞开的落地窗外吹来。霎时间，室内所有的烛火都被催灭，夜色黑沉如死水，只剩下窗外一弯黯淡的瘦月为此天地间提供着微弱的光亮。
林霈尘对灵气的感知力弱，对妖气却十分敏感。他甚至能看清楚，空气之中泛泛流动着红色又刺眼的波光。
他抬眸望向窗外，不禁瞪大双眸，那一签冷月竟是变成了血红之色。
血月现，有妖出。他下意识转身抱紧了萧意珩的胳膊，往他身边使劲凑着。心里不断默念四字：主角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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