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夜晚,淮河上。

杨广令一千多条船上都点灯照明，两岸士兵列队举着火把，把河面照得通亮，几十名水性好的士兵在水里直折腾到第二天黎明，也未能打捞到宣华荣华两个夫人的尸体，他只得令人把两个夫人的衣冠装进棺材埋葬，令道士念经超度。

        杨广开始调查，询问一些人，拷打一些侍女，但都没有结果，还是肖后给他送来两个夫人的遗书，他读了才有所明白。宣华的遗书是:“宣华本非祥物，有幸曾为文帝夫人，今又作皇上妃子，为大臣们所不齿，为世人所不容。妾只有去死方可解脱，妾死后求陛下以文帝夫人葬之，感恩九泉。宣华含泪手书，即日。”他看后又看荣华的遗书:“皇上，陛下对臣妾之爱，臣妾十分感恩。请求将俺以文帝夫人之名与宣华同葬于桐山之侧。荣华手书。”杨广看后将两封遗书交给史官收了，以便将来给她们的娘家一个明白的交代，便对王忠义下旨:“你去就近的州县，令他们贡上好棺材，将二位夫人葬于桐山，赶紧去办。”

        “喏。”

        王忠义退下去了。

        宣华荣华二位夫人自杀，炀帝并不悲伤，在他眼前一晃而逝的女人太多了，美人争宠，互相吃醋，或为父兄升官而不得，自杀者年年有之，恐怕已有百人。对于宣华荣华二位夫人，在他的记忆里有两点，一是她们的美貌，宣华瑟琶弹得好，围棋下得也有高招，热衷于宫廷内斗，荣华没有宣华漂亮，但皮肤洁白，说话幽默，富于智慧，因此，她二人被杨勇看中，整日在她们房内混，并利用她们在父皇身边为他说好话，排挤打击众兄弟，尤其是对他的防备。后来，在他登上皇帝宝座后，便把她们据为己有，并封为贵妃。他这样做并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占有，满足年少时对她们的嫉恨和爱慕。这二位夫人确实非等闲人物，她们有让人爱慕的地方，她们出身贵族，宣华还是南朝皇胄之后。她们也不同于草根美人，有处事能力，抗得住一般打击，她们的自杀必是受到巨大的打击，杨广想，这个对她们施以打击的是谁呢?那只有肖春华。可他一点线索也找不到，正在他想查明事实真相时，肖后给他送来两个美人，让他以新代旧，移情别恋，这样，他也渐渐地忘记失去二位夫人的悲痛。

        船队航行到桐山脚下，王忠义将两个夫人的灵柩葬于一个叫大禹丘的地方。为什么将她们葬在这个地方呢?王一通道长说，那里是凤凰展翅之地，让她们的灵魂飞回江南故乡去吧，不要在江淮间游荡成为野鬼。炀帝不想参加葬礼，魏征猜透他的心思，对他说淮河发源于桐山，皇帝如去祭拜，求山神帮助，可以阻止无支祁来捣乱，这正合炀帝的心意，便令秘书郎虞世南写一篇祭文，到两位夫人坟头去宣读了一遍，与冥钱一起焚烧。他带一支卫队到桐山游玩去了。可是，炀帝想将宣华夫人荣华夫人淡忘很难，他毕竟是风流皇帝。

        炀帝日思夜想，在梦中见到与宣华吟诗作画，那是在他与宣华同舟游西苑时到了一个凉亭，宣华见桥边杨柳青青便捉笔落画，杨柳，春色，桥亭，画完后请炀帝题诗。杨家以武安身立命，杨广从小学武，十八般武艺他样样精通，而对文史略通，只会做应制诗应付场面。这时，他写道:

        “杨柳轻轻始稠绵，

        丝丝摇曳播青烟。

        桃李写春已落伍，

        画出春风二月天。”

        宣华拿过一瞧，即弹琴而歌。她唱罢，众人鼓掌，赞道:“宣华夫人，你唱过后，皇上再题新诗，还有哪个敢唱呀?”

        众人请荣华夫人也画一幅春景，她说:“俺就不画了，俺把姐姐的旧诗抄写在亭子上吧。”她在亭子的白壁上写道:

        “杨柳青青千万枝，

        千枝万枝挂相思。

        春风不解相思人，

        长忆君恩临幸时。”

        她写完，题上宣华学诗几个字。杨广觉得宣华做的诗比他的好，表达了她眷恋他的心情，他很感动，这时宣华已启朱唇，娇声唱起来，他激动地把她抱在怀中，众人赶紧避让……

        想起这段热恋，他写了悼词，其中曰:相遇妃时，吾尚年轻，一见钟情，相恋数载，如胶似膝，吾用目光，永驻心仪……妾忽投水，令吾孤眠，思念悠悠，遗恨九泉。

        炀帝写完悼词，到宣华墓上焚烧，落泪祭祀。宫廷人等远离而望，觉得这是炀帝动了真情，炀帝除了对肖春华有情，那就是对这个比他岁数大的宣华夫人有情了。

        肖后对两位夫人的自杀，在心里一时畅快之后也感到内疚，难以平静。她有一个习惯，在重大行动之前往往一个人关在一个小间里，在孔子像前拈上香，读《论语》，从中获得进取精神上的力量，然后去行动，多少年来的读经，使她坚信“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道理，要维护炀帝皇位，她才有皇后的地位，而她要保住皇后的地位，必须压制竞争者并把其中的危险人物灭掉。而每灭掉一个竞争者她就心存内疚，于是，她就到内室去点一炉香，去求观音大士帮她平静下来。当她平静之后她就在老子像前梵香，读《老子》，读《易经》，卜算，求仙，抚慰心灵。肖后在少年时，受家庭的影响，笃信老庄，道教，她认为道家是让人平静，在平静无为中成仙。后来，她也喜欢佛教，那是抚慰人魂灵使人永远拥有未来的宗教。但她毕竟生活在后宫，并且是后宫三千佳丽的领袖，她必须面对现实，以软硬两手来处理一些棘手的人和事，因此，她也相信孔孟之道，成为一个斗士，为捍卫杨家江山与自己的地位而奋斗。她在孔子像前，是常常攥起拳头的，在观音像前她是合掌的，在老子像前她是双手捧书的，她这三个动作可以代表她对三种宗教的心态。肖后为了满足她精神活动的需要，在洛阳西苑造了三个小庙，供奉三教，现在，她在她的休息舱里也设有三个小室，供奉三教。

        肖后处置宣华荣华两夫人，不仅除掉了她的两个竟争对手，她也期望对后宫起到震慑的作用，尤其是对新来的虞姬夫人赵飞燕夫人能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但是，经她的观察和小乙小丁送来的情报，宣华与荣华二位夫人的死对虞、赵二人震动不大，虞姬照样进行女兵近卫队的训练，赵飞燕似乎比原先更活跃，她照样在跳她的花鼓舞，把几十只的花鼓从船上摆到岸上，树上，行宫屋顶上，花样百出，疯狂地跳她的花鼓舞。她们这样做，是不是在吸引杨广的注意，是何用心呢?她百思不得其解。这一天，她又进入儒教室内，想请益于《论语》，思绪渐渐地沉于迷茫之中，她会使出什么算计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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