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诊所周边确实和银说的一样鱼龙混杂——清水秋奈和小女孩，也就是芥川银已经在路上交换了姓名，银对她的信任度很高，还告诉了清水秋奈她哥哥的名字是芥川龙之介，不过关于他们兄妹二人怎么流落到擂钵街的，却一个字也没提。

        是的，「流落」，清水秋奈能从芥川龙之介昏迷前都不忘道谢和芥川银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他俩绝不是擂钵街出身，反而更像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女。从云顶跌入泥潭的原因和过程不用想也知道不会愉快，清水秋奈做不出揭人疮疤的事情，因此她只是顺着银的话题说下去，得知芥川龙之介从小身体虚弱，一直都没有好好吃过饭，还要操心妹妹银不被人贩子带走，所以八岁的小孩才瘦弱得像六七岁一样。

        两人谈话的功夫，诊所已经到了。据银的介绍，这里作为附近唯一的地下诊所，是一位被人称为“森医生”的男人开设的，好像在擂钵街形成不久便存在了，而且医生出价公道，即使没有钱的话也可以拿相应的情报来换，所以擂钵街有什么伤者的话往往会来这里治疗，各个势力也默契地不在诊所开战。

        但在诊所里保持暂时的和平是一回事，诊所外就是另一回事了。能在让习惯大街上出现□□火拼的横滨人为之侧目的擂钵街开地下诊所，森医生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的规矩是不能在诊所的房子里搞出人命，出了屋子，哪怕血溅在门上他都不会理一下。

        再加上有小道消息说森医生也做器官买卖的生意，芥川龙之介自知力量有限，从不主动靠近这里，也命令银不许过来。

        眼下实在没有别的选择，清水秋奈只能寄希望于这位森医生最起码医术是靠谱的，旁的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岩崎牧的委托费已经打到她账上，除去杂七杂八的手续费和中介费，清水秋奈能到手的差不多有一百万日元（注：约合人民币六万两千元左右），再加上她之前的存款，既然森医生公认的“价钱公道”，那最起码看病是没问题的。

        一个从未在擂钵街出现的陌生少女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身后还跟着一个牵着她衣角怯生生的小女孩突然出现要去森医生的诊所，这消息很快就在附近传开，一路上都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清水秋奈没有急于展示自己的力量，她用自认为凶恶的眼神挨个看过周围的人，所有人都想捡便宜，却没人想做出头鸟，一时间意料之中的没人靠近。

        上面的原因不假，只是清水秋奈也没意识到这幅场景在别人眼中看来是怎样的——

        半是阴影，半是阳光的巷子里，少女脸上满是沾染的血迹，眼神冷漠不含一丝情感，好像下一刻就要把目之所及的一切人斩杀，宛若修罗降世。而这修罗却悲悯地一边怀抱濒死的少年，一边牵着迷路的羔羊，从黑暗中走向光明，奇异的景色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神会怜悯他们这种像是地上渣滓一样的存在吗？

        清水秋奈推开诊所的门的时候，里面的医生早就已经得到消息等在手术台前了。

        “医生，请救——”清水秋奈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穿着护士服的金发小女孩领到了手术室，这里虽然简陋，卫生条件看上去却相当不错。

        “爱丽丝酱真能干呢~”一身白大褂，下巴上留着些微胡茬的颓废男人一脸荡漾地说道。

        金发女孩的回应则显得毫不客气：“林太郎你这笨蛋在废话什么！还不快点救人！”

        男人被责骂之后看上去反而更高兴了，“嗨嗨~这就开始。”说着从清水秋奈手里接过还在昏迷的芥川龙之介，“两位小姐是要在这里看着呢？还是在外面等待？”

        这人真的靠谱吗？

        清水秋奈双手腾出来后直接伸手牵住了极力掩饰不安的银，诚恳地向男人说道：“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想就待在这里，可以吗？”

        “我是怎样都无所谓啦，”他眼神在清水秋奈和芥川银脏兮兮地手上扫过，既让她们能察觉自己的目光，又不显得冒犯，“以这孩子的情况，伤口尽量不要接触细菌比较好呢。”

        金发小女孩也适时插嘴：“我可以带你们去旁边的屋子清洗一下身体，诊所里也有备用的衣服可以换。”

        芥川银的手猛然抓紧了清水秋奈，明显是不想让哥哥离开视线的意思，清水秋奈和银一样的想法，她也不放心就这么把芥川龙之介交给这么一个可疑的男人。

        但卫生确实是很有必要的。

        清水秋奈仔细看了看金发小女孩，朝她示意安装在手术室一角的水龙头，“我可以用吗？”

        “可以哦。”爱丽丝点头。

        森林太郎暂时也没管手术台上的芥川龙之介，反正病人家属都不着急，他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擂钵街的女孩更感兴趣。

        在屋内其余三人的注视下，水龙头的开关凭空自动扭开，接着流淌出来的水像是被什么操纵一样漂浮到空中，然后在清水秋奈和芥川银身上形成一层薄薄的、肉眼可见的水膜，连地上被污染的地方都被严丝合缝地覆盖住，做好这一切后，水龙头又被关紧，一滴水都没有浪费。

        三人都惊讶地张大嘴巴。

        清水秋奈无奈提醒道：“医生您赶快开始手术吧，不然一会儿空气不够用我还要打开这层屏障引空气进来。”由于在水膜里的原因，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男人收起了脸上略有些浮夸的惊讶，手里不慌不忙又动作飞快地拆开芥川龙之介身上简陋的包扎，还能分心和清水秋奈说话：“这是你的异能力吗？我还没见过这种，真是便利啊！”而且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控制力男人低头掩饰住眼中的精光，这孩子以前若是在横滨的话，他不可能没听说过。

        森林太郎和一旁的爱丽丝配合默契，他心里思量着种种信息，把脑海里存着的相关情报翻腾了一遍，手上做着对病人错位的骨头的矫正和伤口缝合，并且仗着芥川龙之介现在人事不知，连麻药都没打，下手是只图效率不讲轻重，昏迷着的芥川嘴里都控制不住地痛呼出声，连一旁的清水秋奈看得都眼皮直跳，对芥川龙之介的佩服更上一次，并暗中决定以后如果不是到无可选择的地步再也不会找这人看病了。

        直到伤口被完美缝合，手术缝合线减掉的那一瞬间，男人突然意识到这孩子之所以在陌生人面前毫不掩饰地展示「异能」并不是因为无知或是自大，而是她看出来爱丽丝也是异能！

        他不知道清水秋奈怎么做到这种地步，但从她刚刚的表现分析，只有这个解释是「合理」的。

        那么——

        小巧锋利的手术刀在医生指尖灵活地转动，清水秋奈的直觉突然向她报警，水膜瞬间变成了无数拉长的细针，虽然很快消失了，但这个变化却没逃过男人的眼睛。

        是个敏锐的孩子啊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凝固。

        清水秋奈全当无事发生，拿出银行卡：“多谢您的帮助，不知道治疗费用是多少？”

        “先不说别的，”医生示意一直没醒过来的芥川龙之介，“这孩子还需要住院观察一下，而且你们还是先清理一下吧，现在总能放心吧？而且血黏在身上很难受的。”

        爱丽丝疑惑地问道：“林太郎你——”不是很讨厌有人在诊所过夜吗？

        “嘘——爱丽丝酱带两位小姐去整理吧~”男人眨眼道。

        “银先去吧，”清水秋奈说，“至于住院，还是等他醒后看他一下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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