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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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他就看过一句话。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那时候,他并没怎么领悟透彻。
大人常说,弟弟生病,你要让着他点,那会儿他腹黑叛逆性情多变,甚至还做极恶劣的事,常惹得俩兄弟不欢而散。
但那些恩怨都是很久以前,长大成熟后只是一笑付之,并不算是可以对峙的陈年旧账。
他对喜欢的事物,从来都是极端的,如果不是一见钟情,绝非消耗太多情感。
曾经在国外念书,有个女孩直白又坦诚地追自己,但他没给予任何回应,连念想都不施舍,对方心灰意冷才失败告退。
他也没后悔,因为他没尝到心动的感觉,要说心动是什么样,也没有确切的形容。
这种事,无法明说,心自己会告诉你。
直到那天,他回国后不久,在母校附近一家餐厅跟友人碰面,遇见刚好也在聚餐的她。
他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也不会就此上前打扰她们谈话,然后去索要她的手机号码。
他是喜欢,但不会惊扰。
他只是暂停跟友人的叙旧,说是手机上有人找他,然后不经意间打开了拍照功能,将她生动欢笑的面容留在了自己的屏幕里。
擅长掩饰是他早已练就的,不让对方瞧出表情上的破绽,目光流转地很自然,没有一刻跟她对视上,自己却几乎看透了她所有表情。
沉默的、微笑的、纠结的、苦恼的、迟钝的……
这事,没人知道,哪怕过了很久,他也仍不知道她的名字。
那以后,他经常去那家餐厅,却再也没有见过她。
他并不空闲,家族事业忙得他焦头烂额,可偶尔打开手机看到她的照片,又觉得那颗浮躁的心落定下来。
除他自己,没人知道,他有焦虑症,平时在吃药。
有时候越是表现得镇定无事,说不定内心早已翻江倒海,焦虑难忍,只不过不愿意在人前展现。
身边所有人都称赞过,说他心态沉稳决策明智,甚至被不少同行前辈敬仰。
他并没当回事,他也有力所不能及的方面。
比如手足之情。
易钧因为不能坐飞机,并不能如他一样在毕业后出国深造。
家里对弟弟照顾得紧,多年后他归来,也并没有住家里,而是习惯一个人忙碌,习惯了疏离一切。
易钧跟他在同公司里,没提以往的隔阂不快,跟他重新亲近起来。
他也慢慢关心起弟弟的病情,时常联系国外的心脏科权威专家,研究制定最有效的治疗方案。
那天,易钧坐在他的车内,却不料半路病情发作,吃了药也于事无补。
他手忙脚乱,就近开到了医院里,医护人员紧急抢救。
他冷静下来,被叫去登记,在大厅准备填表格的时候,抬头撞见一个穿休闲装的女生,当即愣在原地。
他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她。
她手上也捏着一张纸,身上背着小包,正东张西望寻找什么。
目光移过来,看见他了,微微一笑:“你好,请问你写好了吗?”
她指了指他手中的笔。
他低头,还没开始写,但点了点头,说:“很快。”
她又是一笑,在旁边静静等待。
他内心不知所想,余光在瞧她,转头低头垫脚,一切细小的动作,都吸引着他。
直到填完表格,他审视对照,才发觉填成了自己的名字,不仅如此,还有号码。
他想苦笑,还是算了,一个临时的记录而已。
他将笔放下递给她,说了句:“你来吧。”
“谢谢。”她接过笔,将纸放上去,铺平开始写。
他在身后驻足几秒瞥了眼,看见那是份协议就职书,而上面名字那一栏写着:宁雅。
从此,这两个字成了他的魔咒。
占据脑海,蚀入骨血。
但他没知道,当天还发生过什么。
直到没多久,他从自己弟弟的手机中看见她的照片。
“好看吗?”易钧问。
他瞪直了双眼,盯着那张面孔问:“她是谁?”
“我女朋友。”易钧笑着说。
“什么时候谈的?”他发觉自己很冷静,那恰恰是最糟的时候。
“就几天前。”易钧藏宝似地收起手机说,“在医院差点丢命那回,她刚好调来入职,是个小护士,我在走廊上看见她的,逗了几句就把微信号给我了。你说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他拳捏得死紧,感受不到疼痛,问易钧:“她那天都跟你说什么了?”
易钧没发觉异样,想了想说:“没说什么吧,也是个挺单纯的女孩,看见我就羞涩地笑,问我怎么来医院的,我就说我是陪别人看病的。”
“她说过她喜欢你吗?”他感受到自己的骨血在发冷,像被冻入冰窖。
“她挺容易害羞,所以不敢承认。”易钧想了想认真道,“哥,我跟你说真心话,她跟以前我喜欢的那些女孩不一样,她也不是个有心眼的人,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所以这回你不会再插手我的事对吧?”
