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交接
就这样他们的车队行驶过布莱斯大大小小的城镇村落。
越远离王都，战争带来的影响就越是明显。
无数家庭失去了原本承担家中繁重工作的男人们，全靠女人以及老人们苦苦支撑。
更有许多孩子直接失去了所有的家人流离失所，运气好点的被布莱斯所开的救济所收留，运气差的只能流落街头。
虽然早已料到这番惨状，不只是艾拉薇儿，就连骑士们的心情也是无比沉重。他们商量过后在稍微宽裕的城镇里把身上一半的钱财都换成了粮食，一点点在沿途散给生活困苦的可怜人，即使他们都知道这是杯水车薪。
艾拉薇儿经常听到他们挂在嘴边的一句:“战争已经结束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倘若战争再次爆发，这个国家又会如何呢？这个答案艾拉薇儿不知道甚至不愿意去想。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情感淡漠的人，但当看到与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为了争抢一块从她手上递出去黑面包而扭打在一起时，她还是受到了触动。
如果说之前艾拉薇儿还仅仅把去沃尔这件事当成这个国家过去提供给她优渥生活的交换，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身上沉甸甸的分量。
同样受到触动的还有路加，过去他一直以为骑士的剑永远指向敌人和恶人，可是这些日子里他需要挥剑抵挡的却是因为贫穷和饥饿而走上抢劫道路的平民，这是何等的讽刺。
在经过几次因心软而受伤后，他总算意识到用更强的力量一口气压制住对手才是更好的解决方式，这让他比之前的任何时间都要坚定了变强的想法。
短短一个多月，在即将到达他们旅途的最后一站金铁城时，两个孩子都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不仅是神态上的改变更是他们身形的变化。
路加的变化比较符合正常少年的生长速度，他只是稍微长高了一点，由于充足的锻炼身上开始出现了一些漂亮的肌肉线条。
最令人吃惊的还是艾拉薇儿，刚出精灵村的时候芙兰就发现了她衣服的不合身，证实了她多年不变的身高竟然竟然长了。但艾拉薇儿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她的生长速度突然就像被卸掉了枷锁。
如果说原本艾拉薇儿看上去只有普通人类孩童的六七岁大，现在她看上去已经是真正十岁孩子还有的样子，身形开始往着少女的方向生长。
骑士们天天面对着她，再加上路加的身高也有所增长，始终存在的身高差让他们觉得公主只是长高了一点。
但艾拉薇儿自己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个变化，一开始她的确也是惊异于自己的成长速度的，但是随着越来越熟悉自己身体中的力量，她隐隐有种明悟，她似乎只要有充足的能量就可以长大，而且这种速度是可以被控制的。
之前在精灵村的时候她吸收了许多的魔晶石再加上受到了森林之主不少的馈赠才会变成这样。
至于为什么她在察觉这一点后还是放任自己的生长，一是因为十岁孩子的身体能做到的远比七岁的要多，或许在沃尔能够方便一点，另一个原因是她私心里不希望路加再把她当做一个需要照顾和保护的小孩子。
车队驶入金铁城时，路上的行人们已经穿上了厚厚的冬装，对于这个会在冬季来到国家北部的车队，他们都忍不住多关注了几分。
直到马车径直驶向了领主府，他们才陡然想起今日的传闻，国王陛下似乎有意派遣一位骁勇善战的骑士来担任他们的新领主。
莫非这马车中坐着的就是他们的新领主兼新城主？
城中的议论声暂时还传不到骑士们的耳中，因为他们正准备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面见原本的赫尔领区领主，绝对不能堕了骑士团的威风。
是的，赫尔领区原本是有领主的，这位领主还活着并且没有犯错而锒铛入狱。
虽然赫尔是布莱斯最苦寒的地区，但是这里拥有整个布莱斯一半的矿场，在布莱斯建国的初期吸引来了大批的矮人定居。
作为继人类，兽人外，布莱斯人数占比第三的种族，矮人在臣服于布莱斯王的同时却依旧保留了自己原本的族群文化。
整个布莱斯的矮人原本分属于三个族群拥有各自的族长，但是为了保证矮人的力量不分散，他们三族一起推举出一位矮人作为三族的首领。
布莱斯王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将这对一个国家来说最为重要的地区之一一直交由矮人首领。
本来背靠赫尔山脉，又被布莱斯其他地区围绕，这里数百年以来都没出过什么乱子，堪称是矮人们的乌托邦了。
但是矿场总是有开采完的一天，现在赫尔领区靠近赫尔山脉这边的矿坑基本都被采完了，矮人们不得不跑去其他领区的矿场开采，再搬回赫尔领区加工。
矮人们族内其实隐隐已经有了将部分人搬去其他领区的念头，但鉴于百年来他们的大本营在这里，实在不舍得离开。
直到这次血脉暴动的事件，让现任矮人首领迪沃夫觉得离沃尔最近的这片地区存在沦为战场的风险，从而痛下决心与布莱斯王要求放弃赫尔地区的领主权。
要知道矮人们不是没有战士，但是战士大都早已去了前线，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和一群沉迷锻造的工匠。
布莱斯王当然不可能不答应他们的请求，结果就是沃特骑士长突然就获得了他的家乡作为领地。
虽然骑士们做足了准备，但是这位前任的领主大人明显并不在意这些，一看到沃特他就激动的冲上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将人拉进了书房，捧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文书进行交接。
