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散步
在嬴弃昏迷很多天的时间里,一直只有斯年陪伴在他身旁,忙前忙后,悉心地照顾着,直至苏醒,斯年也仍然再照料着嬴弃的生活起居。这是短暂而又幸福的一刻,能在那一刻忘记一些东西,彻底放松下来,卸下防备,于嬴弃而言,一生也只能有这么一次,往后,就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不会再遇到这般佳人。
嬴弃全身骨架仿佛已经散落,若不是斯年日日往嬴弃身中灌输灵气,修复损伤的经脉,恐怕嬴弃要晚些时日才能苏醒。确实,融合双剑带来的副作用远远比嬴弃所预想的糟糕,比七进七出凶尸军团来得猛烈,虽然从根本上来讲,肃杀和噬狂是丹田内的灵气凝聚而来,可是由于功法修炼的差异,肃杀和噬狂的能量属性天差地别,并且,这两种能量也是最为狂暴的两个极端。
若非亲眼看见远野身首异处,嬴弃内心的杀意与疯狂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淋漓尽致,可是望着曾经处处照顾、爱护自己的师兄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无法去权衡利弊,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不自觉地就融合了双剑。
这一战,牺牲了远野这位天才符咒师,恰恰是因为这一战,成就了嬴弃结丹境后期的修为境界,也把嬴弃推向了所有闻啼门弟子心目中与瑜干穆瑾二人同等厉害角色的位置。
可是,一战成名,并不是嬴弃想要看到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
脚踩昔日同门尸身,脸拂腥臭血风,身沾猩红血雾,才成就的自己,并没有什么意义。
闻啼门内除斯年和紫云峰而外的其他人他可以做到不在乎,可死去的是那个曾经与自己对酒当歌的师兄,是那位一曲二胡,一曲长歌的少年,他的心理空落落的,总觉少了什么。
还记得第一次入门之时,远野及其众人在紫云峰上迎接自己的到来,没有那种看废物的势利眼色,亦没有觉得他是赢家公子就故意疏远,有的是一份尊重,对彼此尊严的维护。远野是孤儿,是易玄道人入世间行走时收养的孩子,是楚珊珊用着一颗视若己出的慈母之心温养的少年郎,如今却不在了。从始至终,嬴弃都是有些不相信的,他只以为这就是自己修炼过度造成的后遗症,是一个噩梦,等过一会儿,宋星舒就会带着远野出现在自己的床头,又约着自己谈经论道,喝酒吃肉,笑傲江湖。
嬴弃等了好多天,易玄道人没来,宋星舒没来,霽林没来,远野没来,只有斯年一直陪伴,他有些恐惧了,是不是闻啼门内,只剩下了自己和斯年?是不是易玄道人带着几位师兄又去其他地方除祟了,又或者,他们不想见自己,讨厌了自己?
“斯年,你说…我的几位师兄不来看我呢?”嬴弃双眼噙满了泪水,他异常困难地把手捂住双眼,略微带着哭腔地问道。
一时间,斯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应该如何告诉他远野早已身死的事实,她不忍心,她觉得对嬴弃来说太过于残忍,手足无措,眼神游离,良久未言。
嬴弃也不管斯年,继续说道:“远野师兄身首异处了对吧,我亲眼看见的,他被五只肤色异常黝黑的凶尸撕成了碎片,远野师兄的鲜血还撒到了我的脸上,很烫,是个热血少年,是世间英雄,真英雄,可为何至死,远野师兄都不曾喊我一声小师弟,救我呢?”说完,嬴弃内心的悲痛霎时间都泄露出来,虽不能动身子,可是这样的情绪使得嬴弃身子骤然抖动。
斯年盈盈秋水眸子之中也噙满了泪水,回想起曾经的师姐师妹,而今却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几具尸身,她心里的煎熬不比嬴弃少半分,她莲步轻移,坐到嬴弃身旁,终于说道:“因为,他想让我们活;因为,他是闻啼门弟子;因为,他心中有道…”
说完,斯年也趴在嬴弃胸口上,低声啜泣,两个无比高傲的人,此刻却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泣,就能想象到极南之地与凶尸一战后战况的惨烈。
可以说,他们是为了逝去的挚友而哭泣,也可以说,他们是因为恐惧死亡,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接触到生死,生死一线,无人知晓死亡的幕布何时拉下,对于死亡的畏惧,迫使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
彼此间的感情是深厚的,是坚不可摧的,但是当阴阳相隔,脑袋里面只剩下回忆时,那么人生就乏味许多了。
极南之地的一首古曲是这般唱的:“荒草何茫茫,白杨亦萧萧。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四面无人居,高坟正嶕峣。马为仰天鸣,风为自萧条。幽室一已闭,千年不复朝。贤达无奈何,向来相送人。各自还其家。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歌声低沉压抑,词句语境悲凉,描写身死以后的种种,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化为一抔黄土后,也就成为了天地的一部分,别样地实现了长生。
约莫过了半晌,嬴弃方才吃力地抬起手,绅士一般地放在了斯年的背上,像是在安慰一般:“斯年,陪我出去走走呗!”
闻声,斯年楚楚可怜地抬起头,眼神无助,双目失神,她寻求安慰一般地望着嬴弃,嬴弃掏出一张棉布,温柔地擦拭着斯年脸颊上的泪水,托着斯年的脸,说道:“太压抑了,出去走走,或者我们可以找找看有没有美人鱼!”
柳月弯眉在此刻忽然变得更加弯曲,一张无可挑剔的瓜子脸上,莫名多了一丝丝红晕,嘴角上扬起一个舒服的弧度,巧笑嫣然,微微点点头,道:“好!”
小心翼翼地扶起嬴弃,嬴弃左手挽着斯年的双肩,顺着羊肠小道一步一步有些吃力地行走,正巧阳光熹微,极南之地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风,吹拂着二人,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上,一对绿鹦哥在高声吟唱,似乎是庆祝着什么。
一路上,瞧见不少受了伤的闻啼门弟子,他们彼此搀扶,只有嬴弃是被女修照顾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他身旁那遗世而独立的斯年陪伴在身旁,而今两人搀扶着茅草屋的土坯墙散步,或许是因为早已经见惯斯年对嬴弃的模样,没有人再一次地说着二人的悄悄话,只觉二人是般配,但无数人知晓的,是二人的以礼相待,他们像是道侣,又像是一对苦命的鸳鸯。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凶尸军团被消灭的缘故,极南之地的空气温暖了几分。
(抱歉,今天先这么点儿,忙的我已经不知道该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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