他还能说什么,到了这个地步,他隐退成为没有名字的路人,被迫残忍地抛弃一直以来珍藏的事物。
从此,作茧自缚。
他开始藏起那份来不及表露的感情,只从弟弟的手机中知道她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有什么小爱好。
除此以外,他一无所知,连照面都没再有。
但他也怀揣一些小算盘,打算买房子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居然挑在了她医院附近,那会儿他想着哪怕有朝一日。
可谁知真的会有那么一天,易钧突然离世了。
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想到了秘密设局,哪怕成为替身,也让她亲近自己,只要达成那一步,在所不惜,也耗得起。
为此他恳求父母,却引来不满与费解,他不敢说是自己先遇到她的,可谁会相信,谁会谅解,他从来就不愿多说。
后来是丧子之痛让父母哀思,终究答应了替他隐瞒配合演戏,当着他的面喊易钧的名字。
但那还不够,他需要争分夺秒,这样的替代不是他往后的追求,身份暴露在所难免,他要的结果是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已经离不开他。
可他想错了,并且他的借口太拙劣,她远比他想的要冷静决然,连嘲讽跟讥笑都带着刀一样剐着他的心,那种愤恨受骗的眼神让他受不了,焦虑的种子在他心中蔓延生长,连同深沉的爱意一起根深蒂固。
他又做错了吗?
易钧不在,他大可以继续像当初那样,一步步去亲近她,可他不甘心,那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位置,如今他不过是再次用同种方法将她骗过来,过渡掉那些可能让她无法接受的世俗眼光。
他做事向来注重起因过程,步步为营。这是头一回,为了奢望已久的结果,先设一盘局,再慢慢铺垫中间过程,期盼瞒天过海。
他心底也曾有恨,那是一种求而不得,反被横刀夺爱的不满。
连易钧也不知,他隐忍过度,甚至快窒息而死。
那天,易钧无意间的言语向他透露,与她发生了关系。
他知道那不是挑衅,是兄弟间的无话不说,却生生掐灭了他最后保留的希望,底线被连根拔起,下意识捏皱了手中的文件也不自知。
等挂掉电话后,他沉寂良久,猛然将手机砸向了对面的墙壁,力道过大摔得惨不忍睹。
总经办的人被吓到,以为出什么事情,敲门进来看见他脸色极度难看,连话也没敢问,又快速掩上门。
当天他便去修了手机,只因里面还有她的照片,他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这个。
他并非有那方面的情结,只是对于她终究不甘,他跟一般男人一样,一度幻想过将心爱的女人压在怀中是什么样。
即便那人是他弟弟,他们是自由的,即便木已成舟,他仍然不想死心。
他只叹命运不公,给他开了这样一个玩笑。
以至于第一回将她带回家,他都没来得及跟她正式交流,迫不及待地闯进浴室与她交融,软磨硬泡地让手无寸铁的她顺从自己,唯独不敢跟她面对面,只怕在她眼中看到炽热疯狂的自己,看到判若两人的另一幅面孔,怕她在短时间内瞧出破绽,更怕无法忍受她眼睛看着自己,脑子里面却想着另一个人。
他太需要精神与身体上的慰藉,以至于跟她在一起后几乎是破戒般,每回都无节制地索要,祈求自己的灵魂得到圆满,不再颠肺流离居无定所。
很多次他揣测她看自己的眼神,都催眠理解为她爱自己,长久以往,他差点骗了自己,这就是真的。
也有很多次,他半夜醒来,满头的汗,看着身边的人,她很正常地睡着,手臂也安分地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远,他却理解为她在逃避,硬是将她的手臂拉过来搂住自己,吻几下才能再次入睡。
仅仅跟她在一起的几天,他就尝到患得患失的体验。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太糟糕,连看焦虑症的心理医生也多次询问,他最近遭遇了什么。
他没说,爱一个人是纯粹的,他认为那不能被列为病情范畴,他只不过是倾尽了全力而已。
他自认为霸道又自私,但为了在她面前掩饰成易钧,才没控制得那么极致。
没她的夜晚他无法入睡,便借着处理公事的时间顺便等她;她窝在怀中称身体不舒服,他便没有强求下去;她无意间说过很浅薄的兴趣,他也只是称突然间看到给她带了回来。
即便后来在她知道真相决意离开时,他也没敢使用强硬手段,只是借出差逃离来掩饰内心的慌乱无措,他不想继续听那些残酷无情的控诉,只敢在夜间悄悄尾随,知道她新的住所地址,看着她安全归宿,才独自驱车离开。
这一切为了什么呢,到头来他发现大错特错,她并非他臆想中能够控制的人,她喜欢的人也绝不是非此即彼,她更不会含糊自己的情感,说一不二果断残忍。
但他更没想到的是,在这一段若即若离的日子里,那颗种子已经在她心底悄然种下,连同他的一起,抽根发芽,蔓延无边。
一如此刻,夜深人静,她就躺在自己怀中。
耳边回荡的,正是她喊他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嗯……突然之间,写了这么多了。
所以,还有一章,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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