三天后，迪沃夫走出领主府，他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住了几十年的建筑，深深叹了口气仿佛在做出告别。
艾拉薇儿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终于解脱了，和有些抱歉的情绪。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这一切全因为整个赫尔领区现在的状况堪称糟糕。
在过去的几年里，赫尔领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保证战争武器的供给，把军备的价格压到了最低。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原本还算富裕的赫尔领区财政近乎被榨干。
粮食价格的上涨，再加上冬日里为了抵御严寒雪灾需要的支出，更是让人绝望。
沃特为此焦头烂额，骑士们当然也不得空闲，他们必须与最快的速度帮助沃特掌控这片地区，并组建起基本的军事力量。
整个领主府好像只有路加和艾拉薇儿成为了闲人。
两人穿梭在领主府的走廊里，一间间的探索着这里的房间，直到不小心推开了一个开着窗的房间，路加被那迎面刮来的冷风冻的就是一个机灵。
艾拉薇儿忙走上前去关上窗户，回过头来关切的问道:“路加，你很冷吗？”
路加只是刚刚被吹懵了，听见她这话就回过神来，刚想回答没事，就看见了艾拉薇儿身上的装束。
明明一天比一天更冷，她依旧和前几天一样身穿单薄的秋装。
路加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艾拉薇儿，你不冷吗？”
冷？艾拉薇儿好像也发现了两人身上的不同，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不怕冷。”
“难道是因为魔法？”
“有可能。”
过了一会儿，路加有点纠结的开口:“公主能多穿一点吗？我看着你就觉得冷。”
艾拉薇儿不太明白路加的这种感觉，对于她而言她并不在乎衣服的多少，正要点头时却突然想起她的行李里似乎并没有能穿的衣服。
王后给她准备的衣服在她长高后已经不再合身，而之前芙兰又没来得及为她准备冬衣。
她有些犹豫的开口:“我可能需要去买些衣服。”冬衣她还没学过怎么制作，否则买点布料她自己做也行。
路加这才恍然，是他疏忽了。虽然他也长高了不少，但是他的衣服一向是兄长们穿不下留下的。
他的母亲毕竟照顾过两个孩子了想的很细致，为他准备了不少尺寸大些的衣服带在路上，以至于他根本没考虑过会没衣服穿。
他愧疚道:“我们去和父亲说一声，然后去城里买衣服。”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沃特的工作思路被打断，烦躁的抹了一把脸:“是谁？”
“父亲，是我，路加，还有公主殿下。”
“进来吧。”
路加和艾拉薇儿一进门就被沃特骑士长那满脸胡茬的憔悴样子吓了一跳，面面相觑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沃特对于他们的温吞有些不耐烦，但是面对公主他还是克制着他的脾气:“公主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吗？”
艾拉薇儿轻轻点头:“我之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想要买些新的。”
沃特怔住，将艾拉薇儿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这位仿佛长不大的公主殿下竟然长高了那么多，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有点短，露出了她白皙的手腕脚腕。
作为国王最亲近的下属之一，他当然知道公主说服国王陛下的理由是什么，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公主殿下长大了这件事属下需要报告……”
“不需要，我不会再长大了。”艾拉薇儿直视着沃特的双眼，“再说，你现在报告还能改变什么呢？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从王城赶到金铁城快马加鞭也要半个多月，即使国王改变了想法，想要公平的重新挑选人选，王子们也来不及赶来了。沃特对此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沉默了。
“不要再让国王陛下更加担心了。”艾拉薇儿知道这位骑士长是位务实的人，只要说清楚利害关系就十分容易说服。
沃特深深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会派几位骑士跟着你们去城里，公主殿下想买什么东西尽管买，十日后……”
说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惊觉书房里还站着另一个孩子般收声，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路加，你先出去等一会儿。我和公主殿下有话要说。”
路加从刚刚听到“报告”“来不及”这些字眼时心中就隐隐不安起来，在父亲表示出不想让他知道的态度后心更是一突。
但是从小被训练出的对命令的遵从让他还是从书房退了出去。
他焦虑的在门口踱步，思想斗争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试图听一听里面的对话。
只可惜领主府的隔音自然是不会差的，他什么都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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